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狂言的《紅樓夢釋真》(2)

鄧狂言的《紅樓夢釋真》(2)

鄧狂言的《紅樓夢釋真》(2)

紅樓夢與百年中國

鄧狂言的《紅樓夢釋真》(2)

   

薛寶釵在書中的身份,鄧狂言認為相當於順治的繼後博爾濟錦氏,理由是順治屬意於董小宛,曾有廢掉元後之舉順治之後系蒙古親王吳克善之女,多爾袞攝政時聘定,順治八年八月行大婚禮,十年八月指為失德而廢之,參見蕭一山著《清代通史》上冊,第367頁。,而孝莊皇太后雖喜愛小宛的美貌,卻因小宛是漢人而不能立其為後,在此期間,繼後與小宛便展開了角逐,這和《紅樓夢》中寶釵與黛玉的關係頗相似。黛玉既指董小宛,那末寶釵自然是繼後了。鄧狂言寫道:「後為科爾沁族,亦系蒙古,與孝莊同族,故謂之曰王夫人之姨侄女。其與薛蟠為兄妹者,蒙古諸王原亦呆霸王之類,其降其叛,皆可比擬。」不僅如此,在鄧狂言看來,書中的薛寶釵,處處都顯示出是順治繼後的身份。最妙的是第七回寶釵和周瑞家的關於冷香丸的一段對話,鄧氏對此做了大段的索隱:

此回寫寶釵似病非病情狀,即在順治與廢後定婚三年不協期同。周瑞家的忙笑道:「噯喲!這樣說來,就得三年工夫。」已經揭開道破。寶釵說:「只好再等罷了。」「再」字中即覬覦後位、覬覦廢後之意。何等細密明確!周瑞家的又笑說:「阿彌陀佛,真真巧死了人!等十年都未必這樣巧的。」廢後,非常事,詔旨所謂「遺議後世,朕所深悉」,而諸臣所謂「屢諫」者也,又兼伏出家一筆,巧極!況後即被廢,繼之者又有別人覬覦,如何不病?藥品要雨、露、霜、雪,自是求為後意思。黃柏,亦喻其苦心,且以柏舟伏後日守寡。

我們從這段索隱中可以看出,鄧狂言立論的主要依據,不過是語義的引申和數字的關合,這是索隱派紅學的慣技,王、沈以及蔡元培都曾這樣做過。周瑞家的說了一句「就得三年工夫」,鄧狂言便聯想到順治與廢後訂婚後的「三年不協」,然後又引申「可巧」二字往順治廢後問題上附會,說法之不能成立,顯而易見。寶釵和周瑞家的這段對話,牽涉的事情很多,鄧狂言只對「三年工夫」、「再等」、「巧」、「黃柏」、「雨露」做了索隱,那末其他語詞呢?寶釵接著說:「竟好,自他說了去後,一二年間可巧都得了。」這和「三年工夫」豈不矛盾?既然順治與廢後有「三年不協」,相當於繼後身份的寶釵怎麼可以說「一二年間可巧都得了」?

鄧狂言自己也常常感到他的索隱有矛盾,但又不肯放棄臆說,只好巧為彌縫,強為之解。第一百回寫薛蟠再次遇到人命官司,薛姨媽苦惱不堪,寶釵前去勸慰,說:「銀錢的事,媽媽操心也不中用,還有二哥哥給我們料理。單可恨這些夥計們,見咱們的勢頭敗了,各奔各自的去也罷了,我還聽見說帶著人家來擠我們的訛頭。」按鄧狂言以及王、沈的索隱,薛蟠在書中指吳三桂,「所謂擠訛頭者,實是擠清廷之訛頭,與三桂全然無干。若就三桂一方面言之,則滇勢窮促時,部下實有此情形,而特不應出之於繼後之口」,所以鄧氏承認:「此段疵謬之處,幾於不可通。」然而,《紅樓夢釋真》的作者並不就此罷手,寧可強為之解,說什麼:「繼後,蒙古女也。蒙古自明中葉以來,為中國之屬國,亦為中國之與國,兄妹之義,實本於此。蒙古當時亦有與三桂同時反對清廷者,故借寶釵之口以出之。」這是說,如果薛蟠指吳三桂,寶釵作為繼後的身份,不該說出「擠訛頭」的恬,尤其解釋不了薛蟠與寶釵的兄妹關係;但從繼後出生於蒙古族這一層說,似亦可通,因為蒙古與明朝有「兄妹之義」。真是千曲百轉,煞費苦心。

然而如此索隱,畢竟過分牽強,鄧氏自己也於心未安,只好自我解嘲地說:「鄙人於此等處,終嫌其立局之勉強也。蓋兄妹之義,作者以為最好,然名兄妹而實仇讎,一說到此等地方,便難措手,故不得不恍惚迷離以取之,而終嫌其不大明了。閱者不能不為之原諒者,隱之難也。」自己已經束手無策了,還要讀者諒解,而且不是諒解他的「索」不出「隱」來,卻要我們去諒解《紅樓夢》作者的「隱之難」,這不分明是為自己開脫嗎?鄧氏接下去又寫道:「至於寶釵口吻,仍處處反對薛蟠,是因文字中表面、裡面之身份上之所當應有,故自無礙於篇幅焉。鄙人疑為梅村作書時,三桂未反,而竹垞補本則在既反而後,於此等處當然為難,故終不免有隔閡。」這不僅是強為之解,簡直是曲為之辯了。

林黛玉在書中的身份相當於董小宛,前面已經說過,王、沈持此說甚力,鄧狂言對此極表贊同,只不過鄧氏有進一步的發揮。發揮之一,認為在朝臣方面,林黛玉指的是方苞。理由是方苞字靈皋,而靈皋也就是絳珠仙草,就是甘露,就是淚,「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方苞的父親方仲舒民族思想很強烈,方苞自己也因為戴名世的《南山集》作過序而受株連,在刑部大牢裡關押一年有餘。康熙欣賞他的文名,獲釋後成為宮廷的文學侍從,後來又任武英殿總裁、翰林院侍講及禮部侍郎等職,七十五歲告老還鄉,活了八十二歲。真看不出林黛玉和方苞的經歷有哪些共同之處。但鄧狂言說,方苞下獄後改變初衷,到清廷做官,「書中與之比擬者,實至密切」。例證是第十六回黛玉將北靜王贈給寶玉的鵲鴿香串擲還不取,說「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據說就是指方苞不為果親王所容的史實。鄧氏寫道:「亦即作者痛罵靈皋,謂其不宜變其種族之初志,而近此腥膻,以全其性命而苟圖富貴者也。」分明是黛玉罵的「臭男人」,如黛玉即指方靈皋,不是方靈皋在罵別人嗎?怎麼變成作者「痛罵靈皋」呢?如此索隱實難成立。又第三回寫林黛玉進京,系賈母「致意務去」,鄧狂言說這和方苞成為禮部侍郎一樣,都是「非本心也」,「活活寫出專制君主只顧自己要人,不顧他人不願情事」。按書中交代,黛玉的「不忍棄父而往」,不過是人情之常態,當林如海說:「汝父年將半百,再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減我顧盼之憂」,黛玉聽如此說,便灑淚拜別了。這和方苞的做侍郎有什麼相類之點?何況鄧狂言認為林如海與黛玉話別一番話,是冒辟疆說給董小宛的「傷心之辭」,更說明與方苞無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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