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成書過程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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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學研究

一、明義的二十首《題〈紅樓夢〉》詩,肯定不是根據今本《紅樓夢》題寫的

與曹雪芹生活在同一時代的清宗室富察明義,在曹雪芹生前,就看到過一部鈔本《紅樓夢》,閱讀之後,深有感觸,遂寫下了一組二十首《題〈紅樓夢〉》詩,見其詩集《綠煙瑣窗集》。他在詩前小序中交代:「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之隋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余見其鈔本焉」。

從明義的小序中我們得知,他看到的這部《紅樓夢》是從曹雪芹手中傳出來的,當時還只是一個鈔本,流傳不廣,世界上沒幾個人見過。明義推測書中記敘的「風月繁華」生活,是以「江寧織府」為原型創作的,書中的大觀園,就是後來的南京「隋園故址」。明義的這些看法,不知是聽曹雪芹親口說的,還是自己猜測的。有的紅學家認為,袁枚在《隋園詩話》中關於曹雪芹、《紅樓夢》與大觀園的記載,就是根據明義的這篇小序寫的。不論明義與袁枚究竟是誰聽誰說的,他們二人是同時代人,消息來源大概是出自同一人之口,總是不錯的。

明義的二十首《題〈紅樓夢〉》詩,根據《紅樓夢》的主要內容,在每一主要情節中選取一個鏡頭,加以題詠。詩寫得很一般,但二十首詩幾乎把《紅樓夢》的主要故事情節都涉及到了,對於《紅樓夢》研究來說,還是有很高的史料價值的。

把明義的詩同今本《紅樓夢》內容加以比較,不難發現,明義所題詠的《紅樓夢》,並不是今本《紅樓夢》,作品內容有很大差異。主要差異有四大方面:

一是情節上的差異:明義詩第三首中關於向侍女打聽黛玉是否「淚沾巾」的情節,第四首中關於寶釵撲蝶把紈扇遺落「在蒼苔」的情節,第五首中關於把「三尺玉羅為手帕」無端擲去拋來的情節,第六首中關於「晚歸薄醉」後「錯認猓兒喚玉狸」的情節,第九首中關於「紅羅」汗巾偷換「綠雲綃」的情節,第十四首中關於黛玉病重還強打精神說「今日較差些」的情節,都與今本《紅樓夢》明顯不同。

二是次序上的差異:名義《題〈紅樓夢〉》詩有二十首之多,一般說來,這些詩的先後順序應該是按照書中內容先後排列的。但按照今本《紅樓夢》內容的次序對照,卻與詩的次序完全不同。寶釵撲蝶,偷換汗巾,玉釧嘗羹,生日聚會,芙蓉誄晴雯,黛玉葬花等內容,都與今本《紅樓夢》的次序不符。黛玉葬花的時間,按照明義題詩的順序,應該在四大家族覆亡前夕,明顯與今本不同。

三是內容上的差異:一般說來,為一部文學作品題詩,必然要選取那些對讀者心靈震撼最大、印象最深的內容去題詠。但今本《紅樓夢》中,秦可卿大出殯的內容,賈瑞正照風月鑒的內容,群童鬧學堂的內容,秦鍾夭亡的內容,二尤慘死的內容,所佔份量都很重,是作品中的重頭戲,而明義的題詩中卻都沒有涉及。很大可能是明義所見《紅樓夢》一書中,根本沒有這些內容。

四是作品完整性方面的差異:這也是明義題詠的《紅樓夢》與今本《紅樓夢》之間最大的差異。大家知道,今本《紅樓夢》是個斷臂維納斯,前八十回是作者原創,後四十回是後人所補。不論續作者是否高鶚,後四十回在思想上、內容上、文字上,與前八十回有很大差異,總是公認的事情。名義題詠的《紅樓夢》,卻是一部完整的作品。我們不妨把明義題詠的涉及今本所無內容的六首詩抄錄如下:

