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反面無「秘史」
一、迄今所有的紅學研究,幾乎都是對《紅樓夢》反面「秘史」的探討
《紅樓夢》問世二百多年來,紅學研究的種子綿綿不絕,特別是蔡胡論戰以後,可謂如火如荼,如日中天。但是,認真檢討起紅學界的研究成果來,卻令人十分沮喪。可以毫不誇張地斷言,迄今為止,幾乎所有的紅學流派,都屬於「秘史紅學」;幾乎所有的紅學研究,都是在褻瀆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古典小說《紅樓夢》。在古今中外的全部文學史上,恐怕沒有比《紅樓夢》研究再荒唐、再無聊、再玄虛、再骯髒、再不可思議的學術活動了!
可能有人會置疑:你這樣斷言,一篙子打翻紅學界一船人,是否太絕對、太武斷、太狂妄了?你這樣給二百多年來的紅學所有流派作否定結論,是否太自鳴清高、目中無人、無所顧忌、口沒遮攔了?——小子豈敢!謂余不信,請看事實:
首先,迄今為止,幾乎所有的紅學主要流派,在研究主題上,都有「跑題」之嫌,他們統統把小說《紅樓夢》研究,變成了「清宮秘史」研究。什麼「順治董小宛說」、「廢太子胤仍說」、「明珠家事說」、「康熙朝政治說」、「江寧織造府說」、「曹家二次復興說」、「雍正奪嫡牽連說」、「和紳家事說」、「乾隆與和紳合謀炮製說」,再加上近年來出現的「竺香玉說」、「宮廷侍女說」、「明朝隱王說」,等等,哪一個學說是把《紅樓夢》當作小說本身研究,而不是當作「清宮秘史」研究呢?
其次,以上所有的紅學學說,在研究途徑上,都是在《紅樓夢》書外下功夫,陷入了神秘主義泥潭。他們有一個最明顯的共同點,就是都試圖拋開小說《紅樓夢》的正面故事,而希望在書的反面找到另一部記載隱秘歷史的《紅樓夢》。他們似乎都有點走火入魔,無端認定《紅樓夢》是一個裝滿魔咒的瓶子,確信有另一個神秘的「反面」《紅樓夢》,試圖在字縫裡看出「天書」、在紙背面看出稗史來。總之,不看花了眼,看走了眼,不達到把《紅樓夢》看得不再是《紅樓夢》的目的,就決不甘心。
再次,以上所有的紅學學說,在研究方法上,都是採用「猜笨謎」的方式,掉進了主觀唯心主義陷阱。舊紅學的「索隱派」屬於主觀唯心主義產物無疑;新紅學的「考證派」胡適先生後期和他的衣缽傳人們,也拋開了杜威的實證主義方法,異化為主觀猜測的「笨伯」。至於近年來如雨後「蘑菇」(說「春筍」太抬舉他們了)般湧現出來的諸多「探佚派」臆說,實在稱不上是什麼文學研究,更談不上創造了什麼「學說」,不過是夢魘後發出的不知所云的囈語罷了。
二、索隱紅學的要害,是把《紅樓夢》附會為「康熙朝政治」秘史
索隱紅學的立論基礎,就是拋開《紅樓夢》的小說本質,而把《紅樓夢》當作一部居心叵測、用意深奧的「影射」歷史記錄來研讀。最初的索隱紅學,比較有代表性的是「順治董小宛說」、「太后下嫁說」、「廢太子胤仍說」和「明珠家事說」、「張侯家事說」等,因為這些學說破綻百出,早就不攻自破了,所以無須贅言。後期最有代表性的、也是集大成的索隱紅學學說,是蔡元培先生的「康熙朝政治說」。其實,「蔡說」也不是認為《紅樓夢》影射全部康熙朝政治,而是主要影射南北「黨爭」漩渦中那些權臣大老和著名文人,如明珠、余國柱、徐乾學、高士其、錢謙益、朱彝尊、陳其年等人。
