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金瓶風月寶鑒: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

紅樓金瓶風月寶鑒: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

紅樓金瓶風月寶鑒: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

紅學研究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紅樓夢》和《金瓶梅》這兩部書,寫盡了古代中國家庭不同角色的七苦。仔細推詳,七苦其實難分。李瓶兒生養孩子,潘金蓮在旁委屈氣惱;孩子死了金蓮稱願,李瓶兒日夜啼哭想念,西門慶憂悶難解。賈寶玉自從對林黛玉傾訴肺腑癡腸,兩下裡心意相通,卻求不得木石前盟,黛玉多病早逝。無論原作中有無掉包計,寶黛難圓是判詞裡注定了的。

寶玉是貴公子,從沒經過世路風雨。一家上下從祖母到丫頭都拿他當活龍待。他要的東西,張口就有。家中大小事務,他完全不用操心過問。賈府的使費,黛玉亦看出長遠必致後手不接,寶玉卻是嘻嘻哈哈的全不勞神。並不是他沒心肝不通世務,只是這樣俗務,本來就不屬於寶玉的人生。他如果長大了,襲爵位,中進士,做官,自有親戚或管家經營家計,就如賈政不通家務一樣。即使要管,也不過說兩句聖賢語錄作為大方針,驗收一下成果。具體家裡有多少人,開支多少銀米,都是不知道的。寶玉勞心費神的是他認為「鍾靈毓秀」的人們,清秀的男孩子,家中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有他們跟寶玉在一起,他就喜歡讚歎;哪一個遠走高飛或早夭黃泉,便悲傷慘戚。

寶玉為秦氏的死而吐血,一直是紅樓夢中難以解釋的行為,有人認為是前本多次修改未顧及的瑕痕,有人認為是微言大義影射秦可卿之死是「淫喪」。本來二人關係並不相近,秦氏待寶玉象對孩子般哄著,是盡家庭中的職責。寶玉夢中與秦可卿有狎暱,畢竟只是夢中。寶玉雖然好與女孩子廝混,卻不是全沒眼色,不顧家裡的叔侄兄弟:名花有主的女孩子,為避嫌疑他都並不太親近。如果說寶玉是對天下女子一般的憐惜心腸,如何前頭剛吐完血,喪事中已經沒事人般嘻嘻哈哈與秦鍾和小尼姑智能兒開色情玩笑?是小兒心性又非小兒心性,是有情又無情。可能原書改動次數太多,前後難以自圓其說。秦鍾是寶玉的好友,傾蓋如故,一同上學堂打架;可是二人的關係又實在非比尋常,書裡藏頭露尾的暗示不止一處。秦鍾之死起於水月庵的智能兒有私情,被家人發覺。老父氣死,秦鐘的病也至不治。寶玉秦鍾是「風流情友」,寶玉自然哀痛秦鐘的溘逝。可他是公子哥兒,毫無自理能力。如果不是賈母幫幾十兩銀子,恐怕他只有乾哭的份兒。秦可卿是公婆和族中幾代人都極鍾愛的,無論有無淫喪天香樓之事,她的喪禮極盡哀榮,也因為賈珍是族中管事的人,支配的資源多,可以恣意而為,所以表達悲傷的方式也豐富:捐官為她抬高名分,請大規模的和尚道士唸經度懺,名貴的壽材,兒女摔喪駕靈,六十四扛出殯,大擺酒飯款待親朋,唱戲雜耍侍候。秦氏的喪事可以說是從李瓶兒的喪事上脫化出來,後面再說。

