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紅緒結,品芹詩筆心

一汪紅緒結,品芹詩筆心

一汪紅緒結,品芹詩筆心

紅樓詩詞

有人說,好書如祁祁春風,滋養萬物;好書如洌洌甘泉,潤澤心田。賀信民先生新近問世的大作《紅情綠意——<紅樓夢>點面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6月),就不啻於酷暑中的甘泉洌水,清爽甘甜。紅情綠意,一組詩情畫意的字眼。微啟書扉,充沛詩意的文句便撲面而來。

筆者入校以來,奉命從事元明清文學教學,得以常常有幸以後生之資,耳提面命,親炙賀先生的「治紅」心得。因此,先生的鴻著也得以有幸先睹為快。今在此妄談讀感,實班門弄斧,以拙文《下裡》庸音,謬襯先生的《白雪》嘉著,聊且先拋磚引玉。

《紅樓夢》奧旨弘深,歧見紛紜,不亞於晚唐李商隱的《錦瑟》詩作,極不易領會。因而金代元好問有「望帝春心托杜鵑,佳人錦瑟怨華年。詩家總愛西昆體,獨恨無人作鄭箋」語。筆者聆聽賀先生的「治紅」心得,記得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回顧自己「治紅」生涯時感慨地說:「《紅樓夢》是本人生之書,性命之書,要真正讀懂它,除了有一定的學識外,還斷不可缺少的是人生閱歷。」這些自然讓人聯想起十年前,賀先生在《紅樓拾翠‧後記》說的那番話:「我喜歡《紅樓夢》,但總琢磨不透它;越是琢磨不透,便越想琢磨;這便成了我的《紅樓夢》研究。」這一情感愈發感慨地流露在《紅情綠意》中,書的結尾處總結說:「《紅樓夢》博大精深,值得我們思考、品味、咀嚼、探究的東西太多了、太多了;每一位讀者,都會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延伸、知識的累積,而從中掘出不同的內涵,獲取不同的信息,發現不同的天地,得到不同的教益:《紅樓夢》是一部永遠讀不完的書!」兩番今昔感觸的加深,是一位由不惑之年而步入知天命之齡的紅學研究者的胸臆肺腑之言。這一惑一悟,正體現著著者用生命體驗來解讀《紅樓夢》的艱苦征程與智慧結晶。

《紅樓夢》涵蓋面極廣,耗費曹雪芹之平生,辛酸文字,「披閱十載,增刪五次」,其中之奧秘,自然殊不易得。如果像魯迅先生所說的「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那只不過是得冰山之一角,摸象柱之一端,無以窺其全身。因此,只有從體味曹雪芹一生的生命體驗入手,方可謂是叩其紅學之正門,然後尋徑而入,拾階而上,由淺入深,漸可居其廊廡之間,登堂入室。《紅情綠意》在這方面做出了很好的示範與貢獻。全書中滲透著的滿是著者體悟紅樓後的心得感發,不管是沁人心脾的人物品藻,還是引人入勝的名段賞析,都飽滿著一種生命體驗的激情。也正是由於這種體味,賀先生在「百年話主題」的眾說紛紜之中,慧眼獨拈出「女性」、「人」、「人性」的總體美學精神:「唯美是瞻,唯善是趨,唯真是求」。「曹雪芹滿懷痛楚與無奈,為女性在人慾橫流、物慾橫流的世俗人生挾裹下的真魂走失、人性『三變』一哭」,它「以前所未有的宏肆與細密,發掘了久久封掩的『人性世界』,在關注和檢討人性的菁蕪雜陳和扭曲畸變」,以《好了歌》為例,「進而反省和尋覓生命本體的自在價值與最終歸宿」,曹雪芹與時代「獨呼吸而領會之」,創就了這一千古絕響。這些感同身受的情感,均是《紅情綠意》深味曹雪芹詩心的結果。

「詩心」是賀先生評周汝昌《紅樓夢與中華文化》一書時的用語,本源於周汝昌先生書中自題的《鷓鴣天》一詞中:「人解味,玉通靈。一編紅緒幾多情,詩心史書都參遍,認取中華文曲星」。在《紅情綠意‧外編》1997年4月19日來信中,我們知道,周先生對賀先生「詩心」的關照是非常認同的。周汝昌先生是賀先生平生敬重的紅學前輩之一,本書之名《紅情綠意》的得來,即源自周先生的修改、定奪與題扉,可見二人的默契與交識之深。有道是「近朱者赤」,賀先生評周先生的「詩心」之論,用以《紅情綠意》自況,也大體不差。詩心者,真心也,赤子之心也。借用它來論評《紅情綠意》,表現為用心靈去直接體悟紅樓世界裡的每一位人物,而不加任何矯飾,任由胸臆之語在天地之間自然流淌。《紅情綠意》中的「人物論」、「名段論」,甚至是在「總體論」中的相關章節,對於這一點,都可以說把握得恰到好處。剖析人物之內心、之舉止、之言貌,絲絲入扣。對率真而豪爽的名士人物,《紅情綠意》亦表現出如同周先生般的「詩心」追求。如其踵步周先生詩意,賦史湘雲詩曰:「才比易安英氣在,無奈雪壓又霜欺。紅樓本是傷心處,長歌短哭總未宜。」不僅頗合史湘雲才氣、性情,更深得曹雪芹運筆史湘雲的毫間深意。

《紅情綠意》集作者多年「研紅」心得之大成,新見疊出,悅人耳目。不管是大如「人性」題旨的揭示,抑或寶玉「三大病」的文化闡釋,還是小若寫人藝術與中國繪畫技法的闡述、以貴、懦、敏、冷四字而概括賈府「四春」特點的論斷,都是書中頗為耀眼的華采。書中妙筆生花,從論題的語式選擇到行文的清新精要,都傾注著作者精心撰制的才情。書名、各章節標題,處處詩意濃濃,別雅之至;行文文字更是如家常敘語,薛瑞生先生謂之可「與讀者促膝談心」。「檻外」之讀者如若因讀此書,而迷入紅學之門庭,斯誠快哉之事。

「看似平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三十多年的紅學跋涉,換來了沉甸甸澱的纍纍碩果。賀信民先生的紅學研究已經有了相當的社會影響,且不說十年前的鴻著《紅樓拾翠》,單說專文如《略論薛寶釵的超穩心態及其美學意義》、《林黛玉命運的悲劇新論》、《包勇論》等,就多被摘抄和提及。特別是今年年初由中華書局出版的「紅樓人物百家言」系列,書中摘錄了賀先生許多獨到的「研紅」心得。

最後,請允許用一小詩總括讀後所感,詩曰:紅緒萬般七彩筆,芭蕉千徑總通津。多年《錦瑟》無人會,今見鄭生怎不親。咫尺毫間得翁意,俯仰高低句句新。莫道識學朝暮意,香山詩語轉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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