索隱紅學之所以能夠存在的基石,也是它的最薄弱的軟肋,就是「猜笨謎」的附會方法。比如《紅樓夢》中的林黛玉窗前有竹,就認定她影射朱彝尊;史湘雲佩帶一個金麒麟,就認定她影射陳其年;王熙鳳曾經「協理寧國府」,就認定她影射余國柱;薛蟠曾在沙坑滾成一個「泥母豬」,就認定他影射高士奇,等等。胡適先生當年曾對索隱紅學進行了不遺餘力的攻擊和批駁,認為索隱諸公都是不可救藥的「笨伯」,「猜笨謎」的附會方法是荒唐可笑的非科學方法。
其實,索隱紅學的一個最要害的問題,胡適先生並沒有看出來。那就是索隱紅學所附會的人和事,都是清朝正史中明文記載的人和事;既然正史已經載入,作為小說的作者,決無必要花費那麼多腦筋,去曲折影射描寫。有人可能說修《清史》是後來的事情,寫作《紅樓夢》的當時還沒有修清史;但修清史所依據的史料,決不是後來的記載,而是《紅樓夢》創作當時或以前可信的嚴肅史料。一般說,稗史野史的資料,修撰正史時是不予採信的,所以,如果正史沒有記載,稗史小說類還可以補充;正史有明文記載的人和事,就沒有必要通過稗史小說來印證了。蔡元培先生捧著清史去求證《紅樓夢》,明顯是把學問作反了。
從文學創作的一般規律來看,《紅樓夢》創作過程中,處處設謎、人人影射,也是決無可能的事情。如果書中在每個人和每件事情上都暗設一個謎團,必然同小說正面故事充滿矛盾和衝突,這樣的小說還有可讀性麼?大概沒有一個如此高明的作家,能夠把如此多的影射的人和事有機地串為一體,表面上還能連綴成一個可讀性極強的完整故事。查古今中外所有的文史作品,出來沒有出現過此類書籍,一個也沒有!
三、考證紅學的要害,是把《紅樓夢》假設為「江寧織造府」秘史
這裡所說的「考證紅學」,是狹義的「考證紅學」,僅指胡適先生開創的、並經俞、吳、馮、周等胡適「中央軍」主力修補的所謂「新紅學」。考證方法本沒錯,但在《紅樓夢》研究領域率先倡導使用考證方法的胡適先生,在考證之前的「大膽假設」,卻大成問題。如果考證的對象和前提出了錯,大概考證得越「小心」,越有南轅北轍的危險。
胡適先生的「大膽假設」,首先設置了一個無法證實的前提,就是《紅樓夢》的「作者自雲」是「故弄狡獪」。在此基礎上,他假設書中交代的那個「披閱增刪」者曹雪芹,就是《紅樓夢》的作者;《紅樓夢》記載的故事,是曹雪芹的「自敘傳」。其實,胡適先生的所有考證,都僅能證明《紅樓夢》最初是從曹雪芹手中傳出來的,並不能證明曹雪芹擁有著作權,也不能否定曹雪芹僅僅是書中交代的那個「披閱增刪者」;就連曹雪芹究竟是不是「江寧織造」曹寅的後人,是曹寅的兒子還是孫子,曹雪芹是否經歷過江南的繁華,都說不清楚。胡適先生的考證,對自己的假設,「證有」和「證無」都是不充分的。
胡適先生大概始料不及,在他的身後,那些以他的門徒自居的紅學家們,為了修補他的「胡說」(胡先生學說之謂,系胡適自己命名,並非別人污蔑之詞),居然搞出了一門「曹學」。他們在曹雪芹還沒有在江寧織造府「落」上「戶口」的前提下,就開始了對曹家祖宗八代的煩瑣考證。為了彌補曹雪芹出生太晚,趕不上江南繁華生活的缺憾,他們又杜撰出了曹家「二次復興說」、「曹兆頁著書說」等。胡適先生身後這些「曹學」「成就」的取得,所使用的方法卻不是杜威的「實證主義」,而是地地道道的「附會」方法。比起蔡元培先生的附會來,還要等而下之一點;因為蔡元培先生是根據正史進行的附會,而這些附會,不是根據稗史野史附會,就是憑空「猜笨謎」。不知當年論戰時爭得面紅耳赤、惡語相加的蔡胡兩位在天之靈,對此會作何感想?
