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先生經典論斷
《石頭記》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說也。
惟吾人與文學書,最密切之接觸,本不在作者之生平,而在其著作。著作之內容,即胡先生所謂「情節」者,決非無考證之價值。例如我國古代文學中之《楚詞》,其作者為屈原、宋玉、景差等。其時代在楚懷王、襄王時,即西曆紀元前三世紀間。久為昔人所考定。然而「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媲於君;虙妃伕女,以壁(「辟」下為「言」)賢臣;虯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為小人。」如王逸所舉者,固無非內容。然則考證情節,豈能概目為附會而拒斥之?
胡先生謂拙著索隱所闡證之人名,多是「笨謎」,又謂「假使一部《紅樓夢》真是一串這麼樣的笨謎,那就真不值得猜了。」......胡先生所諡謂笨謎者,正是中國人習慣,在彼輩方謂如此而後「值得猜」也。《世說新語》講「曹娥碑」後有「黃絹幼婦外孫虀臼」八字;即以當「絕妙好辭」四字。古絕句「稿砧今何在?山上復有山。何當大刀頭,破鏡飛上天」。以稿砧為夫,以大刀頭為還。《南史》記梁武帝時童謠有「鹿子開城門,城門鹿子開」等句,謂鹿子開者反語為來子哭,後太子果薨,自胡先生觀之,非皆笨謎乎?品花寶鑒,以侯石公影袁子才,侯與袁為猴與猿之轉借,公與子同為代名詞,石與才則自「天下才有一石子建獨佔八斗」之語來。《兒女英雄傳》自言十三妹為玉字之分析,已不易猜;又以紀獻唐影年羹堯,紀與年,唐與堯,雖尚簡單;而獻與羹則自「犬曰羹獻」之文來。自胡先生觀之,非皆笨謎乎?即如《儒林外史》之莊紹光即程錦莊,馬純上即馮粹中,牛布衣即豬草衣,均為胡先生所承認。(見胡先生所著《吳敬梓傳》及附錄。)然則金和跋所指目,殆皆可信。其中如因蠡曾號陶朱公,而以范易陶;萬字俗作萬,而以萬代方;亦非「笨謎」乎?然而安徽第一大文豪且用之,安見漢軍第一大文豪必不出此乎?
《石頭記》自言著作者有石頭,空空道人,孔梅溪,曹雪芹諸人,而胡先生所考證者惟有曹雪芹;《石頭記》中有許多大事,而胡先生所考證惟南巡一事,將亦有「任意去取沒有道理」之誚與?
案書中既雲真事隱去,並非僅隱去真姓名,則不得以書中所敘之事為真。
以趙嬤嬤有甄家接駕四次之說,而曹寅適亦四次接駕,為甄家即曹家之確證,則趙嬤嬤又說賈府只預備接駕一次,明在甄家四次以外,安得謂賈府亦指曹家乎?
胡先生以賈政為員外郎,適與員外郎曹釹嚶Γ郊終從安茴。然《石頭記》第三十七回,有賈政任學差之說;第七十一回有「賈政回京覆命,因是學差,故不敢先到家中」云云,曹罟濤次旁叛鉅病G沂辜指薌矣白櫻聳橛治├圩暈浼彝純觶虼氪實庇蟹執紜=窆鄣謔夫兀ㄖ舶矗河ξ諂夫兀窒滴笈牛勾籩÷睿亓媼潰骸澳忝嵌錚四橇礁鍪肥ㄗ癰刪話樟耍 彼撇惶粲嗟亍?br>
第四回,有「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之護官符。顯然為當時一謠一對影子,與曹家何涉?
鄙意《石頭記》原本,必為康熙朝政治小說.
後經曹雪芹增刪,或亦許插入曹家故事。要未可以全書屬之曹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