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探析之二:寶玉有否二次雲雨事

紅樓探析之二:寶玉有否二次雲雨事

紅樓探析之二:寶玉有否二次雲雨事

紅學研究

    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寶玉亦素喜襲人柔美嬌俏,遂強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襲人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禮,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無人撞見。1

    這是曹雪芹明文寫到寶玉一次雲雨事。寶玉和可卿是夢中之事,不算。我認為,寶玉夢中之可卿和夢外之可卿是一人,有現實的可卿,才有寶玉夢中之幻影。寶玉看可卿是兼美釵黛,可卿引寶玉入室入夢,也就是說,寶玉青春萌動是可卿引發的,寶玉情竇初開是可卿教引的。警幻可卿姐妹倆言傳身教寶玉,這是為什麼?以後全書(前八十回)再沒明文寫到寶玉雲雨之事。但是,作者是不是就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了呢?有多篇文章談到,第三十一回,晴雯對寶玉說:「還記得碧痕打發你洗澡,足有二三個時辰,也不知作什麼呢,我們也不好進去的。」似是暗示寶玉和碧痕有過這方面的事。

    我以為曹雪芹寫寶玉,主要是寫寶玉和姑娘丫環「意淫」之事,即對姑娘丫環情愛往來,精神交流,「情切切」,「意綿綿」,關心體貼,憐香惜玉。這是寶玉本性使然,自然流露,並不圖回報,是一個獨特人物。作者寫寶玉有過一次雲雨事,也是點染一下,意在說明寶玉是正常男子。後來,我再次重讀《紅樓》,讀到幾個片斷,發現,雪芹對寶玉雲雨之事「意猶未盡」,又暗筆點了寶玉一至二次雲雨事,或者說,隱去了寶玉一至二次雲雨事。又暗示有雲雨事,又要隱去,這是為什麼?作者還在書中對此提出「指證」和「申訴」。這到後文再分析。先看寶玉的二次「捉姦」。

第十五回《秦鯨卿得趣饅頭庵》:

    秦鍾道:「這也容易,只是遠水救不得近渴。」說著,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將智能抱到炕上,就雲雨起來。那智能百般的掙扎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

正在得趣,只見一人進來,將他二人按住,也不則聲。二人不知是誰,嚇的不敢動一動。只聽那人嗤的一聲掌不住笑了。二人聽聲,方知是寶玉。

    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寶玉)想著,便往書房裡來。剛到窗前聞得房內有呻吟之韻。寶玉倒嚇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乃乍著膽子,舔破窗紙,向內一看。那軸美人卻不曾活,卻是茗煙按著一個女孩子也幹那警幻所訓之事。寶玉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腳踹進門去,將那兩個嚇開了,抖衣而顫。

    曹雪芹為什麼寫寶玉二次捉姦?寶玉只是前一二年(約十一歲)和襲人試過一次。這二次捉姦,寶玉似乎比較「老練」,很懂雲雨事,暗示寶玉有過幾次經驗,是一個老手。

這裡略說一句,有文章談到玉、鍾有同性戀,筆者不以為然。問過這方面的醫學人士,他們曰:同性戀和青少年的過分親暱行為有區別。西方同性戀含意有性行為,而且是伴侶性質,定期行為。玉鍾之間頂多有過分親暱行為(還不知有沒有),不應算著同性戀。

    再接前文。曹雪芹為什麼寫寶玉二次捉姦,這是何意?除了指寶玉有點「淘氣」和「稟性乖張」外,似乎暗示寶玉也被別人「捉過」(碰過)一次(這在後文有交待)。寶玉也該被別人「捉」一次,這才對稱——這是曹公慣有對稱法。

    我推想,曹雪芹要把寶玉塑造成「情癡」「情種」「意淫」形象,描繪成「好色不淫」「情而不淫」形象,就把多情公子寶玉的一些「風流」韻事隱掉了,在最後的修改中把寶玉「提純」了,但隱隱約約又流露一些風聲。為什麼又要流露一些風聲,這到後面再分析。