紅樓春夢好模糊,不記金釵正幅圖。往事風流真一瞬,題詩嬴得靜工夫。(第七首)

入戶愁驚座上人,悄來階下慢逡巡。分明窗紙兩鐺影,笑語紛絮聽不真。(第十首)

威儀棣棣若山河,還把風流奪綺羅。不似小家拘束態,笑時偏少默時多。(第十五首)

錦衣公子茁蘭芽,紅粉佳人未破瓜。少小不妨同室榻,夢婚多個帳兒紗。(第十七首)

莫問金姻與玉緣,聚如春夢散如煙。石歸山下無靈氣,總使能言亦枉然,(第十九首)

餚玉炊金未幾春,王孫瘦損骨嶙峋。青娥紅粉歸何處,慚愧當年石季倫。(第二十首)。

這六首詩的次序都在明義題詠本《紅樓夢》的後半部分。從詩中可以看出,在「金姻玉緣」都如煙散去後,那塊有靈性的「通靈寶玉」首先回歸了山下,之後主人公寶玉還瘦骨嶙峋地支撐了「幾春」,最後無奈象石崇與綠珠的故事一樣,悲慘地結束了全書。

明義題詠《紅樓夢》時,程高本尚未付梓,當然不會是程甲本或程乙本;今天流傳下來的脂本,不論是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書名都是《石頭記》,並非《紅樓夢》,其內容也與明義題詠本不同,並且都是八十回殘本,因此也不可能是明義題詠的本子;夢稿本《紅樓夢》是完整的一百二十回,但其內容與程高本基本相同,可見是出自同一祖本,也沒有可能是明義題詠的《紅樓夢》。也就是說,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紅樓夢》所有版本,都不是明義所題詠的本子。

從明義的二十首詩可以判斷,他所題詠的《紅樓夢》本子,是一個較今本遠為簡潔的本子。這個本子的全部內容,都是圍繞著大觀園中的「金姻」和「玉緣」描寫的,根本沒有那些灰暗淫穢的情節。我們如果把今本《紅樓夢》中關於秦可卿的內容、賈瑞的內容、鬧學堂的內容、二尤的內容統統都抽掉,《紅樓夢》仍是一部完整的小說,不過篇幅大約只是今本的一半左右,似乎內容更集中了,主題更突出了,與明義題詠本也更相似了。

明義並沒有交代他看到的這部《紅樓夢》是什麼體裁,究竟是小說還是劇本(傳奇)。不過從二十首題紅詩這個數量上看,其中還真的有些蹊蹺。明義題詩為什麼是整整二十首,不是更多或少一些?如果是題詠小說,明義看到的本子,再簡潔,恐怕也不會少於六十回,一回題一首吧,也要題六十首。如果不按小說的章回題詠,揀印象深刻之處,題上三首五首,頂多十首八首也就是了,又為什麼題了二十首之多?

從明義題詠詩的次序上看,應該是對《紅樓夢》自始至終,按次序題詠的。開頭題詠的大觀園,應該是這個本子的起始,最後題詠的石歸山下、王孫凋零應是這個本子的結局。如果這個《紅樓夢》本子是小說,總不會只有二十回。那麼,明義看到的這個《紅樓夢》本子,能否不是小說體裁,而是傳奇劇本呢?換句話說,《紅樓夢》的祖本,是否有可能是傳奇體裁,後來才改編為小說的呢?或者說,曹雪芹拿給明義看的《紅樓夢》本子,是否不是自己「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的小說,而是它的祖本——一部題名為《紅樓夢》的傳奇劇本呢?

這種猜測決不是無緣無故地胡思亂想,而是有著可信證據的。現在研究《紅樓夢》的專家學者,都是帶著《紅樓夢》是小說的成見去看待明義的二十首詩的。明義本人可沒有說他看到的《紅樓夢》是小說,當然也沒說是劇本,根本就沒交代作品體裁。但從二十首詩的數量看,當時的傳奇劇本多為二十出至四十出,如果說明義看到的是一部二十出的《紅樓夢》劇本,為每出劇目題詩一首,是說得通的。如果是小說,則很難說得通。

二、《紅樓夢》小說是否有可能是曹雪芹從傳奇劇本改編而成的?

