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影印《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己卯本》序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影印《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己卯本》序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影印《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己卯本》序

紅學研究

現在國內所藏《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的早期抄本共有十一種,另有一種木活字本俗稱程甲本,其底本也是一個脂硯齋評本。合計起來脂評系統的《石頭記》,共有十二種之多。這十二種本子,惟獨過錄己卯本已確知它的抄主是怡親王弘曉,因而也可大致確定它抄成的年代約在乾隆二十五年到三十五年之間。其它的各種抄本,至今都還不能確知它的抄主和抄成的確切年代。即此一點來說,這個己卯本也就彌足珍貴了。

己卯本名稱的來歷,是因為在這個抄本上有「己卯冬月定本」的題字,所以簡稱「己卯本」。己卯是乾隆二十四年,當然這個年份是指底本的年份而不是現在這個本子抄定的年份。

現在所知己卯本最早的收藏者是近人董康。董康字綬經,別署誦芬主人,清末進士,著名法學家,卒於一九四二年。他喜好刻書,所刻多精本。現在我們要調查己卯本在董康以前的藏者已不容易了,連董康如何得到此書的,我們也一無所知。董康有《書舶庸譚》一書,一九二九年印,卷四說:

生平酷嗜《石頭記》,先慈嘗語之云:幼時見是書原本,林、薛夭亡,榮、寧衰替,寶玉糟糠之配實維湘雲,此回目中所以有「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也。

又在《題玉壺山人瓊樓三艷圖》第二首《枕霞閣》詩末自注云:「末聯據原本《紅樓夢》」。這裡雖然前後兩次提到《石頭記》或《紅樓夢》,但顯然還不是這部己卯本。我認為這時他還沒有收藏這部己卯本,如果已經收藏了,他就會同時提到了。

這部己卯本後來歸了陶洙,陶洙何時收到此書的,我們也不得而知,但他在己卯本上有五段署年的題記,最早的紀年是一九三六年丙子,共三條,其次是一九四七年丁亥,最後一條是一九四九年舊歷正月初七日(己醜人日),他是何時收到此書的,目前無法確知,或許就是一九三六年他最初加題記的時候,陶洙收到此書時,已殘缺得很厲害,據他的記載,此抄本殘存一至二十回、三十一回至四十回、六十一回至七十回,內六十四、六十七回原缺,已由武裕庵抄補。武裕庵大概是嘉、道時人。這就是說,陶洙收藏此書時,實際上此書已殘存三十八回,其中首回還殘三頁半,第十回殘一頁半,加上武裕庵抄配的兩回,也只有四十回。

陶洙在收到此書後,就進行了校錄補抄,一是補足了首回和第十回的殘頁,二是據庚辰本抄補了二十一回至三十回,三是用藍筆過錄了甲戌本的全部批語和凡例,用硃筆過錄了庚辰本的全部批語,並用甲戌、庚辰兩本校改了己卯本。陶洙進行這項工作,其目的當然是為了使這部殘缺的書得以抄補齊全;但他沒有想到,這樣一來,就把己卯本的原貌全部破壞了。尤其是他用硃筆校改己卯本的墨抄正文部分,與己卯本上原有硃筆旁改的文字很難悉數區別,這樣就給這部書的研究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困難,這當然是他始料不及的。幸虧陶洙精細地留下了此書殘存回目和頁數的記錄,也留下了他用甲戌本、庚辰本抄補情況的詳細記錄,還註明了抄錄不同抄本時所用不同的顏色,所以我們現在要加以區別還不算太困難。比較麻煩的是用硃筆校補到己卯本上的庚辰本的文字,與己卯本上原有的硃筆旁改文字一時難以區別,這就要研究者細心地去辨認了。至於完全是由他補抄的部分,如二十一回至三十回這十回,己卯本隻字俱無,全從庚辰本上過錄,而且還多有抄誤。現庚辰本早已影印出版,研究者可以直接用庚辰本,無須再用此轉抄的文字了。其它如用藍色抄補的甲戌本上的文字,研究者也可一望而知是甲戌本的文字,與己卯本無關,也可以不必為它浪費時間。

對於這個珍貴抄本,長期以來,學術界一直沒有對它進行深入的研究。一九六三年陳仲篪同志在《文物》上發表了《談己卯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一文,打破了這種沉寂,引起了人們對此抄本的注意,但這個研究並沒有繼續深入下去,因而也沒有探索到這個抄本的真正重要的方面。

