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地名秀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那曹氏雪芹借混混沌沌,茫茫渺渺的鴻蒙深處,大荒山青埂 峰下的一矗風流情種的頑石,幻形入世,滋惹出一段悲歡炎涼的 情債。刻了《石頭記》只顧自己述盡了兒女情長,舒心而去。留 下了一縷縷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和雲纏霧繞般的深幃彌彰 的情節。以其昭昭,使人昏昏。
數百年來,後世俗人,儒生騷客為揭開迷團,一一細考,引 經據典,爭論不休。面紅耳赤,如熱湯沸了蟻穴一般。
南北二京也各恃己出,互不相讓。更有甚者,乾脆大興土木,打造大觀園,先佔了榮國府的殊榮再說其他。連老渡瓜洲枯木逢 春,借紅熱之勢也打出賈府收地租的老宅招牌,意欲和姑蘇孰為 大觀園第二,決一雌雄。
在群儒們筆鋒墨潑,唇槍舌劍中,可憐一群賈府女子,至今流浪紅塵,為有其實而無名,戶籍無主而哭天喊地。
歷數紅書中女子,嫵媚婀娜,婉約清柔,柔媚嬌俏 姣花照水。且習禮而明詩,書畫琴棋,織繡德功,春光乍洩,和光同塵。雖然神形各異,風情萬種,但其細膩文雅,純情賢淑,好一群一 泓秋水般的物華天寶。
且不說惜紅樓之人對此一群女子情有獨衷,如果建安的曹植有知也會移情別戀,贊「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而「思綿綿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就是把小女人們描寫得「連腳趾縫」都潔淨無 染的川端康成,也會為之「蠢蠢欲動」而萌發惻隱之心。
此一群佳麗竟無戶籍,其不是暴殄天物,遭天譴人怨。
其實,考究賈府之地名秀,分明都已經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的寫在這群佳麗身上,何須捨近求遠,多勞於其他?
從一群女子身上入手考察賈府所在之地,乍聽起來,頗為可笑,甚至有為情所惑癡呆之嫌。其實不然,非但如此,且最為情理之中。
一曰:馬克思用小小的商品就能揭示出資本主義巨大的面紗;川端康成用小農婦,小歌妓就能揭示日本女人的世界;
人們說紅樓是寫的是家,而能揭示家的情景的就是人。曹雪芹寫的是女人。以一群小女人寫出了社會的層面,寫出了震撼中國文壇的巨著。
曹氏為何寫紅樓?
「此開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但書中所記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 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於我之上.何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哉?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之大無可如何之日也!當此,則自欲將已往所賴天恩祖德,錦衣紈褲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談之德,以至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編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閨閣中本自歷歷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自護己短,一併使其泯滅也.雖 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繩床,其晨夕風露,階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懷筆墨者.雖我未學,下筆無文,又何妨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亦可使閨閣昭傳,復可悅世之目,破人愁悶,不亦宜乎?」」
此說中已將曹氏創作紅樓的原動力是其對「當日所有之女子」 的愛戴,對「又無益之大無可如何之日」的悔疚所產生出不可抑制的激情,即使是在窮困潦倒境況中,這種激情也在促使他奮然提筆,用其後世之心血寫成千古巨著《紅樓夢》。紅樓之所以為人喜愛,也正是因為紅樓裡這些女人演繹的故事。
正因為紅樓是寫女人,它的故事是由女人所開始的,所展開的。所以,揭開紅樓中許許多多的謎底,通過女人去破譯,去領會和理解,也是關鍵之所在。
二曰:情到深處才是好。讀書是一種審美,是一種將景,將物,將事,將人,將情有機的聯繫在一起的心領神會的欣賞和享受的過程。是品味中的感覺,是和諧中產生出來的恍然大悟的。
欲究其事,必要領悟其人;欲領悟其人,先觀其表;觀其表,方能領會其神。領會他的心靈,領會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語言,領會他的喜樂,嗜好,習俗。領會此人與他人的區別;此一群人與他一群人的區別;此一鄉人與他一鄉人的區別。
聽曲都可聽出鄉音,識別人就不能識別出其鄉味?何況是一 群人。不要說對我們所熟悉的中國人,就是喜歡看西洋人的影視作品的人,用不著作品來自報國別,就憑其動作,行為,神態,精神氣質就可以分別出他是美國人,或是法國人,英國人來。同為白種人,風格畢竟不一。
人們常說南方的男人和北方的男人不同。南方和北方的女人就相同?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中國國土遼闊,民族眾多。北疆冰天雪地,南國鬱鬱蔥蔥;東海紅日高照,西域星鎖夜空。西部黃土高坡,南方紅土阡陌,東部水流縱橫,關外黑土油油。不同水土造就出風情萬種的兒女。
尤其是文學意義上對於人的社會性的共性的理解和詮釋,就更加賦予了不同群體的典型意義和情趣的特點:
北京的姑娘們會情願說她們和東北的姑娘們質同嗎?同是南方的女人,江浙的姑娘們的性情與兩湖的姑娘們各異。
於是才有了所謂湘鄂妹子辣;川桂妹子烈;北京妹子豪爽;東北妹子潑辣的詩情畫意。如果沒有這種浪漫,文人墨客們如何去寫人,如何去讀人,如何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性情不同,東北的女人罵老公,罵得豪爽,痛快,旁人會在罵聲中體味到「罵是愛」的柔情;上海的女人「疼」老公,疼得老公俯首帖耳,甘願稱臣。
水土不同,口味也不一,南甜北鹹東辣西算。
服飾不同,以上海,青島,大連為海派的風格注重線條的流暢和色彩的明快,清潔;內陸的服飾更喜歡濃重,厚實的內涵。
鄉土文化造就出神情各異,萬種風情。
如果讓你去編派紅樓中這群女子,你會覺得她們是做京妹秀相宜,還是去做秦淮秀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