曹雪芹編撰《紅樓夢》之前,有一個初稿,應是不爭的事實。換句話說,《紅樓夢》小說是曹雪芹根據某個底本改編的,而不是初創。這一點有多方面證據可以證實。

首先,今本《紅樓夢》本身就明確交代了這一過程。書中開篇就說,原創者是那個自詡「石頭」的「石兄」,然後由「空空道人」傳抄,並改書名為《情僧錄》,「東魯孔梅溪」為該書題名《風月寶鑒》,「吳玉峰」另為該書題名《紅樓夢》。之後才是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篡成目錄,分出章回」。書中這段交代最起碼說明了兩點:一是在曹雪芹之前,有「石兄」等人初創的原本存在;二是這個原本不是小說體裁,而是傳奇題材。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因為原書如果是小說體裁,根本無須「篡成目錄,分出章回」,只有由傳奇劇本改編成小說,才需要重篡目錄,另分章回。

第二,有脂批和當時文人的記載可以作證。脂批明確交代「雪芹舊有《風月寶鑒》一書,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懷舊,故仍因之」。脂硯齋所睹之新,應是曹雪芹改編的新小說,所懷之舊,應是原來的傳奇劇本。如果不是這樣,而是一部小說的初稿和修改稿,就無須「篡成目錄,分出章回」,更不存在什麼「睹新懷舊」的問題了。脂批中還曾明確交代「作者當日發願不作此書,而立意作傳奇」,這個立意寫傳奇體裁《紅樓夢》的作者,顯然不是曹雪芹,而是另有人在。裕瑞在《棗窗閒筆》中也明確說,曹雪芹是根據前人的作品改編成《紅樓夢》的,因為這部作品描寫的內容與曹家的事跡類似,曹雪芹改編時攙雜進了自己家族的事跡,所以「越改越奇」。裕瑞的記載與今本《紅樓夢》開篇的交代是吻合的,所以應是可信的。

第三,從今本《紅樓夢》作品本身也可清楚看出由傳奇劇本改編為小說的蛛絲馬跡。書中「太虛幻境」的「十二支紅樓夢曲子」本身就是傳奇劇本的遺跡;書中寶玉等人出場時的服裝穿戴,不論是明朝清朝,生活中都不存在,明顯是按照昆曲舞台上的演員裝束描寫的;書中關於秦可卿臥室陳設的描寫,關於妙玉那些貴重茶具的描寫,都屬於遊戲筆墨,當不得真,現實生活中也沒有原型,明顯帶有舞台道具的誇張痕跡;書中好多人物的動作、對話,也是戲劇舞台上的表現方式,例如寶玉為麝月梳頭,晴雯兩次掀門簾子進出,寶麝二人對著鏡子與晴雯對話的描寫,就是典型的舞台動作和語言。

第四,從作者交代用「假語村言」創作此書,亦可間接證實《紅樓夢》開始是寫傳奇劇本,而不是小說。何謂「假語村言」?有人認為是指作品使用的白話文,這是說不通的,明代的《三言兩拍》、《今古奇觀》、《水滸傳》等都是白話創作,沒有人稱之為「假語村言」;也有人認為是指北京方言所說的,這也說不通,北京話在當時實際上就是「官話」,怎麼能說是「假語村言」呢?所謂「假語村言」,實際上就是指戲劇語言。戲劇的唱詞稱作「曲子」,相對於詩詞等高雅韻文來說,曲子被稱作下里巴人的「俚曲」;戲劇的賓白,要求必須通俗易懂,「以俗為雅」,寓莊於諧,雅俗共賞,讓老百姓和文化人都聽得懂,當然是「假語村言」了。換句話說,作者說要用「假語村言」創作《紅樓夢》,就是要寫傳奇劇本的意思。

綜合以上,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曹雪芹在「披閱十載,增刪五次」之前,確有個原稿《石頭記》,又名《風月寶鑒》和《紅樓夢》。曹雪芹的創作活動是改編,不是原創。從曹雪芹的年齡上也可證實這一點,他死時是「四十年華」,甲戌本問世時就已經經歷了「披閱十載」,可見二十多歲就開始了《紅樓夢》創作,如果在此之前還創作過什麼《風月寶鑒》,不是太早了嗎?有這種黃口未消就寫出驚世駭俗偉大文學作品的可能麼?