一九七五年歷史博物館王宏鈞同志將他早些年前為該館收藏的三回又兩個半回的《石頭記》抄本送給吳恩裕同志鑒定,經他研究,認為有可能是己卯本散失的部分,他還發現了此殘抄本上有避諱的「祥」字缺筆,因而懷疑有可能是避怡親王弘曉的諱。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我,並約我去北京圖書館查核原己卯本。在查核過程中,我又發現了多處「祥」字缺筆。後來我又借到了原抄本的《怡府書目》即怡親王府的藏書書目,上面鈐有「怡親王寶」「訥齋珍賞」「怡王訥齋覽書畫印記」等圖章。在這個抄本書目裡同樣有避諱。之後,吳恩裕同志又發現了在三回又兩個半回的《石頭記》殘抄本裡,也有祥字避諱。這樣,我們才確定這個三回又兩個半回的《石頭記》殘抄本,確是己卯本的散失部分,而且還進一步確定這個己卯本是怡親王府的抄本,主持抄藏此書的人當是怡親王弘曉。

這是《紅樓夢》版本史上的一次重要發現,這個發現的首創者是吳恩裕同志。

由於發現了己卯本是怡親王府抄本,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同時也帶來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可能性。這就是怡府過錄己卯本時所用底本的來源問題。要探討這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怡親王允祥與曹家的關係。關於這方面的史料還很少,但雍正二年曹俯請安折上雍正的朱批,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文獻資料,朱批的全文說:

朕安。你是奉旨交與怡親王傳奏你的事的。諸事聽王子教導而行。你若自己不為非,諸事王子照看得你來;你若作不法,憑誰不能與你作福。不要亂跑門路,瞎費心思力量買禍受。除怡王之外,竟可不用再求一人托累自己。為什麼不揀省事有益的做,做費事有害的事? 因你們向來混賬風俗貫(慣)了,恐人指稱朕意撞你,若不懂不解,錯會朕意,故特諭你。若有人恐嚇詐你,不妨你就求問怡親王。況王子甚疼憐你,所以朕將你交與王子。主意要拿定,少亂一點,壞朕聲名,朕就要重重處分,王子也救你不下了。特諭。