與不消勞心俗務的寶玉相比,西門慶可以說「從踵至頂無雅骨」,也經歷了比寶玉更多的生離死別。吳月娘是西門慶的填房,前妻是陳氏娘子,西門大姐是陳氏留下的女兒,在書一開始的時候已經在籌備婚事。西門慶的第四房老婆孫雪娥,也本來是陳氏的丫頭。陳氏從未現過身,西門慶也算不忘舊情。西門慶勾搭潘金蓮時,曾對王婆子說:「先妻雖出身微末,卻百伶百俐,件件都替得小人。」埋怨家裡無人管事,掃帚倒豎。吳月娘當時剛娶過沒久,夫妻感情並不深,又常有疾病。李嬌兒和卓丟兒都是行院出身,雖然西門慶不甚計較,別人到底不服。西門慶對吳月娘的嫡妻之情,是「掃雪烹茶」以後才培養起來的。說合潘金蓮與孟玉樓的時候,卓丟兒剛死,西門慶心中煩悶,感情是有的,不過不怎麼濃厚罷了。女人於他,只是寶愛的玩器。損壞了,破裂了,當然不高興,很快也丟開了手。宋蕙蓮是西門慶極寵愛的,不顧後果奪了辦事小廝的老婆,商議要立她為第七房,為她設了傷天害理的毒計墊發了她丈夫,卻能溫存忍讓蕙蓮的指責和哭喊。即使如此,宋蕙蓮上了吊,西門慶輕描淡寫地說「她恁個拙婦,原來沒福」。西門慶對宋蕙蓮兩口,十足是惡棍嘴臉。

賈寶玉是善良的形象,西門慶是淫惡的形象。然而紅樓夢和金瓶梅的高明之處在於角色們都不臉譜化,不僅善的人有軟弱無能的一面,惡的人也有天良未泯的一面。更可貴的是,人物的多重性格也描刻得十分細緻生動,不比有的小說力求人物性格多重,其實是紅黑臉譜多描了幾筆。寶玉把他的丫頭當年輕女孩子而非奴才看待,跟她們玩鬧吵嘴,純粹少年的生活。雖然放丫頭在寶玉屋裡的長輩本來都是有打算的。晴雯是老太太放的,因她模樣言談針線俏麗爽利;襲人也是老太太放的,卻為王夫人所重,因為王夫人憂心兒子不上進,喜歡襲人女道學。寶玉與襲人有私情,被逐的卻是無辜嘴快的晴雯,多為觀者詬病。其實襲人是唯一貼身伏侍的丫頭,連夜起,更換內衣的事也是襲人操辦。老太太和王夫人不是不知道,耳鬢廝磨,在彼時的情境下沒有不出事的。出了,主母們也不以為意。王夫人要嚴防死守的是動了真情的偷期密約,因此「狐狸精」似的晴雯才帶病被逐。事實上,不僅晴雯不平從未私情密意勾引寶玉,寶玉也從未拿晴雯當襲人般的「房裡人」看待。寶玉對襲人的那種話語,從未對晴雯說過。張愛玲指出過,晴雯跌了扇子骨,寶玉便道:「將來你自己成家立事,也這麼著?」晴雯之死對寶玉的震動,是發現自己平日的無心快語原來都變成懲罰落在別人身上,為了讓他「上進」,拿如花少女「殺雞給猴看」。晴雯和金釧兒,都是這樣死的。她們其實可以不死,不過作者安排這樣的結局,才更有震撼力。晴雯死前與寶玉的最後會面,潦倒落魄,帶淚忍悲,又割捨遺物,無比辛酸。金釧兒死了,寶玉正挨母親教訓,過後又挨了一頓打,少正面寫如何悲慼。待到鳳姐兒生日,寶玉偷出門焚香弔祭水仙庵,含淚禱祝施以半禮。回到家來,只有玉釧兒在廊下垂淚。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只有寶玉和玉釧還記得罷了。只是寶玉濃情艷賦讀得多,晴雯染病,比作海棠凋亡;晴雯死後又作「芙蓉誄」以祭。在水仙庵吊金釧兒,比出洛神,未免情多離譜。金釧兒有靈,不一定解得重重雅意。後文正主黛玉逝世時,已入續書,原作者如何描寫無從得知。可以推想必是痛摧肝腸,淚如雨下。續書中安排寶玉失玉,靈性全無,只餘一個癡傻心腸,有話說不出,也再作不出「芙蓉女兒誄」的祭文;只好讓寶玉中夜對襲人傾訴一番,把「負心」的罪名推到旁人身上。究竟寶玉便是神氣完好,心靈完全,又如何能對抗長輩的意思(金玉)和命運的安排(早逝),書中的寶玉也不曾細想,只是一片心腸求冥冥中的林妹妹原諒他。續書中賈府諸人對林黛玉的涼薄,與原作明顯接續不上。賈母人前人後幾次三番嫌黛玉心窄,甚至跟熙鳳開玩笑小心黛玉陰魂抓住她不放。寶玉的哭本應是自然的事,卻處處顯著撇清。「紅樓夢未完」果然是一恨,無論原作者如何安排這場悲劇,肯定都比續作生動合理得多。