筆者經過多年精心考證,證明《紅樓夢》的初創者,也就是《風月寶鑒》的作者,不是曹雪芹,而是康熙朝偉大的文學家、戲劇家洪升。洪升生於清順治二年(1644),卒於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享年六十歲。洪升出生於一個改朝換代「末世」的「百年望族」家庭,前半生生活優裕,接受過良好教育,成為一個多才多藝的文學家。後半生,由於家族被朝廷查抄,個人的功名又被朝廷革去,陷入了極端困苦顛沛的境地。洪升有眾多的親表姐妹,這些女子都美麗聰明,曾結成名聞天下的「蕉園詩社」,後來,又都落得「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紅顏薄命」結局。洪升完全具備初創《紅樓夢》的生活基礎、創作動機和文學才能。以上考證內容見筆者的系列文章《懷金悼玉訴情種,寂寥傷懷話石頭》、《〈紅樓夢〉創作背景分析》、《〈紅樓夢〉文學考證》等。

洪升初創《紅樓夢》始於康熙三十一年(1692),在遭遇到「國喪」期間「聚演」《長生殿》被朝廷下獄革職的打擊之後,反思家庭與個人的不幸遭遇,發憤用自己、姐妹和家族的「親歷親聞」創作一部傳奇劇本。康熙四十一年(1702),經過十年辛苦,該劇本終於殺青了,所取的名字不詳。但洪升把劇本曾經拿給著名詩人朱彝尊看,朱彝尊為此寫了一首《題〈洪上捨傳奇〉》的詩(見《曝書亭記》):「十日黃梅雨未消,破窗殘竹影芭蕉。還君曲譜難終讀,莫付尊前沉阿翹」。朱彝尊既然把這本傳奇稱為《洪上捨傳奇》,證明這部傳奇是洪升以自己的事跡為題材創作的,「洪上捨」是對洪升的尊稱,並非說書名是《洪上捨傳奇》。至於傳奇的書名究竟是什麼?是否就是《石頭記》,詩中沒有交代,不得而知。

按照當時文人慣例,一部作品問世後,要請著名文人品題,以增身價。洪升友人中的著名文人有四個:一個是洪升的老師、當朝刑部尚書、當時詩壇領袖王士禎;一個是明末幾社成員、著名艷情詩人兼詩詞理論家吳喬;另一個是盤山青溝禪院住持、著名詩人、被康熙皇帝尊為「戶外一峰」的智樸和尚;最後一個是當朝大學士、著名的館閣體詩人梁清標。這四個人是否有可能為洪升的新作題屬呢?讓我們仔細分析一下。

洪升當然不會把為該書題名的朋友名字直接寫入作品中,需要點「故弄狡獪」的小伎倆:《紅樓夢》書中出現的那個題名充滿道學氣的《風月寶鑒》的「東魯孔梅溪」,應該就是王士禎:「東魯」指山東,王是山東人;「孔」是代指孔子的「司寇」職務,也就是「刑部尚書」;「梅溪」是王十朋的號,代指王姓,合起來就是山東王尚書,非王士禎而何?吳喬字修齡,號玉峰;他是蘇州昆山人,昆山又稱「玉峰」,當時好多昆山文人都自號玉峰,如「玉峰尚書」徐乾學,浙江巡撫趙玉峰等;姓吳的玉峰卻只有吳喬一人。由艷情詩人題名《紅樓夢》,再恰當不過了。智樸和尚又稱「拙道人」,具有僧道雙重身份,他住錫地盤山傳說為女媧煉石補天的地方;他的寺院青溝禪院因康熙皇帝題字被稱為「青溝峰」。洪升遇難時,曾到「青溝峰」「逃禪」,洪升南歸後,他又借「訪道求仙」的名義,到江南去看望老朋友。斷定他就是把《石頭記》改名《情僧錄》的空空道人,理由再充分不過了。至於那個為《風月寶鑒》作序的「棠村」,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棠村首相」梁清標,他的詩集就命名為《棠村集》。《紅樓夢》中說的「其弟棠村序」,「其弟」二字有可能是「真定」二字的誤抄,梁清標乃真定人,經常自稱「真定棠村」。