    不要以為作者只在這三處(二次捉姦,一次「寶、碧洗澡」)點到(暗示)寶玉還有雲雨之事,另還在二處點到。

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風流》,晴雯遭人誣陷,被王夫人攆出大觀園,人還是病著的。晴雯病重,寶玉悄悄去看她。晴雯臨死之前對寶玉嗚咽道:「……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也另有個道理。不料癡心傻意,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不想平空裡生出這一節話來,有冤無處訴。」說畢,又哭。

    晴雯的話裡有二層意思:一是暗示自己知道(或碰到)寶玉和襲人(或別的丫環)有雲雨之事(後詳),而自己卻「枉擔了虛名」是「狐狸精」。二,如果知道自己如今落到「枉擔了虛名」是「狐狸精」的下場,後悔當初不如「另有個道理」,何必「癡心傻意」「在一處」守著。這話很含糊,只有寶玉明白(後文分析)。但寶玉和晴雯關係非同一般,書中多處點到。睛雯說完話後,把自己的兩根指甲「齊根鉸下」,還「將貼身穿著一件舊紅綾襖脫下,」連指甲送與寶玉,並要寶玉「把你的襖兒脫下來我穿」。這是二人癡心死戀之意。晴雯死後,寶玉又為晴雯作《芙蓉女兒誄》,長歌當哭,十分感人。當然,此誄或是誄黛玉,或是又誄女友,但表面總是誄晴雯。

    寶玉和睛雯親暱親密到什麼程度,兩人可以共躺一個被窩。第五十一回,天冷,寶玉要晴雯「快進被來渥渥罷。」睛雯就鑽進了寶玉被窩,後被麝月衝散(前文晴雯衝散寶麝一次,這是曹雪芹對寫手法。後詳)。全書中(前八十回),寶玉還和一個姑娘共躺一個被窩,這就是黛玉(第十九回,後詳)。另外,第六十三回《壽怡紅》,寶玉和芳官「同榻」,因兩人都是醉臥,腦袋不清醒,不算。寶玉雖曾和黛玉、睛雯躺一個被窩,但黛、晴二人是清白的,這是曹雪芹的對比寫法——明文寫躺一個被窩反而是清白的(後文論述二人的清白)。寶玉和晴雯到底是種什麼關係,全文分析完才能明白。

寶玉身邊有四大丫環:襲人、晴雯、麝月、碧痕。前面說過,第六回,寶襲初試雲雨情;第三十一回,寶碧洗澡。現在,還有一個麝月,作者也點到麝月的「兒女事」。第二十回,寶玉和麝月在屋裡:

    寶玉笑道:「咱兩個作什麼呢?怪沒意思的。也罷了,早上你說頭癢,這會子沒什麼事,我替你篦頭罷。」麝月聽見,便道:「就是這樣。」說著將文具鏡匣搬來,卸去釵釧,打開頭髮。寶玉拿了篦子替她一一梳篦。

   只篦了三五下,只見晴雯忙忙走進來取錢,一見了他兩個,便冷笑道:「哦,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寶玉笑道:「你來,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沒那麼大福。」說著,拿了錢,便摔簾子出去了。

    寶玉在麝月身後,麝月對鏡,二人在鏡內相視。寶玉便向鏡內笑道:「滿屋裡就只是她磨牙」。麝月聽說,忙向鏡中擺手,寶玉會意。忽聽忽一聲簾子響,晴雯又跑進來問道:「我怎麼磨牙了?咱們倒得說說。」麝月笑道:「你去你的罷。又來問人了。」晴雯笑道:「你又護著。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撈回本兒來再說話。」說著,一徑出去了。

    單看這一段,是看不出名堂,如果對照晴雯臨死前一段話和晴雯說襲人、碧痕事來,作者的暗示意就顯露出來了。作者當然不是說寶玉和麝月這次就有名堂,而是暗示二人曾經有過名堂,而且暗示晴雯無意悄悄碰到一回。晴雯話裡暗指意很明顯「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舊時婚禮,新郎新娘交換著飲兩杯酒,叫作「交杯」;新郎為新娘改梳髮髻和加簪飾物叫作「上頭」。晴雯開玩笑把寶玉、麝月的親暱行為親密狀態比作「夫婦」,暗指寶玉、麝月有過「夫婦」行為。當然不能光憑這一點,另外,「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這也是話裡有話。大概有一次,晴雯突然回來,碰巧在門口看到了什麼(上次未聲張),就如這次一樣。麝月在鏡內向寶玉擺手,意指晴雯在門外偷聽。作者在這裡的代指意很明顯,暗指上次晴雯在門外無意偷偷看到了什麼,上次晴雯並沒聲張。結合晴雯對襲人、碧痕、麝月三人的指證,這暗示意就更明顯。

