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擬書底裡(網絡什錦版四)
早期傳抄
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萃文書屋排印之前,《紅樓夢》以抄本的形式流傳。最初的傳抄只限於宗室的戚友圈內。
富察明義《綠煙瑣窗集》,收其1777年前所作詩。集中有《題紅樓夢》七言絕句二十首。詩前小序:
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造,其所謂大觀園者,即今隨園故址。惜其書未傳,世鮮知者,余見其抄本焉。
北京圖書館藏愛新覺羅 永忠《延芬室稿》稿本中有《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作於乾隆三十三年(1768)戊子。
傳神文筆足千秋, 不是情人不淚流。
可恨同時不相識, 幾回掩卷哭曹侯。
顰顰寶玉兩情癡, 兒女閨房笑語私。
三寸柔毫能寫盡, 欲呼才鬼一中之。
都來眼底復心頭, 辛苦才人用意搜,
混沌一時七竅鑿, 爭叫天不賦窮愁。
其叔弘晤在其詩上眉批:
此三章詩極妙。第《紅樓夢》非傳世小說,余聞之久矣,而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
都說《紅樓夢》非傳世小說,世鮮知者。
永忠(1735—1793,雍正十三年至乾隆五十八年)是雍正政敵、康熙十四子允禵之嫡長孫。明義是乾隆孝賢純皇后的侄子。墨香是曹雪芹摯友敦誠、敦敏的幼叔,又是明義的堂姐夫。敦敏、敦誠則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第十二子英親王阿濟格的五世孫。這些人算是最早看到《紅樓夢》的人。
流傳下來的早期抄本之一己卯本,是作者一七五九年的定本。它的抄藏者是怡親王允祥之子、小怡親王弘曉。弘曉又是明義的哥哥明仁的小舅子。
另一個早期抄本戚序本第五十四回回前總批有一七言律詩:
積德於今到子孫,都中旺族首吾門。
可憐立業英雄輩,遺脈誰知祖父恩。
「都中旺族首吾門」,不能別指,當然只能是宗室。
與戚序本一系的王府本,內中有「柒爺王爺」字樣,也是某王府的抄藏本。
這些人雖都是「天潢貴胄」,但命運也各不相同。弘曉上托著其父允祥與雍正哥兒倆相好,命運兩濟;明義是外戚,老爹是國舅爺,也算得運旺時盛。永忠則有命無運,受著與雍正不共戴天的祖父的連累,竟權勢不容。為遠災去禍保全身首,不得不傍依著「佛」討生活。
《紅樓夢》在他們眼中也各有所取。墨香「年少風流」「愛讀情詩」(永忠語),弘曉也是個風流的小親王。第五回警幻說紅樓夢曲「不比塵世中所填傳奇之曲」,「若非個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永忠算是個中人。因為懂得,所以悲憫。永忠「癡時極癡,慧時極慧,當其癡慧兩忘之際,彼亦不自知其身為何物。然其事親也藹然有君子之風,其平居也澹然好與禪客羽流俱。」(朱南銑《雕紅叢札》,原載《紅樓夢研究集刊》十三)在昭槤筆下,「常不衫不履,散步市衢,遇奇書異籍,必買之歸,雖典衣絕食所不顧也。」
《紅樓夢》最早就是在這樣一個圈子裡傳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