以上考證見筆者的系列文章《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考》、《東魯孔梅溪、吳玉峰考》等。過去紅學界之所以找不到這些人的原型,是因為只把目光集中在曹雪芹的時代和身邊人,當然找不到。這些人都是曹雪芹祖父曹寅的同時代人,年齡比曹寅還要大,他們當然是為洪升的《洪上捨傳奇》題寫書名的,而不是不是為曹雪芹改編後的小說《紅樓夢》題名的,因為那時曹雪芹的父親大概還沒出生呢。從《紅樓夢》小說開篇交代的次序看,也是如此:空空道人、東魯孔梅溪、吳玉峰列名「石兄」後,曹雪芹前,他們不論為《紅樓夢》題名或改名,都是為「石兄」做的,他們與「石兄」處於同一次序;而曹雪芹「披閱增刪」是以後的事情,有「後曹雪芹在悼紅軒中」字樣可以作證。先有《紅樓夢》,後有「悼紅軒」,假如《紅樓夢》還沒創作,悼的什麼「紅」?

康熙四十三年(1704),受老朋友曹寅的邀請,洪升親赴南京織造府,觀演三天《長生殿》。洪升去曹家,是帶著「行卷」去的,也就是文人的手稿。至於「行卷」的內容是什麼,史料無考。但曹寅讀了洪升的「行卷」之後,卻大發感慨,寫下了一首著名的七律:「惆悵江關白髮生,斷雲零雁各淒清。稱心歲月荒唐過,垂老著書恐懼成。禮法誰曾輕阮籍,窮愁天亦厚虞卿。縱橫捭闔人問世,只此能消萬古情」。紅學大師周汝昌認為,如果不看該詩的題目《贈洪肪思》,只看詩的內容,認為是寫給《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應該十分貼切。曹寅是曹雪芹的爺爺,曹寅死時,曹雪芹尚未出生,當然不會是寫給曹雪芹的。如果曹雪芹「披閱增刪」的《紅樓夢》原稿就是《洪上捨傳奇》,如果洪升的「行卷」中裝的就是這部傳奇手稿,如果曹寅是看了「行卷」中的《洪上捨傳奇》而感慨賦詩,不是一切都順理成章了麼!洪升在南京返家途中,不幸墜江淹死了,洪升的「行卷」就此留在了曹家。一個甲子後,曹雪芹將這部手稿翻出來,進行長達十年五次的「披閱增刪」,與前面我們所開列的曹雪芹在《風月寶鑒》原書基礎上改編的《紅樓夢》的所有考證分析,不是天衣無縫、絲絲入扣地銜接起來了麼!

三、小說《紅樓夢》在「增刪五次」後,為什麼後半部分居然「迷失無稿」?