   作者偏叫晴雯碰到,這是何意?結合幾處看才明白,晴雯是清白之人,心直之人,叫她碰到,她以後終會說出來。晴雯也把襲人的事說出來了。

   第三十一回:

    襲人聽了這話,又是惱,又愧,待要說幾句話,又見寶玉已經氣的黃了臉,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們的不是。」

    晴雯聽她說「我們」兩個字,自然是她和寶玉了,不覺又添了酸意,冷笑幾聲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誰,別叫我替你們害臊了。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

     寶玉和襲人雲雨事作者是寫給讀書人看的,晴雯當時並不知道。作者寫晴雯說出此等話來,意指睛雯看出或知道此事。這樣,晴雯就說了三次。我再把晴雯說三人的「關鍵詞」提出來:一次是說襲人「便是你們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兒,也瞞不過我去。」一次是說麝月「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一次是說碧痕打發寶玉洗澡「也不知道作什麼呢。」而這三次都是當著寶玉的面說(其中還二次當著襲人、麝月的面說),大有意味,意指我不是說瞎話。寶玉和當事人也沒解釋一句,有默認意思。而晴雯遭人誣陷時是有人背著她幹的。這也是作者的對比手法。

    晴雯是清白的。作者在二處點到晴雯是清白的。第一,第七十七回,作者「請」出燈姑娘作證:「我進來一會在窗外細聽,屋裡只你二人,若有偷雞盜狗的事,豈有不談及的,誰知你兩個竟還是各不相擾。可知天下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後悔,錯怪了你們。」第二,第二十回:寶玉笑道:「你來,我也替你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沒那麼大福。」晴雯摔簾子出去了。現在看來,曹雪芹這段描寫也是有寓意的。「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由清白之人「指證」那三人,說明那三人是有問題的。作者還有一層意思,因襲人是明文寫了有雲雨事的,按類比類同原理,說三人同一類事,另二人類同於前一人。

晴雯有「指證」,也有「申訴」。第七十七回,有人說晴雯是「狐狸精」,晴雯申訴「我死也不甘心的」,「有冤無處訴。」晴雯在喊「冤」。

     寶玉和晴雯的關係是:寶玉對晴雯很好,很欣賞她,但對她並沒非份之想(寶玉對上品姑娘沒有非份之想)。晴雯也知寶玉對自己很欣賞,而晴雯也是喜歡、欣賞寶玉的,但保持一定的距離。晴雯知道寶玉對那幾大丫環有「兒女事」,但晴雯守身如玉,並沒借寶玉欣賞而「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所以晴雯臨死之前有點後悔之意,早知枉擔了「狐狸精」的虛名,不如就跟寶玉距離再近點。所以晴雯臨死前和寶玉交換貼身襖兒,以彌補以前之不足。但清白的晴雯反遭人誣陷為「狐狸精」,是冤枉的,所以晴雯「死也不甘心」,「有冤無處訴」。對這四大丫環來講,清白的反遭人誣陷而被攆並死去,不清白的反增加月銀而得到當權者的青睞。這是丫環的一個悲劇。所以曹雪芹要寫出晴雯的「指證」和「申訴」。君無錯會。