問題的癥結在於,從胡適大師的「自敘傳」說到周汝昌大師的「二次復興」說,「曹學」的整個理論體系的建立,目的究竟是要幹什麼?除了似乎可以證明《紅樓夢》書中「趙嬤嬤」那句「甄家接駕四次」的模稜兩可的話以外,似乎什麼都證明不了。其實,康熙一生六次南巡,每次南巡都在幾十個地方落腳,每個地方都得接駕一次,一共接駕四次的決不只曹家一家,證明這句話也不能坐實甄家就是曹家,沒有什麼根本意義。「曹學」的其他所有內容,似乎都同《紅樓夢》沒有任何關係了。清廷關於曹家的檔案,「五慶堂家譜」,連曹雪芹的「家籍」都證明不了;二敦、張宜泉的詩,除了能證明似乎有曹雪芹這個人之外,連他究竟是誰,他與《紅樓夢》是否有關係,也證明不了。這些研究,與《紅樓夢》研究有什麼必然聯繫?對研究《紅樓夢》,又有什麼用途?
四、探佚紅學的要害,是把《紅樓夢》歪批為「宮闈緋聞」秘史
紅學流變為「探佚學」,實在是《紅樓夢》的悲哀!所謂「探佚」,其實就是一群精神錯亂者,在瞪著眼睛說鬼話;這已經不是做什麼關於《紅樓夢》的學問,而是《紅樓夢》的癡迷者走火入魔的病態表現。「探佚學」最大的特點,就是海闊天空、無拘無束,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拿《紅樓夢》中任何一句話,都可以做出最不可思議的「大膽假設」,然後又不需要任何證據支持,也不用擔心各種假設自相矛盾。因此,「探佚學」實在是全部紅學研究領域中最輕鬆的美差,難怪當今紅壇紅迷們趨之若騖、人滿為患了。
首先倡導「探佚」並頗有「成就」者是周汝昌大師。對周先生的學問人品,紅學界有口皆碑,但對他的「探佚成果」,實在不敢恭維。周先生的探佚觸角是很廣泛的,但他最為自豪的成果,主要有兩點:一是脂硯齋就是《紅樓夢》中的史湘雲,也就是曹雪芹的「續絃」妻子;二是《紅樓夢》的後四十回是續書、偽書,是朝廷陰謀的產物,是閒極無聊的「乾隆皇帝」夥同和紳炮製出來的。為了留點口德,對周老的這些驚人「成果」就不加評論了。但必須指出,電視劇《曹雪芹》既然沒有在題目上加「戲說」字樣,就應該是歷史劇,是正劇,劇中根據「周說」所臆造的情節,流毒全國,卻絕非周大師應該默認的,不知周大師為什麼裝作沒看見,來個沒嘴的葫蘆不開口?
知名作家劉心武先生,本來小說寫得好好的,但近年來卻不知為什麼突然竄入紅壇,並獨力創造了前無古人、也肯定後無來者的「秦學」。他開始是把《紅樓夢》中某些情節改寫成現代小說,這是作家所長,無可厚非;但後來居然把《紅樓夢》中的象徵性的人物秦可卿,「考證」成了「廢太子」胤仍流落民間的「公主」,就匪夷所思了。因為劉大作家的研究「成果」,更加坐實了曹家敗落同「雍正奪嫡」的利害關係,所以,儘管如何荒誕不經,包括好多權威在內的紅壇大老,對「秦學」還是默許和暗中稱道的,有他們之間的通信為證。
探佚學中最有轟動效應的研究「成果」,非霍氏姐弟的《紅樓解夢》莫屬了。霍氏姐弟真是紅壇怪才,不知用什麼本領,居然「考證」出,曹雪芹夥同幼時情人、雍政「皇后」竺香玉,用毒藥謀殺了雍正皇帝,然後雙宿雙飛,隱居北京西山,瀟灑地創作《紅樓夢》!這是紅學領域汗牛充棟般的成果中,迄今為止最大膽、最刺激的「成果」,其不可思議的程度,實在不在「福爾摩斯」之下。!
