握紅小札:推背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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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紅小札:推背圖

紅學研究

關於紅樓夢的後四十回,在很多讀者的眼裡,大致是「要不得的」。雖然在續作者的筆下,是極細心謹慎地尊重第五回的「冊子曲文」,但很多人也正因為那「冊子曲文」瞭然於心,何況還有「我也要惱」這樣的脂批用來佐證,終於不免也要惱起來。而這「冊子曲文」細細玩來卻有推背圖的風致,於是你也「推」來,我也「推」去,舉國上下好一幅全民太極的局面。

  推背圖究竟是不是袁天罡、李淳風二人所做現在一時還難斷定。不過幾句詩、一些描的很出奇的畫,如果無聊起來配合通史同讀到是一種很有趣的解乏。我家裡至今還藏著一本,後面還附有劉伯溫的燒餅歌訣。單看那插畫,和舊小說裡的插畫並沒有兩樣,像是明清時人做的手腳。不過較新奇的,卻有著聖歎先生的解注,一直「注」到現在。依現在人的眼光來看,不但不確切,盡有些胡鬧了。

  這樣的悶葫蘆,錦心繡口的才子「捉刀」起來也難免「露拙」,跌了好大的一個跟頭,到底是一萬年也打不破。何況還不是「才子」的你我呢?總還想藉著月光寶盒穿過時光隧道問問當初這閒極了只顧「推背」的兩人。史言秘記曰:「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李淳風又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據我看,到是有替武氏張目的嫌疑,這很明顯是受了船山先生在《讀通鑒論》一書的論證:「先知如淳風者,已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淳風曰:當王天下,武氏曰:吾當王也;淳風曰:殺唐子孫殆盡,武氏曰:吾當殺也。嗚呼!搖四海之人心,傾方興之宗社,使李氏宗支駢首以受刃,淳風一言之毒,滔天罔極矣。」

  船山先生雖則反駁得極妙,但「運命」二字卻流傳下來了,並深深植進很多人的頭腦。所以《三國演義》裡諸葛亮如何神機妙算,如何鞠躬盡瘁,大致是越不過祁山半步,站在高山上搖著鵝毛扇使勁地踮著腳看,漫漫長安,依然一片煙水朦朧。「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三國演義》卷首詞裡的「笑談」,和《紅樓夢》裡的「好了」,以及「好了歌註解」裡的「甚荒唐」,其實都是一樣的。

  小說中,預言命運如水鏡先生者,算命卜卦如劉伯溫者,下盅使毒如馬道婆者,扶乩請仙如妙玉者,再打上一面白旗寫著「算破天」如張鐵口者,以及看相排八字拿著一隻羅盤測定風水者,比比皆是。而我們樓下,給別人挑「雞眼」的老頭子也會順便賣弄一下文王八卦;至於帶著一副墨鏡抓著別人的手捏骨的瞎子,聽說後來被市精神文明辦公室的同志送到按摩中心改行做保健按摩了,看來「手上的活兒」一時半時丟不了,照舊發揮上了用場。而眼下紅學界裡,這些人的影子似乎還在,或許在「趨時」和「復古」的社會浪潮中,猶如扶著老太太過馬路一樣,緊緊扣住當前「紅學」的脈搏。

  這脈搏,練過一陣子的人都知道,那是身體裡的不二法門。在《紅樓夢》這部書裡,第五回裡的「冊頁曲文」才能夠稱的上這脈搏。因為它在作者的構想裡,曾寓示書中一部分人物的結局和命運。而就拿那冊頁上的一些畫來說,一堆雪,兩株枯木,一盤蘭花,幾隻風箏,一隻追撲著美女的餓狼……確實是「推背圖」上的意思;而上面的判詞,也有著「太平歌訣」的味道;至於那些咿咿呀呀的曲詞,寶玉雖是不懂,而我們旁觀者的心中,也能夠揣摩明白一些。但說出來又有些躊躇,因為這一切皆源自於「太虛幻境」,卻不脫寶玉的幻夢。和《金瓶梅》裡「吳神仙冰鑒終身」裡的「吳神仙」脈出一理。這些「渺渺茫茫」、「太虛幻」、「無神仙」等等字面上的工夫,總是古時文人口裡的雅唾,即使是在高倍顯微鏡下細細勘之,終究是一些水,和一些飯余後的殘渣。

  但這實際是一種很淺顯的俗見,就像一般人迷信風水算命一樣,更多的是獲得一種心靈的安慰,並不一定非要在兩個孤獨的墨鏡片下找出不一樣的生活。何況作為算命的瞎子,他自己本身被黑暗所包圍,他又怎麼能感知我們這個生存的世界,去面對這個世界裡的無窮變化。而他所能依據的僅僅是一種「推」,推出一些生活的常理。而我們,大致是喜歡有人告訴我們該怎麼做,即使是買了彩票不中,因為我們有時,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成分未免會多一些。

  而紅學家們不光是「推」,還要「證」,還要相信其有竟而成為一種「風解」,又何嘗不是這種「運命」主導下的結果。卻又常常感慨太虛幻境的冊頁過於狹窄,判詞曲文何其匱乏,進而覺得那些細細刻在石頭上的話,一定暗合類似「推背圖」某種高雅的玄理,或者至少是出於「十一大」那樣的學者之口,不僅僅是幾首詩幾行歌哭就能夠說明白的。好在紅樓還有近百萬言,還有大量的脂批,版本之間還有那麼多的不同,甚至還有厚厚的一部《清史稿》,還有那麼多部明季稗乘清人野史用以察訂……這一切的一切,會不會像某歷史學家窮盡一生的心血所得出的結論:大禹原來是一條蟲哎!

  「…… …… ……」

  「慧能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紅塵。」

  「請問上座,你是什麼?」

  「何處惹紅塵,本來無一物。」

  「啊——」

  「…… …… ……」[1]

  所以最後,大荒還是大荒,無稽還是無稽,胡謅還是胡謅,假話還是假話……而「說你空,原來你腹內果然空空」,既然肚內空空,敢明是餓了,就不必再提那些「虛空中的虛空」了,還是去買幾個燒餅貼貼肚子才是最實在的呢?這樣一「推」,也算是我「握紅」的一點證據了。

  註:

  [1],引自管管的詩《說一部「秋冬收脂後無疤無節上等梨木乾隆版本木刻大藏經」的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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