這段雍正朱批,從字面上來看,帶有很明顯的感情色彩。從內容上說,它反映了: 一、怡親王允祥與曹俯的關係是比較密切的,「諸事聽王子教導而行」,「諸事王子照看得你來」,「除怡王之外 ,竟可不用再求一人托累自己」,「若有人恐嚇詐你,不妨你就求問怡親王。況王子甚疼憐你,所以朕將你交與王子」等等這些話,不能把它看作全是官樣文章;如是官樣文章,只需蜻蜓點水,點到就算了,何必翻來覆去說那末多,反覆交代怡親王對他的關切? 二、雍正對曹俯似乎也還略存照顧之意,沒有做得太絕。這方面,只要看隋赫德在奉旨抄了曹俯的家以後的奏折說:「曹釧刑鋝課萑絲詰認睿藕擅苫噬蝦頻刺於魈、由完悖樅僖鴨2茴家屬蒙恩諭少留房屋以資養贍,今其家不久回京,奴才應將在京房屋人口酌量撥給。」曹鈐誄乙院螅埂懊啥髭蛻倭舴課菀宰恃摹保杉姑揮信郊移迫送觥M氖慮椋誒鐸惚懷螅詞牆募沂艏凹移偷裙病岸儆嗝塚謁罩荼瀆簟薄T謁罩萋舨懷鋈菇恰凹塹怠保饉偷獎本敖懷縹拿偶嘍轎迨壞缺浼邸薄6源鐸惚救耍誆槌觥襖鐸懵蛩罩菖鈾透2淠恰幣院螅礎耙覽櫚忱鐸鬩橐哉都秦穎錆笳毒觥薄S赫蚺荊骸襖鐸闋趴礱獯φ叮9蟶誒!庇謔瞧呤甑睦鐸悖掛渚醬蟶誒沼謁澇諛搶錚壞茴私藏塞思黑(雍正之弟胤禟,康熙第九子)鍍金獅子的事被查出告發以後,雍正卻不予理睬 ,未作任何處理。那末,雍正為什麼對曹罨岫懶綮i眼呢? 我看並不在於雍正對曹鈑惺裁春酶校俏蘇展蒜淄醯那槊媯夤倘皇遣虜庵牽床皇嗆廖摶讕蕕模懊嫣岬降撓赫炫褪欽庵植孿氳囊讕葜弧:慰霾芤強禑浀哪絛值埽氏槭強禑浀牡謔櫻禑浤涎彩幣圓芤慕焓鷂洩鉤撇芤哪蓋姿鍤銜按宋峒依先艘病保茴則「自幼蒙故父曹寅帶在江南撫養長大」,由於康熙與曹寅的這種特殊的親密關係,那末康熙之子允祥與曹寅這一家,與曹睿薪銜芮械墓叵狄彩喬槔碇械氖隆;諞隕現種直塵埃淄鹺胂ㄔ氏櫓櫻┬苯喲硬薌醫璧郊好鏡腦灞糾醋櫓肆洩跡肥凳怯鋅贍苄緣摹:慰齪胂氬苧├鄣暮糜訊爻弦燦薪仙畹慕煌庵止叵搗從吃諍胂摹睹魃鋪檬泛投爻系摹端乃商眉防錚誘夥矯胬純矗胂燦鋅贍芙璧郊好鏡腦謇唇洩肌U庋蠢矗飧黽好鏡墓急荊耆鋅贍蓯羌好鏡鬧苯庸急荊吹目釷絞峭耆湊占好鏡目釷劍虼宋頤腔箍紗酉衷詰墓技好就浦好駒宓拿婷病4誘庖壞楚純矗飧齔荊肥歉檔謎涫擁牧恕=櫨靡瘓浼ㄊ榛幕襖此擔部梢猿譜魘恰跋掄婕R壞取鋇惱淦妨恕?br>既然大量的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現存的這個過錄己卯本,確是怡親王府的抄本,那末,這個抄本上所寫的「己卯冬月定本」的題句,自然不可能是商人隨便加的而是完全真實可靠的了。同樣,這個本子的抄藏者既然確定是怡親王弘曉,其底本來源又有很大的可能直接來自曹家,那末,這個抄本上題的「脂硯齋凡四閱評過」自然也不可能是商人隨意加的了;何況我們按脂硯齋評閱的年份依次排列,到己卯年又恰好是第四次評閱,可見這個「四閱評過」的題句 ,是脂硯齋評閱《石頭記》的一個確切的記錄和極為重要的證據 ,連同上述這條「己卯秋月定本」的題記,形成了此本區別於其它早期抄本的一個顯著的特徵,因此對這兩條題字決不能隨便加以否定。

在研究己卯本的過程中,另一個重大的突破和收穫是發現了現存庚辰本是據現存的怡府過錄己卯本抄的,而且其抄寫款式,與過錄己卯本一模一樣,連過錄己卯本的錯字、空行、附記等等,也完全一樣,甚至在庚辰本第七十八回,還保留了一個與己卯本完全一樣的避諱的缺筆「祥」字 ,這就有力地證明了現存庚辰本確實是據現存己卯本抄的。前面已經說過,怡府過錄的己卯本目前只剩四十一回又兩個半回,其餘部分已不可見。現在既然大量的事實證明,現存庚辰本是據怡府過錄己卯本抄的,其款式也完全一樣,因此我們從庚辰本,就可以看到已丟失的己卯本的全部面貌。當然庚辰本上大量的硃筆批語,在己卯本上是一條也沒有的,我們說的兩本一樣,是指它的墨抄部分,不包括硃筆批語。但是現在庚辰本上二十四條署明己卯年的脂硯齋批語,毫無疑問應是己卯原本上的批語,怡府過錄時因迫於時間,僅過錄了墨抄部分,未及過錄原本上的這些脂批,因此我們要探索己卯原本的面貌,應該把過錄己卯本和過錄庚辰本聯繫起來一起進行探討,而不應該把它們孤立起來,因為這兩個本子本來就有這樣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如果把它們孤立起來研究,我們也就探索不到它們的歷史面貌了。

在《紅樓夢》的版本研究史上,對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原始面貌的認識,是一個重大進展。由於這一進展,我們才能正確認識己卯本的重大學術價值。我們也才能正確認識庚辰本與己卯本的血緣關係和可以互為補充的這種特殊依存情況,才能正確認識庚辰本的重大的學術價值。現在可以這樣說,在目前的《石頭記》早期抄本中,己卯本是過錄得最早的一個本子,也是最接近原稿面貌的一個本子,其殘缺部分的情形,可以從庚辰本得到認識,庚辰本幾乎就是一部完整的己卯本。因此,現存的己卯本和庚辰本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是《石頭記》乾隆抄本中的一雙拱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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