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無常》(1)

《恨無常》(1)

《恨無常》(1)

劉心武紅學之疑

《恨無常》(1)

   

曹雪芹關於賈元春的判詞和《恨無常》曲,對角色有非常明確的預言

劉心武先生說:「在紅學發展過程中,有一個說法,認為《紅樓夢》有四個不解之謎,這四個不解之謎是:賈元春判詞之謎、賈元春《恨無常》曲之謎……四個不解之謎裡,四個死結裡,兩個都與賈元春有關。可見《紅樓夢》第五回裡關於賈元春的判詞和《恨無常》曲,是難啃的硬骨頭。可是,這兩個謎非破解不可,這不僅關係到我們對賈元春這個人物的理解,也關係到我們對整部書的理解。」

關於賈元春判詞的解釋,劉心武先生是從他「秦學」的整體思維出發的。他說:「如果賈元春的原型,果然是先在胤礽、弘皙身邊,後到弘歷身邊,最後有幸成為弘歷身邊一個受寵的女子,那麼小說為什麼最後要寫三個春天過去以後,在第四個春天她就悲慘地死去了呢?在生活當中發生了什麼原型事件呢?現實當中這個女子,想必也是在乾隆四年的時候,悲慘地死去了。其實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五回中,關於賈元春的判詞和《恨無常》曲裡面,就對這個角色的命運有了一個非常完整的勾勒,有了非常明確的預言。但是紅學界從來都對第五回裡面關於賈元春的判詞和《恨無常》曲有爭議。」於是他解釋說:

1「在多數的版本上都叫做「二十年來辨是非」,實際上在古本《紅樓夢》裡面,不完全是這樣的寫法,起碼有兩個古本裡面,它寫的是「二十年來辨是誰」,這很值得我們思考。很可能這樣的古本裡邊的這個句子,更接近於曹雪芹的原筆原意。她二十年來,一直在判斷有一個人究竟是誰,這個人絕不是皇帝,皇帝是誰還用她去判斷嗎?她所判斷的,就是小說裡面的秦可卿。」

2「她的原型給乾隆懷了孩子,孩子卻並沒有能順利地落生。所以『榴花開處照宮闈』,那個石榴樹開著花,石榴樹開花就意味著要結石榴果,但是結出來沒有呢?它不是「石榴結處照宮闈」,它僅僅是「榴花」,並沒有完全結成石榴。這一句就點出來,賈元春她是處於這麼一種狀態。」

3「如果你把『三春』理解成三個春天,也就是說把『三春』理解為三個美好的年頭的話,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一年固然有四季,但如果我們覺得我們三年都過得不好,我們就可以說這三年是『三冬』,因為冬天一般就讓人覺得比較寒冷。『三春』則應該是指美好的年頭一共有三個。」

4「關於賈元春判詞的第四句『虎相逢大夢歸』。……後來的通行本寫的都是『虎兔相逢大夢歸』,這是《紅樓夢》研究當中一個很熱門的話題。……我個人的意見是這樣的,我認為,曹雪芹的原筆原意,應該是『虎相逢大夢歸』。……在虎兔相逢,兩獸惡鬥當中,賈元春如何了結呢?『大夢歸』。這個你應該能理解,就是意味著她死掉了,人生如夢,魂歸離恨天,就是死掉了。」

本章開篇為什麼首先提出「劉心武先生對賈元春形象的基本定位」的問題呢?把他所闡述的賈元春形象,與《紅樓夢》文本中的賈元春形象一對照,便會發現兩者截然不同。原因便是「定位」的差異。二者形象內涵及其在敘事結構中作用的差異,構成了一個《紅樓夢》的賈元春,一個「秦學」的賈元春。只不過劉心武先生把「秦學」的賈元春視為曹雪芹原來構思中的賈元春罷了,當然和《紅樓夢》文本不同。既然「定位」這樣的前提都不同,那麼在具體的問題上再爭論,也是各執一詞。因此,我們必須回到《紅樓夢》文本中,從賈元春形象談起,否則就沒有對話的平台。下面結合賈元春的形象,分析她的判詞。

《紅樓夢》文本中賈元春是一個過場人物,她的形象本身的性格內涵是一個層面;她這一形象在《紅樓夢》整個敘事結構中的作用又是一個層面。先說賈元春本身的性格內涵。

《紅樓夢》刻畫賈元春性格的筆墨並不多,她的性格雖不豐滿,但性格組合的對立因素卻很鮮明,她性格的一極是女性的感情和慾望,是人性的一面;另一極是禮教意識對人性制約和壓抑的一面,既有封建社會集體無意識對女性的自我約束,又有皇宮禁閉下女性靈與肉雙重自由的喪失。這性格兩極的統一,外在表現是元妃「母儀天下」的端莊,內在的卻是她情感和慾望被禁錮的痛苦和無奈。因而她三次亮相都是在傾訴對親情的渴望。

省親時:「送我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今雖富貴,骨肉分離,終無意趣。」

生病中:「父女兄弟,反不如小家得以常常親近!」

逝世前:「只有悲泣之狀,卻沒有眼淚。」

元春在瞬間表達的情感,是她長期壓抑下的情感流露。省親短暫的時間,刻畫她悲傷至泣,用「垂淚」、「嗚咽」、「忍悲強笑」、「哽咽」、「哭泣」、「淚如雨下」、「滿眼又滴下淚來」等不同的字樣。試想一個青春女子在深宮禁閉,受到多少靈與肉的折磨和摧殘。她由宮女,進到女尚書,再晉陞為貴妃。這人生的三部曲,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過著伴君如伴虎的生活,她的全部思維都被禁錮到皇上之所「是」為是,皇上之所「非」為非。她的思維、情感和慾望都被凍結了。她度過漫長寂寞而孤苦的生活,打發日漸淒涼而悲哀的日子。元春正是在這種特定的生活中,「二十年來辨是非」。當她理解了人生的意義的時候,已是「芳魂消耗」。

元春的青春,無論是從生理年齡上講,還是她貴為皇妃的地位來說,都處在最紅火的時段,榴花似火紅,「榴花開處照宮闈」,正是指她人生的這個階段。古人常將「榴花」喻美人,「綠鬢愁中減,紅顏啼裡滅」。她的人生之旅卻從此由盛而衰。如果把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比作「初春」,那麼暮春就已接近「開到荼花事了」。

「三春怎及初春景」,三春何意?《紅樓夢》多次使用「三春」一詞:

勘破三春景不長(惜春判詞)

將那三春看破(虛花悟)

三春去後諸芳盡(秦可卿語)

軟襯三春草(蘅芷清芬)

三春事業付東風(詠柳絮)

「三春」一般指孟春、仲春、季春。季春也稱暮春,如岑參《臨洮龍興寺玄上人院同詠青木香叢》詩:「六月花新吐,三春葉已長」。清姚鼐《已未春出都留別同館諸君》:「三春紅藥薰衣上,兩度槐黃落硯前。」「三春」即「暮春」,比喻元春到了人老花黃的地步,生活更加淒苦,榮華富貴的生活填補不了她精神上的孤獨和空虛。「三春怎及初春景」,她飽蘸著血淚發出了無奈的感歎。一道宮牆,兩個世界。與父母同居一城,猶如「山高路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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