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經濟拮据,內部矛盾突出(1)
賈府經濟拮据,內部矛盾突出(1)
《紅樓夢》第七十回至八十回的敘事內容是什麼
這一階段的故事發生在寶玉15歲這一年,又寫了一次中秋宴賞,和去年的中秋宴賞相比,悲涼之氣瀰漫在這貴族之家。第七十五至七十六回寫中秋宴賞前,尤氏與老嬤嬤的對話,委婉地透露出一個信息:與賈府至交的江南「甄家犯了罪,現今抄沒傢俬,調取進京治罪。」為這一階段敘事罩上了抑鬱的氛圍,在「甄家被抄」這層撥之不去的陰霾的籠罩下,房族之爭、嫡庶之爭、尊卑之爭的矛盾越來越公開化,以至形成大故疊起,王熙鳳逼死尤二姐,抄檢大觀園。人與人之間「一個個像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賈府的歲月流年也是江河日下。
(一)賈府經濟拮据,內部矛盾突出
「鴛鴦抗婚」引發的餘波,其中就表現在邢夫人和鳳姐的身上,「邢夫人自為要鴛鴦之後,討了沒意思。後來見賈母越發冷淡了他,鳳姐的體面反勝自己」,一股「怨憤」之氣,便藉機發洩。第七十一回,賈母八十大壽,寧國府大奶奶尤氏過來幫忙,晚上路經大觀園,「只見園中正門與各處角門仍未關好,猶吊著各色綵燈,因回頭命小丫頭叫該班的女人。」這丫頭叫守夜的婆子去傳管家奶奶,「這兩個婆子只顧分菜果,又聽見是東府裡的奶奶,不大在心上」,便不去,「我們只管看屋子,不管傳人。姑娘要傳人再派傳人的去。」……小丫頭聽了,氣白了臉,把看門婆子所謂「各門各戶」的頂撞的話,告訴了尤氏,又輾轉傳到鳳姐那裡。鳳姐為維護尤氏的面子,便命人「捆了送到那府裡,憑大奶奶開發」。不料被捆的兩個婆子中有一個和邢夫人的陪房費大娘是親家,「這費婆子常倚老賣老,仗著邢夫人,常吃些酒,嘴裡胡罵亂怨的出氣。如今賈母慶壽這樣大事,干看著人家逞才賣技辦事,呼喝六弄手腳,心中早已不自在,指雞罵狗,閒言閒語的亂鬧。」因此邢夫人受托,「又值這一干小人在側,他們心內嫉妒挾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裡造言生事,調撥主人。先不過是告那邊的奴才,後來漸次告到鳳姐『只哄著老太太喜歡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轄治著璉二爺,調唆二太太,把這邊的正經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後來又告到王夫人,說:『老太太不喜歡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璉二奶奶調唆的。』邢夫人縱是鐵心銅膽的人,婦女家終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著實憎惡鳳姐。今聽了如此一篇話,也不說長短。」當著眾人,陪笑和鳳姐求情。
邢夫人開始公開給王熙鳳難堪。老太太的好日子,本應「捨錢捨米」,「周貧濟老」,而王熙鳳倒先折磨起老奴來了。這話一則以尊重、奉敬賈母,一則以諷刺、挖苦風姐:既送了人情,又洩了私憤。遂使鳳姐「當著眾人,又羞又氣,一時尋不著頭腦,憋的臉紫脹」。特別是當王夫人也說「你太太說的是……老太太的千秋要緊,放了他們為是。」並親口「命人去放了那兩個婆子」時,「鳳姐由不得越想越氣越愧,不覺的一陣心灰,落下淚來。因賭氣回房哭泣」,以至把眼睛都哭腫了。邢夫人雖然沒有多大權勢,但作為榮國府的長房大太太,她又不乏貴婦人的作威作福和頤指氣使,當權者的權術和心機。邢夫人對鳳姐的不滿和憎惡漸漸地公開發洩。
《紅樓夢》六十回之前,凡寫到賈母吃飯,那老祖宗的飯桌,總是珍餚美味滿盤,周圍侍奉的歡聲笑語不斷,一派鐘鳴鼎食的大家氣象。而今景象卻大不如從前。
其實賈母何嘗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看過各房按舊例孝敬的幾色菜後,這位安於享樂不喜歡操心的老祖宗也不得不感歎道:「上幾次我就吩咐,如今可以把這些蠲了吧,你們還不聽。如今比不得在先輻輳的時光了。」雖然王夫人極力解釋這是天災人旱所致,但她的話語卻傳導出一個信息——賈府經濟拮据,物質匱乏,已顯露在外面。
鳳姐同旺兒媳婦說到收債,冷笑道:「我也是一場癡心白使了。我真個的還等錢作什麼?不過為的是日用,出的多,進的少。這屋裡有的沒的,我和你姑爺一月的月錢,再連上四個丫頭的月錢,通共一二十兩銀子,還不夠三五天的使用呢。若不是我千湊萬挪的,早不知過到什麼破窯裡去了!如今倒落了一個放帳的名兒。既這樣,我就收了回來。我比誰不會花錢?咱們以後就坐著花,到多早晚是多早晚。」她已預感到了敗家的命運。