探佚學中最具有「現代化」特色的研究方法,大概是用「特異功能」研究《紅樓夢》。某些「氣功」修煉得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學者(無法判斷是否「法輪大法」的忠實信徒),居然也搞出了什麼「侍女說」、「隱王說」等偉大「成果」,令那些埋首故紙堆中幾十年孜孜以求,弄的頭髮白了、眼睛也花了的愚蠢學者,能不赧顏汗顏、大跌眼鏡?
以上這些「偉大的」探佚活動,似乎並不是首先出現在紅學領域,而是出現在《三國演義》研究中;其始作俑的鼻祖,似乎是相聲大師候寶林先生。他創作並演出的《歪批〈三國〉》,應該是探佚學的開山之作。什麼周瑜的母親是「既」氏夫人,諸葛亮的媽媽 是「何」氏老太太,證據是書中有「既生瑜,何生亮」的話;什麼張飛的老娘是「吳氏」娘子,證據是中國有「無事生非」一句成語。這些相聲大師空前絕後的「幽默」,大概就是《紅樓夢》研究中熱中於探佚的這門學問的專家們靈感的源泉!就像候寶林大師的相聲同《三國演義》研究沒什麼關係一樣,探佚學同《紅樓夢》研究有沒有關係,還用饒舌麼?
五、版本紅學的要害,是把《紅樓夢》臆造為「脂硯齋」秘史
古典文學研究,版本研究歷來是一個十分重要的領域,但對《紅樓夢》的版本研究卻有些特殊。特殊就特殊在那些同各種版本夾纏在一起的附骨之蛆「脂批」,影響了對《紅樓夢》版本的正常研究,使《紅樓夢》版本研究變成了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脂硯齋的無謂考證。
《紅樓夢》問世二百多年來,人們眼前擺著的,幾乎始終是程本,就是甲戌本問世後,胡適先生校對出版的也仍然是程本,胡適先生研究《紅樓夢》的論文,引用的也始終是程本文字。應該說,紅學是建立在程本之上的學問。但近年來,好多紅學大師把脂本當作《紅樓夢》正宗,而把程本貶為「偽書」。那麼,「真本」非「偽本」,此紅學非彼紅學,今天的《紅樓夢》研究,顯然也應該另起爐灶了,似乎在「紅學」之外,應該另起一個什麼名字,如「真紅學」之類,以區別於過去二百年中的「偽紅學」。以脂本為本的大師們,似乎也不應以「紅學同仁」自居,而應站穩階級立場,同「偽紅學」劃清界線了。
胡適先生開創的「新紅學」的所有結論,幾乎都是在對《紅樓夢》後四十回情節精心研讀的基礎上建立的,倘若沒有後四十回,胡適先生的《〈紅樓夢〉考證》考證什麼?憑什麼得出「絳珠淚盡」、「賈府查抄」、「寶玉出走」的結論?但是莫名其妙的是,從胡適先生到胡適傳人們,都把《紅樓夢》後四十回斥為「偽續」!金聖歎曾經「腰斬」《水滸傳》,刪去了梁山好漢們征遼、平方臘的故事,使造反的英雄們形象更加突出,因此七十回本《水滸傳》也比百回本、百二十回本的《忠義水滸傳》更為讀者所接受。但把《紅樓夢》後四十回「腰斬」掉,《紅樓夢》還是《紅樓夢》麼?按照脂批提供的所謂「伏線」,重新續寫《紅樓夢》,是否可以呢?電視連續劇《紅樓夢》重寫的後六集,「曹周本」續寫的後四十回,普遍為社會所拒絕接受,就是明證。
歐陽健先生提出了「脂批作偽論」之後,紅學界大嘩。平心而論,歐陽健先生的判斷還是有些道理的。迄今為止,所有關於脂硯齋的研究,沒有任何直接的、可信的證據支持,研究等於沒研究,說了多少也是廢話,由此建立的所謂「脂學」,純屬畫餅充飢、空中樓閣!關於曹雪芹和脂硯齋二人,一邊寫書、一邊批書的推測,或者對曹家父子、兄弟、夫妻組成一個「小艦隊」,集體創作《紅樓夢》的臆斷,都純屬對文學創作外行的昏話!更何況脂批中那些「造化主」一類的現代語言,不是曹雪芹那個時代的人,所能杜撰得出來的。
六、紅學回歸正途的要害,是把《紅樓夢》從「秘史」研究中解放出來
