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眼看紅樓--年齡問題
我看紅樓夢時,常常覺得如果就年齡問題來捉BUG,隨便看看就可以捉出一籮筐來。
曹老頭的算術好像很有問題,大概他老人家文理偏科十分厲害,文學天賦固然要得,數學卻連那幾個主要妞們的年齡都算不清楚。還好寶姐姐做了一會15歲的壽,還好林妹妹有一處自動承認「今年長了15歲」。以此為原點,才可粗略估計她們的年齡,不然年齡問題簡直就是一篇爛帳。
好在一個古典小妞從身型心志長成,可以偷想戀愛問題開始,到出嫁為止,也就那麼區區幾年的功夫,往寬裡算,不過是12歲到19歲那彈指一揮間。大觀圓中的妞兒,估計也就全在那個範圍裡面了。
下面說正題,大家經常說道,「紅樓夢中的女孩子我最喜歡某某。」--我羅震中最欣賞的是賈探春小姐--這個以前已經一再說過了,但是,不管是黛玉,寶釵,探春,還是丫頭中出類拔萃者,我都會有一種別忸的感覺。這種彆扭的感覺來自於她們的年齡。
如果作為一種成年的性格,黛玉,寶釵等等這些人的性格和作為都有可取之處,人的性格本身十分複雜,各有所好,乃是人之長情。
但紅樓夢裡的女孩子,從年齡上來看,還是真正的「孩子」,這同如今29歲半還號稱「我們女孩子如何如何」的「女孩子」完全不同。她們的童年剛剛結束,剛剛走入少女時代,沒有太多長見識的機會,沒有比較寬廣的足跡,更沒有足夠對人對事的閱歷。
按照常理,她們就是現在小學4年級到高中1年級的那個年記,不管外表還是內心,稚嫩屬於必然,還存在無數變化的可能。她們應該是不斷因為無知而出錯,出錯後不斷的對自己不滿,又不斷的修整自己。這是一個人成長的必然過程。
但在她們身上居然長出了那樣成熟的,不變的性格,這種怪異的感覺,突破了「早熟」可以解釋的度,讓我沒法真正地「喜歡」她們。
以林黛玉為例,她怎麼會堅定地,一慣不懈地反對「功名利祿」?這在她的生活軌跡裡看不出任何因由,她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姐,功名不是她生活中的責任,也沒有為她帶來什麼不便,寶玉對功名產生牴觸還屬於可以理解,她產生這樣的性格就不好解釋了。
還有寶釵,再有大家風範,她也只有15歲,她的年紀不夠她理解人際關係中最微妙深髓的東西,她的閱歷,不夠她像一個飽經風雨的成人一樣,永遠拿得出適當的態度來對待每件事情。一個25歲才能長成的性格出現在15歲孩子的身上,這就是屬於她的怪異。
所以,我最能發自內心喜歡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湘雲,她是個兼有成年性格和幼年性格的少女,是個稚氣未脫卻在向成熟過渡的自然人。她的內心,外表,和年齡完全符合自然。就是那個青澀階段的全真寫照。
最重要的,是她的生命活力,讓人從內心感覺到愉悅。就出點小洋相,也是可愛的小洋相,讓上一輩的人可以津津樂道到老的滑稽模樣。--一個忍俊不禁從椅子上笑到地上的小妞--一個玩雪人時摔一大跤的頑皮女子。
我們自己的少年,誰沒有這樣的小段子呢?當我們想念少年時代的密友時,想到的也常常是那些另人難以忘懷的小洋相。
她也和黛玉一般的沒有父母,一般的寄人籬下,但她性格中沒有陰暗避讓的刻意約束,沒有與人比較,多疑的自卑感。沒有因為無依而依賴他人。
湘雲有條件衣食無憂,這是她幸運的地方,因此她可以不像那些丫頭一樣,為了生存而刻意磨滅自己身上有礙於生活的一些東西。
湘雲沒有受到全面照拂的命運,這是她不幸的地方,但她也沒有因此而不平,壓抑,自戀,或者自傷。甚至她沒有因此而早熟。
在我眼裡,湘雲就是天真的化身,那個醉倒在花蔭下的嬌憨少女就是15歲的最可愛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