第七十二回寫賈母八旬壽誕之後,賈璉向鴛鴦道:「這幾日,因老太太千秋,所有幾千兩都使了,幾處房租、地租統在九月才得,這會子竟接不上。明兒又要送南安府裡的禮,又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得三二千兩銀子用,一時難去支借。俗語說得好:『求人不如求己』。說不得姐姐擔個不是,暫且把老太太查不著的金銀傢伙,偷著運出一箱子來,暫且押千數兩銀子,支騰過去。」賈璉要賈母房裡的丫頭鴛鴦配合他偷出賈母房裡的金銀家什去典當,這麼個事,只煩自己的老婆從中略事周旋,無非傳個話兒,引個線兒,打個纖兒罷了,但鳳姐卻一張口就先講提成,這才答應去辦。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赫赫揚揚的賈家,一「盛」就是「百載」。由寧榮二公傳到賈蓉這一代,恰恰是「五世」,舊「澤」逐漸損易,而新「澤」尚未建立。「出的多,進的少」概括了一切逐漸走向衰朽的封建家庭的經濟特點。「進」指的幾處地租和房租;「出」指的日用開支,迎來送往,奢侈浪費。久而久之,只好掏空老本——押傢俱,賣物件,甚至抵押細軟,於是「內囊」就「盡上來了」。而賈府的子孫,「燕巢帷幕之上」,竟沒有一個人覺察到危機,「只一味高樂不了」,「安富尊榮」,「那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將祖宗的顯赫當成了自己的威風,個個賣瓦抽磚,弄得大廈動搖,家道衰敗是注定了的。
湘雲與黛玉在水邊即景聯句,發出淒冷的吟詠,湘雲詠的「寒塘渡鶴影」詩句,是淒冷孤寂的意象;黛玉吟「冷月葬詩魂」詩句,是悲苦無奈的心境。一草一木,一時一景,悲涼之氣瀰漫在這貴族之家。
(二)抄檢大觀園
第七十三回抄檢大觀園是《紅樓夢》中賈府衰敗時期的重要事件。
賈赦是賈母的長子,又襲了榮國公的世職,在家族中卻大權旁落,處於無權的地位。對於這種異乎尋常的現象,賈赦夫婦是深以為恨的。而王夫人和鳳姐姑侄在榮國府把握大權,欺上瞞下,飛揚跋扈。圍繞著爭奪家政大權的問題,他們之間進行了多次的較量。隨著賈府的衰敗,房族之爭愈來愈公開化,「抄檢大觀園」集中地表現了賈府內部的房族之爭。
十四歲的傻大姐在大觀園山石背後捉蟋蟀,忽見一個五彩繡春囊,上面繡的並非花鳥等物,一面是兩個人,赤條條的相抱;一面是幾個字。傻大姐不認得這是什麼東西,心下打量:「敢是兩個妖精打架,不就是兩個人打架?於是遞給了邢夫人。」
果然,王夫人拿到繡春囊,「氣色更變」,先喝令平兒帶著小丫頭退出去,又關上門,「含著淚,從袖子裡扔出一個香袋來,」衝著鳳姐說:「我且問你:『這東西為何丟在那裡?』看那神情,聽這口氣,王夫人已斷定繡春囊是鳳姐的無疑。理由之一是:「一家子除了你們小夫妻,餘者老婆子們,要這個何用?女孩兒家是從哪裡得來?」王夫人雖然斥責鳳姐,但還是網開一面,為鳳姐指明了遁處:「自然是那璉兒不長進下流種子那裡弄來的!」王夫人的意思把邢夫人的兒子賈璉也拴上,讓邢夫人也別想站在旁邊看熱鬧。
鳳姐說:「太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辯;但我並無這東西。」用「不敢辯」而狡辯,這才顯示出王熙鳳策略的周圓。「除了我常在園裡,還有那邊太太常帶過幾個小姨娘來,嫣紅、翠雲那幾個人,也都是年青人(賈赦的妾),他們更該有這個了。」接著王熙鳳又抓住寧國府內的尤氏不放:「還有那邊珍大嫂子,她也不算老,也常常帶過佩鳳他們來,又焉知不是他們的?」
接著她又擺出理由之二:「這個香袋兒是外頭仿內工繡的,連穗子一概都是市賣的東西,我雖年輕不尊重,也不肯要這樣的東西。」鳳姐對繡工的針法和穗子的樣式都懂得,不愧是內行。
理由之三:「再者,這也不是常帶著的,我雖然有,也只好私處擺著,焉肯在身上常帶,各處逝去?況且又在園子裡,個個妹妹,我們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來,不但在姐妹面前,就是奴才看見,我還有什麼意思?」
經過鳳姐一番辯駁,解除了王夫人對她的懷疑,把抄檢大觀園的事交給了她。還故意讓邢夫人的人王善保家的領頭抄檢,這一手也很厲害,就是要堵邢夫人的嘴。
這次抄檢大觀園,問題不在於誰有繡春囊,誰丟失的,從發難的邢夫人到鳳姐,從王善保家到司棋,誰沒玩過這「下流的東西」?而在於借「繡春囊」為由頭,賈府內部房族之爭已發展到了公開鬥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