西門慶在《金瓶梅》中,讀者清楚地看到這樣一個富家惡少在社會上和家庭中「成長」的過程。在社會上的成長,是由大商戶而居官,由包攬詞訟到買賣人情的「向上爬」。在家庭中的成長,是由眠花宿柳,四處勾引婦女,到一個「家庭男人」的變化。李瓶兒待產,西門慶向天地祖宗焚香禱告,許下一百二十分清醮,簡直和賈政的行為並無兩樣。無論在外面吃酒多醉,一見到孩子就喜笑顏開。孩子多災多病,一向不信神佛的西門慶也許願刻經修廟,甚至佈施給他深知底細的淫蕩尼姑。孩子活了一年零兩個月,因為潘金蓮的毒計,還是驚風死了。養不大的兒女,在中國過去的說法是來報仇討債的鬼,讓父母破財。這種離奇的迷信反映醫學未發達之前兒童死亡率極高。生養的母親和奶媽自然哭得傷心,西門慶是男人,只是「不忍看」。 他更擔心的是李瓶兒的身子,因為李瓶兒於他而言,已經超出了寶愛玩器的地位,是他在家中最為投契的女人。除了名分,他在一切方面上都拿瓶兒當真正的妻。因此瓶兒的死,於他是打擊最大的。

瓶兒死於血山崩,舊時相信這是一種穢污的病,是女人的原罪所受的天地懲罰。因此男人李瓶兒讓王姑子替她念「血盆經」贖罪。李瓶兒的好處是處處為西門慶著想。西門慶商量要買棺材沖喜,瓶兒便說休要買貴的費了錢,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西門慶如刀剜肝膽,劍銼身心,道就是窮死,也不願委屈了瓶兒。果然抬了一副尚書家四川帶回來的「桃花洞」,三百二十兩銀子。西門慶雖貪財,買和人命眼也不眨,此時錢銀對他來說倒是小事。若「沖喜」真能成功,他肯定不會在乎棺材價錢。