《紅樓夢》小說有一個最大的謎,就是後半部分「迷失無稿」。這個謎的關鍵還不在於「迷失」本身,而在於在「迷失無稿」的情況下,曹雪芹怎麼進行的五次「披閱增刪」?難道曹雪芹每次都是「披閱」到八十回就半途而廢,從頭另來麼?這符合文學創作的正常規律麼?紅學界沒有人能解釋這種怪現象,多數人採取鴕鳥政策,只好把它列為紅學的「三個死結」之一,立此存照了。

其實,當你明白了曹雪芹是在洪升原稿基礎上「披閱增刪」的,這個「死結」就不難解開了。曹雪芹「迷失」的,不是自己改編的小說手稿,而是洪升的傳奇原稿!我們從脂批中也可看出端倪:脂硯齋說,《石頭記》後半部分被「借閱者迷失」;迷失了多少呢?「余只見有一次謄清時,與獄神廟慰寶玉等五六稿,被借閱者迷失。歎歎!」這個「五六稿」太奇怪了!「五六稿」是個什麼概念呢?是小說的五六回麼?《紅樓夢》後半部分至少也得有二十回到三十回,只丟了「五六回」,曹雪芹為什麼五次「披閱增刪」不補寫上?是幾回裝訂在一起的「五六卷」麼?從現存的抄本裝訂分卷情況看又似乎太多,《紅樓夢》後半部分裝訂分卷,不過一兩卷而已,何來「五六稿」?再說,按照脂批交代,這「五六稿」與「謄清時」的改編稿是並列關係,並非謄清稿的「五六稿」,他們是一起丟失的。改編稿的「謄清稿」丟失了好辦,還有底稿在;《紅樓夢》祖本的「五六稿」丟失了,就是萬劫不復的憾事了,難怪脂硯齋如此痛心疾首!

我們回過頭來再看明義的二十首《題〈紅樓夢〉》詩,因為明義題的是個完整的本子,我們假定這個本子就是《紅樓夢》的原稿《洪上捨傳奇》,是吳喬題名、棠村作序的《紅樓夢傳奇》,這個本子一共分二十出。有的紅學家注意到,小說《紅樓夢》的結構有一個韻律,就是大體以三回為一個小單元。為什麼出現這種韻律呢?應該是由傳奇劇本改編小說造成的結果。假設曹雪芹大約把傳奇的一出改編為小說的三回,二十出的傳奇大概可以改寫為六十回,再加上曹雪芹增寫的那些秦可卿、賈瑞、二尤、鬧學堂等內容,不是恰好是脂批透露的「百回」或「百十回」的容量麼?不是正應該產生三回一單元的結構韻律麼?如果曹雪芹在改編時「迷失」了原稿後半部分的「五六稿」,也就是劇本的「五六出」,會是什麼樣子呢?恰好就是全書的三分之一弱,四分之一強,與《紅樓夢》小說遺失的後半部分比重基本相同,前半部分正應該只有八十回的容量!

其實,脂批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我們,「迷失」的是傳奇稿,而不是小說稿。在庚辰本第二十回的眉批上,脂批寫道:「茜雪至獄神廟方呈正文,襲人正文標目曰『花襲人有始有終』。」請注意這個「標目」二字!小說的每一回標題稱作「章回」,戲曲的每一出標題稱作「標目」,這是專用名詞,不能隨便亂用的。既然「迷失」的稿子標題稱「標目」,自然是傳奇劇本稿子,而不是小說稿子,難道還有什麼疑問麼?

我們可以設想,曹雪芹第一遍「披閱增刪」的後期,就把原作的後面「五六稿」弄丟了。後半部分由於沒有了原稿,所以根本就不曾改編為小說。無奈之下,只好在前八十回的基礎上改來改去,一共達五次之多。脂批透漏的後半部分情節,是原稿傳奇稿本的內容,根本不是曹雪芹改編過的內容,所以脂硯齋說起來也閃爍其詞,支支吾吾,並不十分肯定,也很不系統,因為他只看到過一次原稿,印象似乎不那麼深刻。

曹雪芹「增刪五次」,所用的時間和經歷不會是平均分配的,其中第一次改編必然耗時最長,耗費精力最大;其他四次都是在第一次改編稿基礎上修修補補,每次耗時有限。所以,從曹雪芹五次「披閱增刪」不同階段流傳出來的脂本,基本上大同小異,也只能都是八十回殘缺本。