《紅樓夢》研究中出現的這種千軍萬馬「探秘史」、「猜笨秘」的荒唐局面,說到底是學風不正的表現。今天的紅學研究,似乎與文革期間的「活學活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當年「帶著問題學,活學活用,急用先學,立竿見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的學習風氣,帶著問題到毛主席著作中找答案,大家似乎還記憶猶新。今天的《紅樓夢》研究,不正是帶著種種「宮闈秘事」的問題,到《紅樓夢》中找答案麼?今天的紅學研究文章,同當年的「講用文章」,不是一樣荒唐可笑麼?當年的「真理標準」大討論,好多人當時接受不了;今天如果在紅學界再進行一次「真理標準」討論,大概好多人會罵娘!罵去吧,紅學界如果不改弦更張,真的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什麼天球河圖、金人玉佛、祖傳晚散、秘製膏丹,統統打翻它」(魯迅語)!建議所有的紅學專業大師和業餘紅迷們,把頭腦中的成見統統拋棄,把眼睛上戴的有色眼鏡統統摘下來,屏除雜念,潛下心來,再讀五遍《紅樓夢》(毛澤東的「最高指示」),直到把《紅樓夢》看成「世態人情小說」為止。
《紅樓夢》是小說,不是「秘史」;《紅樓夢》描寫的是世態人情故事,不是「宮廷政治」或「宮闈秘事」。《紅樓夢》中確實有「風月寶鑒」正反兩面的譬喻,那不過是「紅顏枯骨」一類傳統的封建倫理說教罷了,沒有什麼玄奧的影射和隱指。《紅樓夢》不是百寶箱,從中想掏什麼都有;《紅樓夢》不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胡適語),可以在封建王朝中扮演任何角色。當然,《紅樓夢》的作者在創作中,必然寫進一些親歷親聞的人和事,《紅樓夢》中的主要人物,在當時應該有生活原型。但這些「原型」的人和事,不過都是些「世態人情」中的凡人瑣事罷了,沒有什麼重大歷史事件和重要歷史人物寫在作品的「反面」。
縱覽近年來的研紅文章,似乎有一股清新的空氣,吹進了散發著霉味的紅壇,這就是土默熱先生的系列考證文章。土默熱先生雖然過去在紅學界默默無聞,但文學和歷史功底似乎很雄厚,做學問的態度也決不是「半瓶子醋偏要淌得很」。土先生從比較文學入手,分析了《紅樓夢》與《長生殿》、《織錦記》、《天涯淚》等作品之間的因襲關係,「大膽假設」《紅樓夢》的初創者,是康熙朝的大文學家洪升。然後對《紅樓夢》作品的時代背景、文學背景和作者人生背景加以科學的、鞭辟入裡的分析,闡明了《紅樓夢》的創作緣起、創作目的、創作手法、作品結構和文化傳承關係。在此基礎上,土先生對《紅樓夢》中表現的主要人物和故事,如寶、釵、黛的三角戀愛與洪升夫妻的婚戀生活,姐妹們的「閨友閨情」與洪升對姐妹們的一往深情,刑夫人、趙姨娘和賈環的挑唆與洪升家庭中的矛盾關係,寶玉「懸崖撒手」、離家出走與洪升經歷的「天倫之變」,賈府「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結局與洪家「百年望族」的沒落衰敗,等等,逐一進行了精心地考證,就連「空空道人」、「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等,也提出了很有說服力的出處。
並不是說土先生的考證,就是完美無缺的。土先生的文章,直接證據還顯不足;土先生的推論,也有牽強和矛盾的地方。但可喜的是,土先生開闢了一條研究《紅樓夢》的全新思路,在紅學界引進了符合文學研究規律的科學方法。紅學領域如果多出現幾個像土默熱先生這樣正派厚重的文人,少幾個輕薄加淺薄的專業「紅霸」和業餘「紅迷」,紅壇還是大有希望的。不過,當今紅壇的黑幕太厚重了,陽光很難照射進來,土默熱的文章能否在黑幕上撕開一道缺口,還是未定之數,人們有理由感到信心不足,還是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