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到女性的偉大及其思想意識的提高
一
《紅樓夢》我也算讀過，越讀越覺得深奧，彷彿這世間生活的萬千變化皆被包含在其內。魯迅先生認為，在《紅樓夢》中「經學家看到易；道學家看到淫；才子看到纏綿；革命家看到排滿；流言家看到宮闈密事……」可見《紅樓夢》之涵蓋力實在巨大。倘若要寫一篇文章將所有由此而發出的感觸寫下來，恐怕三天三夜也絕難寫完。與其挖多口淺井，那還不如就一個細微的環節深入論敘更為實在。那麼我要感受到的即是由《紅樓夢》引發的女性的偉大及其在思想意識方面的覺醒及覺醒後的提高問題。
二
《紅樓夢》之前描寫女性形象的作品還是很多的。古詩中有很多宮體詩，艷體詩，裡面寫的乃是供玩弄，侮辱的卑賤女性形象；《孔雀東南飛》，《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等，其中的劉蘭芝，杜十娘是可同情的形象；還有《西廂記》，《桃花扇》，這些作品中的女主角最多也不過是敢為愛鬥爭的可愛形象而已。此外《西遊記》中的女性多為妖怪，專門迷惑好人，危害世間。《水滸傳》中的孫二娘，顧大嫂是「母夜叉」，「母大蟲」的可怕形象；至於扈三娘則無感情無意志，善惡不分，一家人被梁山好漢殺光了，卻由此入了伙，任憑宋江一句話就做了她手下敗將矮腳虎王英的老婆。
然而《紅樓夢》就不同，它帶來了全新的東西，它第一次道出了女性的偉大，它把女人當人看，對女性尊重。曹雪芹之寫作目的，顯而易見，在《紅樓夢》的第一回就告訴我們是要「使閨閣昭傳」，因為「閨閣中歷歷有人」，「萬不可使其泯滅也」。他筆下的幾十個青年女性，不僅冰雪聰明，行為不凡，人格獨立，而且幾乎個個思想先進，意識超前。她們覺醒在封建制度風雨飄搖的毀滅前夜，然而封建勢力畢竟還非常強大，於是各人的生活全以悲劇結局。
幾千年的封建思想，把女性的光芒層層掩蓋著，偶爾閃現的幾絲光明也因太過弱小復又被黑暗無情地吞併。幾千年來，人們在意識深處已經認定了女性是卑賤的，沒有意識的。曹雪芹沒有被黑暗遮住眼睛，他憑他敏銳的目光，感性的心靈覺察了這一切。他說「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我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大無可如何之日也。」於是，他將覆蓋在女性身上那層厚厚的東西撕開，讓我們睹見了女性真實動人的光輝！「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世有曹雪芹才看的出女性是「山川日月之精英」，才清楚地知道女性的偉大；有才情的女子常有，而曹雪芹卻是不常有的。
三
可見，女性果真是偉大的，比之堂堂鬚眉並不遜色。然而，在曹雪芹提出這一論斷一百多年後的今天，是否真正體現出來了呢？誠然，這一百多年間，偉大的女子是有的。秋瑾，劉胡蘭心志高遠，甘願為革命犧牲；韋鈺，居里夫人為追求科學真理百折不撓，鞠躬盡瘁；張海迪，海倫。凱勒身殘志堅，以熱血鑄就火紅青春；……可當我們拋下這一切，由遠及近地看看我們的周圍，我們仍然會很驚異地發現：悲劇的主角多為女性。世界許多國家歧視女性的事例舉不勝舉；以世界人口計算，女性佔了一半有多，然而女性中的精英比之男性又實在少得可憐；即使是在大學中就十分優秀的女性，走入社會便如進了黑洞一般，再也難以發光。就算她們後來依然優秀，在清楚或未知的情況下仍然會飽受如「女人算什麼」「不過女人而已」之類惡言的誹謗及污蔑；多少本來有著大好前景的女性在婚姻家庭的雙重束縛下於鍋碗瓢盆中過完碌碌的一生；再打個比較低俗的比方，當有人嚴肅地提出為什麼不是女人強姦男人的問題時，我想，聽到者包括女性在內的人十之九九都會斥之為可笑，荒唐。
一百多年前曹雪芹就發現了女性的偉大而對之敬愛有加，一百年後為什麼還是這種情況？是他錯了？沒有。婦女的解放運動一直在進行著，男女平等的口號也一直在喊著。我們看到在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裡，婦女的地位也確實提高了一些。可真正隱藏在背後的因素卻一次又一次阻撓著女性的進步，使她們的偉大沒有完全顯示出來。其一與男性的社會歷史因素有關。幾千年沉積下來的對女性的歧視不是那麼容易僅僅憑他們自身的力量就可以清除乾淨的。就算到了現代文明已經極其發達的二十一世紀，那種殘留下來的意識在一定時候還可以左右他們的行為。比如，很多男人在一般場合下可以很關心愛護女人，可一旦兩者之間發生衝突，他們就不自覺向外表露或不表露這樣一種意識：女人就是女人，見識短淺，永遠幹不出大事。即使是善良的男性，遇到女性困難之時，腦中第一念頭便是：我是堂堂男兒，應該保護她們。這種意識從一定程度上看來仍是抹殺了男女平等的關係的；其二，女性的思想意識還沒有提高到一種境界，一種可以充分說明自身絲毫不比男性差的境界。很多女性生來不懂抗爭；很多女性沒有抗爭的勇氣；很多女性則願意作踐自己，不思進取；還有很多女性在與世俗思想的抗爭的過程中過早退出，並且就此沉淪。遇到挫折，「我畢竟是一個女人」之類的想法必將導致她們過度依賴男性，從而失去本身的獨立性。這是因為她們並不瞭解自己蘊藏著巨大無比的力量，並沒有將抗爭意識提升到敢於面對一切困難的境界。
男性已經強大了幾千年。目前這個世界，仍然幾乎完全為男性所主宰。從弗洛伊德性動力學和死本能的學說來看，恃強凌弱是可以引起快感的。而快感又是一種本能的享受，那麼在男性的潛意識中怎願將這權力輕易除去。強者特別是認為自己是強者的男人在現今絕對不少，女性要達到男女平等最終還得靠自己。正如大衛。鮑伊所說：「如果你想改變這個世界，你首先必須改變你自己。」
四
《紅樓夢》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看出男性應該自慚。這一百多年間經歷現實生活裡男女人生境界，胸襟智能的不平等後，男性在道義上社會責任上更應該自責。然而男女關係的改善從本質上看並不是由男性的自責實現得了的，它仍然以女性思想意識方面的提高為主。這正如目前之中美關係，沒有中國的強大，美國又怎麼會正視你的存在，又怎麼會和和氣氣與你合作以至共同締造美好未來？！
男女平等的實現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隱藏或暴露著的阻撓力量無時不刻在將已有的成果吞噬。若放鬆警惕，這個過程的實現就會無限制地延長，婦女解放運動先驅的血流得將毫無意義。那麼，女性由此產生的悲劇也就永遠沒有完結之時。
一百年前女性是偉大的，一百年後的女性仍然是偉大的，未來也將如此。只是女性應該有勇氣，有信心，有意識的將這偉大真正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