筆者推測,造成洪升原稿「迷失」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有兩個方面,一是從洪升把「行卷」留在江寧織造府,到曹雪芹把書稿翻出來改編,大約經歷了六十年時間,其間曹家又經歷了抄家、北遷等劫難,原稿未必能保持十分完整。二是某個「借閱者」把後半部分「五六稿」遺失了,造成近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大塊作品缺失。筆者懷疑,這個借閱者有可能就是明義,因為明義看到的是一部二十出的全璧本,故此題了二十首詩。曹雪芹把《紅樓夢》祖本借給他看的時候,第一次改編尚未完成,只改編了前八十回,所以只好把祖本借給他看;曹雪芹借書的時候,並未說明此本的來歷,明義就據實記載為「曹雪芹出所撰《紅樓夢》」,「出」就是拿出的意思,究竟是否本人所撰,明義並不知情。明義「迷失」的也不僅僅是「五六稿」,而是將全部原稿都「迷失」了。由於前八十回改編已完,可以不依托原稿再反覆修改;而後「五六稿」的改編則無法進行,只好付之闕如了。明義是宗室身份,曹家得罪不起,不論是他真的弄丟了,還是隱匿起來了,脂硯齋都不敢在批語中說出他是誰,只能含糊其詞地囁嚅到:「被借閱者迷失,歎歎!」如果不是有難言之隱,何必如此打掉牙往肚子裡咽?!

從明義的二十首題紅詩反映的《紅樓夢》祖本內容看,這是一個較為單純的本子,其主題思想就是純粹的「大旨言情」。創作目的就是為了使姐妹們「閨閣昭傳」,其情節大概是從「石頭」隨「一干冤孽」來到大觀園開始,到「石歸山下無靈氣」結束,記錄的基本是主人公寶玉與姐妹們的感情糾葛。「富貴溫柔」的家庭自然是從「鐘鳴鼎食」走向「茫茫白地」;姐妹們自然都是「紅顏薄命」,萬艷同悲;主人公自己也必然是「無材補天」、「累及爹娘」的下場。這些同原作者洪升的一生經歷是完全一致的,洪升作為《紅樓夢》初創者的身份也最充分。

《紅樓夢》祖本所言的男女之情,是「意淫」之情,而非傳統小說描寫刻畫的淫亂之情。什麼是「意淫」?紅學界見仁見智,莫衷一是。其實,「意淫」很好理解,就是心裡想的、體會到的,但並沒有實際實施的「淫」。這種「意淫」難道是誅心之論麼?非也。它是舞台上的「淫」,試想,舞台上男女演員表演的「情」和「淫」,不是「意淫」是什麼?就是今天影視中的「床上戲」,難道不是「意淫」麼?舞台上男女演員表演談戀愛,難道還要真的在生活中實行不可麼?明清時期,傳奇舞台「非言情不得擅場」(洪升《長生殿》自序語),洪升又是中國文學史上作家群中的第一言情高手,他的代表作《長生殿》,被譽為中國傳奇史上的最高峰,因此他在初創《紅樓夢》的時候,把以自己為原型的書中主人公寶玉,稱為「天下古今第一大淫人」,應該是自鳴得意心情的真實流露,並不是什麼難聽的評價。

曹雪芹把《洪上捨傳奇》改編為小說後,《紅樓夢》的主題思想複雜起來。從今天紅學界考證的曹雪芹出身為人的情況看,他應該是個憤世嫉俗的人,他的個性也必然在改編的作品中反映出來。他在旗人宗學中擔任過差使,所以能增寫出「群童鬧學堂」的內容。他對祖父的好朋友洪升因為《長生殿》作品招致災禍的經歷十分同情,所以皮裡陽秋地增寫了「賈天祥正照風月鑒」的內容,藉以諷刺當權者;他對當時官宦人家「皮膚濫淫」的腐朽生活十分痛恨,所以根據社會上流傳的故事,增寫了「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情節和賈珍賈璉兄弟、賈珍賈蓉父子與「二尤姐妹」「二馬同槽」的故事。曹雪芹增寫的這些故事,主旨已經不是「言情」,而是典型的「暴露文學」。當然,曹雪芹增寫的這些故事,也不是以江寧織造府的真人真事為原型,因為這些故事太骯髒了,書中的筆觸也太不留情面了。「除了門前的兩個石頭獅子,沒有一點乾淨之處」的寫法,任誰也不會往自己及其家庭頭上使用!