李瓶兒病勢沉重時,西門慶請潘道士禳祭,被告知瓶兒是陰司官府出票勾批,有文書印信,通融禳解不得,定數難逃。並告誡西門慶不得往瓶兒房中去,以免禍及他身。西門慶心下哀慟:「寧可死了罷了,須得和他說句話兒。」此時他在書房中孤燈獨守,家宅俱寂,悲涼之霧雍滯庭院。李瓶兒臨終,兩人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西門慶這樣的色鬼色癆,那一刻竟然會怪自己「那世裡絕緣短幸,今世與你做夫妻不到頭」,實在讓人動容。這是全書中西門慶最讓人同情的一場戲:決斷狠毒的人,幾乎全無是非觀念的人,竟然也有人能讓他這等悲悲切切,怨天尤人牽絆不捨。李瓶兒四更嚥氣,得聞訊息,西門慶更是口不擇言,什麼話都哭出來,什麼罪過都攬在自己身上。等待親人的死亡,是個蓄積的過程。明知那一刻遲早要來,卻不方便啼哭叫嚷。等那一刻真的來了,悲痛可以爆發到驚人的高度。西門慶在李瓶兒剛死時哭的言語,看似離奇:「天殺了我西門慶了」,「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天好日子沒過,都是我坑陷了你來」。其實是無比的絕望,像溺水的人雙手亂抓。西門慶的哭喊,像是在努力從虛空中揪住一點不拘什麼神佛因果,哀求也罷,質問也罷,或是更直接地向不可抗拒的命運悲號。應伯爵和謝希大來勸解西門慶,西門慶向他們哭訴:「我平日又沒虧欠了人,天何今日奪吾所愛之甚也!」叫讀者可氣可笑。接下來說:「先是一個孩子沒了,現在她又伸長腳去了。我還活在世上做甚麼?雖然錢過北斗,成何大用?」又讓讀者覺得西門慶可憐起來。在西門慶當時的心中,應伯爵的安慰都是大道理,繡像本評點者甚是嘉許。也正因為應伯爵本不切身不關心,才說得出堂皇道理。能扳得動對西門慶對李瓶兒的深情者,無過於西門慶的家財和別的女人。應伯爵一言提醒若他自身有個三長兩短,妻妾們不免「沒了主兒」。這是西門慶感情的轉折點,李瓶兒已是死了,若一味痛悼孤行不管不顧,拋下家財妻子,不免讓他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上被人看了笑話去。從這一刻開始,西門慶雖然仍然悲痛,不時念著李瓶兒,可他的強盜氣質又回來了。接下來轟轟烈烈的場面,妝裹,傳神,發送,請客擺酒,一多半是為了瓶兒,一小半還是為了做在這世上的面子。到李瓶兒入殮,放下七星板,釘了長命釘,那個悲痛絕望的西門慶再次出現,哭的是「我的年少的姐姐,再不得見你了」。從此形神俱散,陰陽永隔。玳安背後嚼西門慶的舌頭,說他「不是疼人,是疼錢」,其實說不通。李瓶兒死了,她的錢財都歸了西門慶家,不說歡喜,起碼應該略解悲痛才是。如何越發疼得那樣?玳安看慣了西門慶為所欲為作惡的嘴臉,不免對從小跟大的主子負評多些。

脂評中說,寶玉雖多情,卻有常人所無之忍。寶玉雖然對姐們丫頭尊重體貼,她們和他慪氣時,他卻可以說不得當她們是死了,泰然自若獨行獨坐,另使喚願意巴結的丫頭。每當他一帆風順的少年人生中出現小小挫折,他便冒出「出家」,「化灰」,「做和尚」的念頭來,時刻準備著一走了之。西門慶一世,或嫖,或偷,或鑽營,或使威風,沒一件不是興興頭頭做足了的,臨死還緊攥著不放手。小說的作者決定了他們的性格和命運:寶玉是出世之人,西門慶是入世之人。寶玉的理想結局是眾女孩子的眼淚將他的屍首漂到人所不到之處,化灰化煙;他是女孩子痛悼的對象,可是不消對她們的生活負責;西門慶根本就沒考慮過他也有要死的一天,有他一天在日,他與眾婦人便熱鬧一天。他一死,紅火家業便迅速消散,老婆們嫁人的嫁人,捲逃的捲逃。旁人看足了笑話,他擔心的事全都出現了。若西門慶真的「死後為神」,恨不得半空裡伸下一隻手來阻擋命運。

正因為寶玉出世,西門入世,所以寶玉對他敬愛的女孩子的生死反而比西門慶來得淡然。金釧兒死了,寶玉偷出門去祭弔,一回家已經和姐妹們高興地參詳起戲文;晴雯死了,寶玉作芙蓉誄,剛讀完便和黛玉推敲起文采。他的弔祭,其實是自編自演的行為藝術,處處不忘表達的是自己的柔情和才情。因此與黛玉推詳文字的一段話,近於戲言,對死者和生者都相當冒昧。寶玉是小孩心性,遇事過了便忘,卻也和他胎裡帶來的消極避世極有關係。相反,李瓶兒死後,西門慶數次在酒席上聽曲子落淚,與他這個浪子惡棍的一向心性大相違背。一次是喪禮的海鹽子弟唱曲,唱到「今生難會面,因此上寄丹青」。熱突突剛死,心裡酸痛尚可解。只有潘金蓮不忿,搖唇鼓舌。李瓶兒喪事剛過,西門慶便奉宋御史之托招待運花石綱的六黃太尉,場面豪奢,喜氣洋洋。送走官吏人等,西門慶自家擺酒,叫小優兒唱「洛陽花,梁園月。便眼裡酸酸的」。曲詞如下:

【普天樂】洛陽花,梁園月。好花須買,皓月須賒。花倚欄杆看爛熳開,月曾把酒問團圓夜。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離別。花謝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來也?