    曹雪芹為什麼要隱筆寫寶玉還和麝月、碧痕有過兒女之事,要隱未隱。從整部《紅樓夢》來看,作者創作塑造人物是按寫實手法寫來,「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哄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者。」曹雪芹是寫真實人物,圓型人物。寫寶玉也是如此。當然,想像創作成份也有,但核心部分仍是真實二字。從常情常理來講,寶玉和襲人試了一次,難保不會再和其他丫環再試一次。俗話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寶玉和幾大丫環雖不同席,但同屋。同屋和同席意思差不多,這中間的界限是模糊的,很容易過去。寶玉和漂亮丫環同睡一屋,寶玉又不是神,也不是聖,難保經得住誘惑,青春萌動也難以抑制。但是,作者的意思很清楚,寶玉也只是和大丫環發生過少量的雲雨之事,到此為止,淺嘗則止。寶玉不是「皮膚濫淫」之徒,只是多情好色之人。寶玉的主要心思還在於情,在於「意淫」,只是偶有「性」趣。但一點也不寫寶玉的雲雨之事(一次和二三次並無多大區別),這也不合「情理」,也不合寶玉是一個正常人。當時的社會,三妻四妾是貴族人家的正常事。作者不是「造神」,也不是「立聖」,只是講一個多情貴族公子和一群姑娘的事。但這種事對寶玉來講,畢竟屬於不好言說之事,所以作者點到為止,寫的隱晦含蓄,僅僅露點風聲,讓讀書人想去。

    這就要談談警幻仙女的理論了(作者理論)。警幻的理論是「情」「色」「意」「淫」都有要,一個都不能少。警幻並不反對淫(夫妻之間不叫淫),但反對「皮膚濫淫」。從曹雪芹塑造的主要人物寶玉這個形象來講,就像寶玉一樣,寶玉是四樣俱全。寶玉是「五色花紋纏護」的「寶玉」,對應不同層次的女子有不同的色彩。警幻對寶玉「言傳身教」就是要寶玉接受這套理論。這套理論是對應寶玉以後的事情,反過來也可以說,寶玉以後就是「實踐」警幻的理論。在這套理論中,「情」是核心,「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癡情」。那四個字都要冠一個「情」字才準確,既:情愛、情色、情意、情淫。這些統統加起來用兩個字概括——「意淫」。「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

    按《紅樓夢》的意思,眾女子都有要到寶玉處掛號。按書中排法:「情愛」是第一位的,既寶玉和黛玉的關係;「情色」是第二位的,既寶玉和寶釵、湘雲、妙玉、可卿等的關係;「情意」是第三位的,既寶玉和晴雯、平兒、紫鵑、鴛鴦、香菱、芳官、金玉釧等的關係;「情淫」是第四位的,既寶玉和襲人等的關係。

現從一個側面說說寶、黛、釵的關係。第十九回:

    黛玉聽了,睜開眼,起身笑道:「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請枕這一個。」說著,將自己枕的推與寶玉,又起身將自己的再拿了一個來,自己枕了。二人對面倒下。

黛玉因看見寶玉左邊腮上有鈕扣大小的一塊血漬,便欠身湊近前來,以手撫之細看,又道:「這又是誰的指甲刮破了?」寶玉側身,一面笑道:「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剛替他們淘漉胭脂膏子,蹭上了一點兒。」說著,便找手帕子要揩試。黛玉便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揩拭了。

    以後,寶玉又聞黛玉身上的香,又「翻身起來,將兩隻手呵了兩口,便伸向黛玉膈肢窩內兩脅下亂撓。」黛玉「便笑的喘不過氣來。」後來,黛玉按著寶玉擰他,說他編她。

第二十八回:

    寶玉笑問道:「寶姐姐,我瞧瞧你的紅麝串子。」可巧寶釵左腕上籠著一串,見寶玉問她,少不得褪下來。寶釵原生的肌膚豐澤,不容易褪下來。寶玉在傍看著雪白一段酥臂,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到:「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她身上。」正是自恨沒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來;再看看寶釵形容,只見臉若銀盆,眼同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流,不覺就呆了。寶釵褪了串子來遞於他,也忘了接。

    從以上二段可看出,作者寫寶、黛關係很是親暱親密,二人可以並排躺在床上,寶玉可以摸黛玉的胳膊,可以撓黛玉膈肢窩,黛玉可以為寶玉擦臉上的胭脂,黛玉可擰他,二人真是男女不避嫌。說明二人情愛很深。這是區別於寶釵的地方。另外,寶玉除了「情」感外,還有「肉慾」感(看寶釵雪白酥臂的反應),這是作者寫寶玉是人不是神不是聖的特筆。