正由於《紅樓夢》創作過程中的這種特殊性和複雜性,所以才出現了今本《紅樓夢》主題思想的多重性。那麼,曹雪芹對《紅樓夢》的改編究竟成功與否呢?這恐怕是個見仁見智的話題。從言情文學的角度看,改編後的作品蕪雜了,主題也變調了,在愛情親情的明亮底色上不時塗抹一道道晦暗的痕跡;但從暴露文學的角度看,作品顯得更深刻、更犀利了,從而突出了腐朽的封建家庭社會必然走向衰亡的主旨。言及於此,不由得想到張愛玲先生的《紅樓夢魘》,張女士通過「五詳」《紅樓夢》,探索到《紅樓夢》的最初「舊時真本」中,沒有東府的骯髒故事,沒有抄家的慘烈下場,只有愛情親情的故事和封建大家庭「窩裡鬥」、坐吃山空的故事。這個「舊時真本」與明義題詠的《紅樓夢》如出一轍,當然應該是洪升初創的《紅樓夢》祖本。張愛玲稱讚這個初稿《紅樓夢》寫得「多麼結實,多麼現代化」!紅學界是否接受張先生的結論,筆者不敢枉斷,但內心與張先生確有同感。

附:一點聲明:

筆者這篇論文,雖然不敢說解開了《紅樓夢》成書過程的全部謎語,但自信對《紅樓夢》成書過程的解釋最周密,最能自圓其說,證據也最充分。雖然某些環節的史料支持尚顯不足,是靠推測銜接上的,但畢竟能言之成理。如果哪位紅學專家或紅迷關於這方面的研究更有說服力,筆者願意服從真理。在這樣的文章沒有問世之前,敬企熱中《紅樓夢》研究的諸位同人,認真閱讀一下本文。順便說明一下,如果想更好、更透徹地理解本文的內容,最好先閱讀一下筆者的系列考證文章,它們就在互聯網《紅樓藝苑》網站躺著,查閱方便,毫無保留。

筆者過去在研究中,曾撰文推斷曹雪芹是曹雪樵或洪升的筆名,曾猜測脂硯齋是洪升妻子的室名,曾推測脂本小說《紅樓夢》完成於康熙甲戌、己卯和庚辰年。現在看,這些考證結論證據不足,論點很難成立。於此鄭重宣佈;收回以上三個方面的研究成果,回歸到當初在《懷金悼玉訴情種,寂寥傷懷話石頭》等初期研究論文時的結論:既爭取洪升的初創權,又承認曹雪芹的改編權。承認《紅樓夢》的創作經歷過兩個大的階段,即洪升的傳奇體裁階段和曹雪芹的小說體裁階段。今本《紅樓夢》當然是曹雪芹「披閱增刪」而成的,洪升的傳奇《紅樓夢》早已隨同明義看到的本子「迷失」無蹤了。但沒有洪升的傳奇《紅樓夢》,就沒有曹雪芹的小說《紅樓夢》,這種承繼關係不容抹殺。更何況,小說《紅樓夢》的主要內容情節,來源於傳奇《紅樓夢》,洪升的初作者地位當然更不容抹殺。

本文歡迎批評,更歡迎爭鳴,但不歡迎某些無賴的無聊漫罵,不歡迎用筆者自己放棄的論點當棍子惡意抽打筆者今天的論文,希望過去一些令人不愉快的評論者自重。有理不怕爭論,真理越辯越明,但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鬥——魯迅先生早就說過。

2004年12月28日於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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