曲辭雖不難懂,卻也非西門慶常接近徘徊之境界。聽曲動深悲,只為一兩句觸動心腸。又睹物思人,埋怨自從瓶兒死了,沒有人真正關心他。雖是一時悲語,金蓮頭一個惱,去告訴月娘,活著的老婆們都不高興。瓶兒如何溫柔體貼,照顧飲食起居,在書的前面部分都不曾提起。只有西門慶外面回來,膩著在瓶兒房裡要留宿的鏡頭,印證著西門慶對李瓶兒的深厚感情。一旦到潘金蓮處,他便恢復了丈夫和主人的身份。任憑潘金蓮如何軟款溫存,「恨不得鑽入他腹中」,西門慶都只是露水恩情。不是拿金蓮試新花樣,就是轉頭便忘。怨不得金蓮逐漸冷了一副熱心腸,轉身勾搭陳敬濟——陳敬濟是拿金蓮當女神的。

李瓶兒死,閤家大小無不哭泣。西門慶哭得最悲。別人是身不由已。靈前大慟其實總是做給別人看的戲,所以才能說舉哀便涕泗滂沱,說止哀就有說有笑。家庭和睦,姐妹情深,父慈子孝,關起門來的事情,旁邊人不知道,只要靈前一哭,感情功德就算圓滿了。所以《菊豆》裡,菊豆和天青須得一次次連滾帶爬地攔棺材,放聲痛號,在塵埃裡滾得滿身傷痕,堵住眾人閒話的嘴。雖然這兩人心裡都恨毒了死去的老頭子,就像潘金蓮恨毒了李瓶兒。電影裡的這一段,真是深刻。

西門慶死,才是真哭。只是哭得倉惶繁亂,諸事沒有齊備的。忙亂冷清的草草結束。「太太死了壓斷街,老爺死了沒人抬」是官場經驗的總結。西門慶娶了六房姬妾,除了李瓶兒早死,只有月娘和金蓮在他靈前哭過。金蓮雖然在西門慶生前身後都不忠,卻還是有過真感情的。被賣出門,不免想到漢子在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今日漢子死了,自己那一套本事在大娘處全不管用。於是在西門慶靈前大哭一場,才與玉樓灑淚而別。玉樓披了嫁衣,抱著寶瓶出門,只是拜別靈位,喜慶日子沒有眼淚。李嬌兒是資深妓女,早就修煉到無情的高級階段。孫雪娥受盡西門慶打罵,雖然戴了鬏髻當第四房,骨子裡還是奴婢,終於和昔日奴僕私奔。吳月娘和西門慶是正頭夫妻,西門慶生前寵愛且不論,當她是正經的妻,家裡家外的大事無不與月娘商量決定。西門慶死後,月娘要獨力承擔一家長短,裡外官司。只有擔驚受怕的事,沒有喜氣盈門的事。想到西門慶在日,大樹遮蔭,所有事情無不談笑間解決,陞官發財,手眼通天。最後一家人剩下月娘一個領著孝哥兒。思想起,怎能不哭。寶玉出門趕考,王夫人,寶釵,襲人,無一不哭。每個人哭都為著每個人的心。寶玉從出生就注定被人牽掛照顧,不像西門慶一出場是全家的頂樑柱。壞自壞,淫自淫,家裡的事全靠他。西門慶的死留下幾個沒腳蟹似的女人在世上;寶玉的出家,對家人來說卻未始不是解脫。各人哭一場,又奔新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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