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
小說,必須通過故事情節來展示人物性格。一方面,人物性格決定著情節的發展;另一方面,情節又是人物性格向前發展的依據。所以,我們把故事情節稱做小說的第三要素。小說中,人物性格及情感的變化往往推動故事情節向縱深發展;同時,故事情節的延伸,又往往從各個側面顯示出人物的性格特徵。
我國古典小說《 紅樓夢》 第四回《 薄命郎偏逢薄命女,葫蘆僧判斷葫蘆案》 選入了初中語文教材,此文可以說是人物性格與故事情節緊密結合的典範。作為一個中學語文教師,在講授《葫蘆僧判斷葫蘆案》 時,應特別注意文中人物與情節之間的聯繫。
這篇小說以「斷案」為線索,一開頭便講到賈雨村授任應天府,審理兩家爭婢奪命的案件。由於賈雨村剛剛赴任,為了沽名釣譽,顯示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風,於是「大怒」,並準備「發籤拿人」。但是,,這個人物畢竟在官場中混過一年,那時他考中進士榮任知府不到一年,就被上司參了一本而被革職、因此他深知宦海凶險、風雲莫測,所以當門子「使眼色不叫他發籤」時,很快便反應過來,宣佈退堂。賈雨村本是一個生性狡猾的人物,此時收起那副「鐵面無私」的「清官」派頭而退居密室,完全附合這一人物的身份,很有分寸地突出了他那種精細多疑的性格特點。門子為了討好上峰,千方百計與賈雨村「套近乎」,這也是封建社會裡一切幫閒人物的共性。門子點出賈雨村曾在葫蘆廟裡賣文為生的落魄史後,使得賈雨村暗自「大驚」,生怕門子向外露底,這正是「偷來的鑼鼓打不得」,倘非賈府一力提攜,他焉有今日?賈雨村由「怒」入「驚」,全在情理之中,情節的設計針腳綿密,環環相扣,有懸念,有伏筆,賈雨村的性格由此漸露端倪。
賈雨村與門子各懷鬼胎地敘舊之後,門子自以為取得了賈雨村的信任,時機成熟,方取出「護官符」來,照應了門子後來「獻策」所說的話「大丈夫相時而動」,是一條最好的註腳。「護官符」的出現.無疑是對賈雨村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因為其中點明了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係網,四大家族的顯赫權勢使賈雨村發熱的頭腦逐步清醒過來。
當門子明白地告訴他:兩家為「爭買一婢」, 以致「毆傷人命」, 「打了人,奪了丫頭」的兇手就是「豐年好大雪」的薛家時,賈雨村早已唬得魂飛魄散、手足無措。當門子明白地告訴他:兇手搶走的丫頭,正是曾經資助賈雨村進京趕考的恩人甄士隱之女英蓮.此時賈雨村只有「駭然」了。賈雨村「駭」的是什麼?「駭」的是薛家受浩蕩皇恩、有錢有勢,莫說一個英蓮,便是搶了十個「英蓮」也奈何不得!「駭」的是白己倘若得罪了這樣的人家,不但頂戴不保,弄不好連性命也要賠上!「駭」的是恩人女兒的官司想不到撞在自己手上,甄家於己雖有資助之恩,但賈、薛二家的裙帶關係直接關係到自己的前程,這案子怎不棘手?請聽他的表白:「他五歲被人拐去,怎麼如今才賣呢?弦外之音- 如果早已賣掉,英蓮至多跳入另一個火坑,不惹出這場是非,省了我多少麻煩!這完全是以怨報德的口吻,什麼天理良心、人情世故,一切都顧不得了。寥寥數筆,把賈雨村「認權不認人」的內心活動,描繪得維妙維肖。賈雨村由「驚」到「駭」,是由他的性格所決定的,使故事的發展一波三折,跌宕生姿。通過這些情節,賈雨村官迷心竅的性格特徵也得到進一步展示。
當門子進一步把案情敘述清楚,賈雨村也只是一「歎」而已。恩人的女兒被拐賣、被搶奪,分明落入虎口,賈雨村不但不予同情,反誣為「孽障遭遇」,豈不是為保頂戴、甘味良心?那一「歎」字,也確實用的絕妙,表面上似乎無能為力,實際上欲蓋彌障。賈雨村為了掩飾自己忘恩負義的咀臉,不假裝一「歎」,又將如何?當門子勸他「順手推舟,做個人情」、「日後好見賈王二公」,主意雖然正中下懷,想不到賈雨村還不願當面撕破那「清正」的面紗。什麼「豈可因私枉法」,說的比唱的猶為動聽,其目的顯然是不讓門子識破他的「廬山真面目」。當門子把「斷案」的陰謀詭計和盤托出之後,賈雨村居然假惺惺地「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壓服得口聲才好。」賈雨村明明主意拿定,卻偏偏不露半點聲色,如此老奸巨滑,更顯出賈雨村為官的「練達」。一「歎」一「笑」,曲盡其妙,把賈雨村偽善奸詐的性格特徵刻劃得入木三分。
從這些地方,我們可以看出:賈雨村的性格發展,把故事一步步推向高潮;而每一個情節又始終為刻劃賈雨村的典型性格服務。待案子了結,門子這一幫閒人物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所以賈雨村「到底尋了他一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才罷」。此時,賈雨村早把「貧賤之交不可忘」的旦旦信誓丟置九霄雲外。因為門子知道的太多,為自己的前程所慮,賈雨村不得不一腳把他踢開。作者僅此淡淡的一筆,把賈雨村暗算他人的狠毒再次刻劃得淋漓盡致。故事的收束,猶如一條「豹尾」,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使人物的性格得到進一步完善。筆者認為,教師在講授這篇課文時,要力求象剝繭抽絲一樣,對人物的性格進行層層深入的剖析。這樣,方可使學生明確:小說中的人物性格是借助故事情節而顯現的,沒有生動的故事情節就沒有鮮明的人物個性。同時,人物的性格倘若不具有一定的典型性,故事情節也難以入情入理地向縱深發展,更不能使真與美在作品中得到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