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紅小札:劉心武的一「吊」

握紅小札:劉心武的一「吊」

握紅小札:劉心武的一「吊」

紅學研究

    在《紅樓夢》裡,某些「淫蕩的女人」總是給現在的「紅學」一種很特別的「衝擊力」。比如說紅樓二尤,比如說秦可卿……而今就說說這「擅風情、秉月貌」的秦可卿吧,只因為生的不明不白,死的不明不白,人又出脫的十分齊整。八寸厚的棺材底至今還蠕動著許多黑白相間的人眼珠子,這些人眼珠子浩浩蕩蕩地聚集在一起也便成了一門學問,那就是名小說家劉心武先生登台拜帥的「秦學」。

    趙岡先生曾經這樣說過:「要做一個成功的新聞記者,除了『勤』以外,還要有『新聞眼』,能夠發掘新聞,搞考據的人最難得也是這種特質。」趙岡先生便姑稱之曰「考據眼」,倒是闡明了某些「考據家」的特質,和福爾摩斯和娛記一樣,在於勤,還有就是利用這種「新聞眼」,善於窺。

    在我小時候呆過的小鎮上,幾條老街,算不上很特別的古董,也沒什麼特大的新聞,是不值得有著「新聞眼」的「考據家」光顧的。但隱隱約約地感覺還是有著這樣的一些人存在,她們的眼睛用來採集素材,她們的嘴巴用來傳播消息,她們豐富的想像力更是讓這個小鎮的花邊故事層出不窮。她們口裡時常念叨著的,和「考據家」吸足了墨水的自來水筆一樣,反反覆覆的,便是「***的醜史」這幾個字。

    這時便會想到用一根繩子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的秦可卿。在那個青澀的少年時代裡,我也曾風聞並有幸地目睹幾個「秦可卿」一樣女子的存在,因此也略略地知道男女之間一些特殊的含義。而那些畢竟都成過去了,「考據家」針刺似的「新聞眼」,也將我從遺忘的邊緣拉回來,頓時復活了少時許多青春嬌嫩的面容,或許我應該像名小說家劉心武先生寫一篇《秦可卿之死》那樣的小說,以紀念「吾鄉的風月」罷。還是賈蓉這小子說得好:「從古至今,連漢朝和唐朝,人還說『髒唐臭漢』,何況咱們這宗人家!」怪多不怪,做小說的興趣也就沒了。

    那作者創造秦可卿這一人物的用意究竟何在呢?是自曝家底,還是若「苦孝說」那樣洩他人的穢史呢?據我看,從秦可卿臥室那段鋪陳的描寫倒是說明了一些問題。

    「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云:

    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

    所以為可卿作傳,實則為武則天、趙飛燕、楊太真等一干人作傳;而寶玉噴出的一口血,也實是對這些在歷史上被視為「紅顏禍水」的女子們一種理解和同情罷。「眾生皆具於我」,這就是寶玉的大悲憫,和作者的不同尋常之處了。再則秦可卿的風光大葬,固然是逾乎常禮。即使是作者有意為之,無非是借此渲染一下寧國府的排場,還有就是對上述女子一次最隆重的祭奠吧。所以文學家的創作,不是地質勘察隊的工作總結,也不是福爾摩斯的刑事調查,更不是狗仔隊的娛樂八卦,他是需要傾注太多的想像力和藝術加工的。名小說家劉心武先生是應該懂得這個道理,而不要被天花板上那根晃晃悠悠的繩子給「吊」住了。

    在署名為「畸笏叟」的脂批裡,雖然是他老人家大發了慈悲,但「不寫之寫」、「刪卻,是未刪之筆」等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痕跡裡,我一讀,便彷彿地看見一具懸樑的女屍,有如魯迅先生筆下的「女吊」,「石灰一樣白的臉,漆黑的濃眉,烏黑的眼眶,猩紅的嘴唇」,在檯子上竄來竄去,四處「找替代」,真是好生地嚇煞人也!

    至於「穿沒穿衣服,赤沒赤膊……」,驚恐之餘,或許是沒有什麼「新聞眼」的緣故,我倒是看得不甚清楚。但自然,卻未必因此——

    一段「刪卻的文字」,就誘惑得「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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