    有人會想到我在上文寫的寶玉和麝月、碧痕之事,作者是不是也暗示寶、黛有兒女之事。這是兩回事,作者寫的很清楚,並沒這回事,運筆一絲不亂。

作者寫寶玉和麝月、碧痕之事,這是事情的這半面,另半面有人「指證」,如睛雯就指證襲人、麝月、碧痕。另外,晴雯還有「申訴」喊「冤」。這就有作者的暗示意。當然,也有人指證睛雯是「狐狸精」,但作者請出燈姑娘來作證,兩相抵消。作者在回目和判詞中也寫道:「俏丫環抱屈夭風流」「壽夭多因誹謗生」,認定晴雯是冤枉的,反證那三人有「問題」。再,晴雯當面指證也沒人辯白,事後也不申訴,默認了事。這些都是作者的暗筆。書中,並沒人指證寶、黛(寶黛關係很親密,這大家都知道),所以寶、黛是清白的,純情的。作者也沒這方面的意思。

    作者寫寶黛的關係比玉釵的關係更親密一層,是情愛和情色的區別。寶黛的情愛關係很深,刻骨銘心,超過了情色、情意、情淫關係,這在後文有交待、照應。第五十七回《慧紫娟情辭試忙玉》,寶玉誤以為黛玉要走,登時「急痛迷心」,癡情呆性發作,「那呆子眼也直了,手腳也涼了,話也不說了,李媽媽掐著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個了」。說明寶玉對黛玉情迷很深,愛入骨髓。如抽掉這情愛,寶玉將失常。這情愛超過肉慾,超過美色,超過現實。

    寶玉和黛玉、晴雯曾躺一個被窩(這是象徵意義),卻並沒發生雲雨事,是說明寶玉重情重「意淫」,不重「皮膚濫淫」。這在第四十四回《喜出望外平兒理妝》寶玉心理活動可看出。寶玉為平兒理妝後,「竟得在平兒前稍盡片心,亦今生意中不想之樂也。因歪在床上,心內怡然自得。忽又思及賈璉惟知以淫樂悅己,並不知作養脂粉……。」寶玉反對賈璉等「皮膚濫淫」之徒,看重的是在姑娘女兒面前「情切切」,「意綿綿」,「稍盡片心」,哪怕睡一個被窩也不會想到雲雨之事。寶玉並不想褻瀆黛晴,認為她們是冰清玉潔的。但寶玉並不是神,不是聖,不是清教徒,寶玉也需要雲雨(被警幻秘授),這是生理心理之需要。所以寶玉找下等一點的漂亮大丫環少量雲雨。這也是情理中事。這是曹雪芹一手二牘文章,不可偏看。

    寶玉的癡情多情是天然的,與生俱來的,無功利色彩。寶玉是來補「情」之天的。當時封建社會的姑娘女兒獲情太少,這情是愛情、人情、友情、同情等,需要寶玉這樣的人來補情,來揮灑情雨。所以寶玉是情癡情種,是花王。

     還在二百多年前,曹雪芹就敏感細微地感悟到,像寶玉這種高層次人物身上有「情、色、意、淫」多種色彩,並微妙藝術地表現出來,這不能不說曹雪芹是一位文學天才。

    「寶玉」前面加上「通靈」二字,表明此石頭「靈性已通」,可以作文章了:「莫如我不借此套者反倒新鮮別緻,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所有書中之人,但事跡原委也可以消愁破悶。」以後石頭就是說別人的文章不好,說自己的文章好,因為自己是「通靈石頭。」其實也是曹雪芹不知通過什麼方法「通靈」了,「靈性已通」(我認為主要原因之一是曹雪芹女友幫助他通靈),「只因鍛煉通靈後,便向人間惹是非。」曹雪芹「通靈」了,就開始寫作《紅樓夢》,因此《紅樓夢》是帶有靈性靈氣的書。所以二百多年來才吸引一批又一批癡心呆氣的人進入「紅樓」,流連忘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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