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遺物「書箱」之謎
曹雪芹遺物「書箱」之謎
1978年某月某日，在北京出現了一對據說是來歷不幾的木箱。有的紅學家判斷是曹雪芹的遺物，而且還是藏書的專用箱子。
據一些文章介紹說，這對木箱的兩扇箱門，正面各刻著蘭花、石頭和幾處題字。其中一扇，刻的字是：
題芹溪處士句
並蒂花呈瑞，同心友誼真。
一拳頑石下，時得露華新。
另一扇，刻字三處，分別是：
乾隆二十五年歲在庚辰上已。
清香沁詩脾，花國第一芳。
拙筆寫蘭。
兩扇箱門的背而，也各有毛筆書寫的字，其一為：
為芳卿編織紋樣所擬歌決稿本
為芳卿所繪彩圖稿本
芳卿自繪編綿紋樣草圖稿本之一
芳卿自繪編綿紋樣草圖稿本之二
芳卿自繪織綿紋樣草圖稿本
其二是一首悼亡詩，括號中是塗去的字：
不怨糟糠怨杜康，見譯玄羊重克傷。
（喪明子夏又逝傷，地訴天崩人來亡）
睹物思情理陳筐，停君待殮籬嫁裳。
（寸非班女書難續，義重冒）
織綿意深眸蘇女，續書才淺愧班娘。
誰知戲語終成讖，窀穸何處葬劉郎。
紅學家們說，經過專家鑒定，箱子確是乾隆時代之物，箱門上所刻的字和蘭，也都是乾隆時代的風格。既然專家這樣發了活，這次發現大概是萬無一失，不再是弄到最後以贗品告終的了。不僅紅學領域中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可迎刃而解，就連曹雪芹那位續絃夫人的芳諱也可由此得知，真可以稱得上是「重大的發現」。
可是，遺憾得很，在紅學家們為「發現」的書箱歡呼的同時，有人產生一些疑問。這大概都是些未經專家鑒定的問題，如：「題芹溪處士句」的口氣；太巧了的「玄羊」；為什麼拿箱門內壁作寫詩的草稿紙使用；以及這首律詩不合律，好像外行者胡亂湊成等等，都令人感到有點費解。
關於這首悼亡詩合不合體的問題，曾有紅學家作過解釋：不合體正說明詩是真的。如果存心造假的話，就要盡量使之合乎格律，云云。在一定的條件下，即如造假者也懂得什麼叫律詩的話，不妨可以作這樣的推論。可是，如果造假者不知格律為何物，再有意搞得像一點，也是非亂了套不可的。所以，這樣的解釋仍然未能打消讀者的那點穎問。
事情不是孤立的。還有那首也算作詩的「井蒂花呈瑞」，疑點也不少。它前面的「題芹溪處士句」兒個字，說是什麼，都不像。有的紅學家說這詩可能是曹雪芹作，那麼，這個「題」字怎麼解釋，都無法圓通。這還在其次。主要的是，曹雪芹如果真的出手如此，寫出這號詩來，那《紅樓夢》的作者究竟是誰，就該打上一個大問號。因為水平如此的人那是絕對（這裡可以「絕對」一下）寫不出《紅樓夢》來如果說這是曹雪芹的友人所作，題贈曹雪芹的，題目叫《題芹溪處十句》，也很怪。假如張三寫了」 首題贈之作，題目叫《題李四處士句》豈不滑稽？當然，曹雪芹的「朋友」也是有權用這種怪題目的，非這樣寫不可，別人又將奈何。不過，這首詩寫得並不高明，叢至可以說有點「邪邪污」。曹雪芹居然把刻有這種詩的箱子當作書箱來用，這位大作家隨和起來也真夠隨和！
諸如此類的問題，紅學家們有的未作解釋，有的解釋過了，但仍未開人茅塞。所以，對箱子是曹雪芹遺物的說法，一直是令人將信將疑。讀到劉宣的《「芳卿悼亡詩」的新發現》一文（發表十1983年11月20日香港《文匯報，為「悼它詩」的真偽問題提出了一些新的考慮線索。這篇文章是介紹洪靜淵和著名作家端木蕻良的通信，這些信件以《新見「芳卿悼亡詩」》為題，將發表於《文獻》叢刊（第十五輯）。端木先生等也談到芳卿的悼亡詩，但與某些紅學家們的說法不一樣。芳卿另有其人，詩也有點小出入。比起紅學家們所說的「芳卿」來，這個勞卿可以說更腳踏實地一些。
「通信」的主要內容是，據洪靜淵說，他在安徽見到一部叫作們日雨晨星集》的書，其中有如下關於芳卿及其悼廣詩的記載。鄉鄰的』芳卿，隨父夷客金陵，美姿容，工詩善書。嫁一十人，家貧不習生事。
治稗家言。後一年，不幸士人卒。芳卿傷之，以悼詩示余，云：
不怨槽糠怨杜康，克傷虯琢重玄羊。
思人睹物理塵筐，待殮停君籬嫁裳。
織綿意深慚蘇女，續書才淺愧班娘。
誰知戲語終成鹼，欲奠劉郎望北郊。
芳卿夫死後，貧無所依，余乃勸其歸鄉里終老。
劉文引洪靜淵信說：《雨晨星集》「系轉華夫人程瓊死後，由其夫人飲詞客吳震生集錄付悻」，卷首吳序中有這樣的話：
吾到生前，對歷代才媛淑女，遇其事則記之，得其文則存之，劉國朝閨秀名媛之作，尤勤於收集，雖片紙不廢也。嘗作詩云：「憐才不必分今昔，舊雨晨星例收集》，據介舊雨晨星集》作者程瓊，卒年（公元1719年）。這時，曹雪芹尚在襁褓（生年據胡適說）或者尚未階生人門（生年據周汝昌說）。
這樣看來，兩首悼亡詩，而且二者之間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異同，之所以同，是因為其中之一有所「依據」；之所以異，後出者句中詞語的次序有所顛倒，個別字有所變換。
如果康熙問確有許氏芳卿其人，那麼，她與曹雪芹風馬牛不相及，那首悼亡詩不是悼曹雪芹，大概是可以肯定的。木箱的「發現」，究竟是怎麼…回事，似乎也應該另作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