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紅札記--戲說說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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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學研究

古街小鎮,徜徉的是那些腳步緩慢的流光,掩映著水村山郭亭榭廊橋的平靜。倏忽自某一窗格裡傳來「裊晴絲吹老閒庭院,搖泳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心頭遂萌生些些濕漉的霧氣,好比一場未了愛情的餘味從一絲一竹裡漶漫開去。杜麗娘、柳夢梅恰當地出現在內心最婉約的縫隙,未曾謀面卻在白日夢中一驚一乍。而某個紅腮小旦從容地拋出水袖,浮想便順著柔軟的緞子溯回到幾百年前……

一部《紅樓夢》像是從那戲曲盛世裡挑出來的,而戲曲又斷斷續續地貫穿於曹氏的前半部書。那時雅部昆腔令舉國沸騰,差不多普及到凡井水處皆能聽到段子的境況,旗人受南風熏陶,一時宮廷官宦文人士子皆加入欣賞、筵席、創作的行列。如徐青籐不僅有《四聲猿》劇本,《南詞錄續》的集博賞譽實在讓人遐想當時梨園盛景。曹氏的祖父曹寅據說也有戲曲本子問世,可想在這般背景之下的《紅樓夢》是融在深深曲藝裡的,綺糜也好,風化也罷,可《紅樓夢》最後終究還是在傳統戲曲的審美裡脫俗了。

紅樓裡逢著熱鬧便開戲,省親啊生日啊還席啊都要請戲班子來鼓唱一番,後來爽性自家養了優伶自家聽。那時行的是昆曲,寧府家宴的《雙官誥》,元妃省親時點的《仙圓》《離魂》,鳳姐生日的《荊釵》《南柯》都是整段昆曲劇目或者折子戲,昆腔重姿重態,眼腰眉那得齊刷刷的靈秀,後來漸讀著十二優伶才慢慢體味出。當然戲班也時常給人別樣的趣味,譬如那些唱弋高腔的,大鑼大鼓雖然嘈雜,戲文內容又十分可笑荒誕,卻正迎合了賈珍等人的意思,於是《丁郎認父》《孫行者大鬧天宮》等戲就在家宴裡上演了,反正只圖熱鬧,戲班則領了銀子去別家折騰了。

所謂見多識廣,《紅樓夢》裡的爺兒娘們都是老聽戲。時下京人說聽戲而非看戲算是奔著門頭去的。看者凝神,聽者會意,一樣是閒來把盞打發時間,經驗老的就講究實惠的。一如那位資歷海深的賈母對賞戲常別出心裁,譬如讓葵官不抹臉,讓芳官清唱等等,種種清淡的效果都足見其欣賞的別具一格,都說絲不如竹,竹不如肉,原滋原味的那才叫好。資歷淺的則講究戲文的意思,諸如黛玉、寶釵,湘雲啊,拿著戲裡的段子相互玩笑,癡的似寶玉為了一段《寄生草》鬧了一回心。感性雖然稚嫩,卻是那般美好。

演的多了看的多了就講究趣味相投。薛霸王是怎麼都沒明白為什麼寶玉琪官一見面就互贈信物,私下忿忿,只好去徒具美貌的孌童那裡尋些安慰。那些優童所賦予的不過是經濟上自我營生,對於曲藝本身卻是負面和消極的。教坊裡教他們見了有錢的就親近,社會風氣的惡俗終於讓高雅藝術舉步維艱,昆曲的落寞自可理解了。

都說那柳湘蓮年紀又輕,生得又美,偏此人又喜歡串小生,所謂標緻人兒必招蜂引蝶,不僅尤三姐看中他了,薛蟠也要來湊份熱鬧。很多無必的事與其說他自找,還不如說男人長得好看是個錯誤。串戲者一如當下票友,閉著眼都能活脫脫地唱出來演出來,當時旗人囊中多金,便時不時地上台表演。清詩詞中有「始拍子母調,繼學優孟冠」,「生旦淨丑兼末外,曼生闊口隨分派」,「堂中夫婿舞腰柔,簾底佳人笑臉喜」說的都是串戲的荒唐事兒,當然也有水平高的,可畢竟是滄海一粟,少之又少。

「戲子如萍」大約如是。舊時戲子是吃青春飯,社會地位卑微的群體。一紙賣身後便不再是「清白人家」的弟子,所背負的生活大於戲劇本身。不足弱冠就成為捧笑營生的添頭,所經營的曲藝可想都是逢迎求屈的。幾百年來所謂戲台上的才子佳人都像風中簌簌的花朵,他們終究沒有根,只一場輕微的潮汐,那些萍兒都將四散而去,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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