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解讀《紅樓夢》
常人之所以怕動名著,怕是光有興致卻沒讀懂的鑰匙吧。
《紅樓夢》即《石頭記》,一說只有八十回沒有寫完,一說脂硯齋在批語中透露應有百十來回。《甲戌本》作為該書較早真本之一,問世二百五十餘年,圍繞紅樓之真「夢」假「夢」的解讀方興未艾。乾隆作為「閱而然之」的最早讀者之一,史自負盈虧他命和坤授意程偉元高鄂炮製後四十回、用以整個地、徹底變質地反對曹雪芹原著精神意旨,並若有其事地放風,說作者是言前朝重臣明珠之家事。紅學界指出乾隆是最先應用政治意志造假托夢忙改動《紅樓夢》的統治者。雖然,滿旗貴戚無不喜愛,慈禧太后每自擬太君達到了酷喜程度,但是,是「五四」運動新思想新文化的潮流把舊來通俗小說的身份提高了。故百餘年,《紅樓夢》逐漸居四大名著之首,深受人們喜愛。
解讀《紅樓夢》的確因人而異。
文人在晨風夕月階柳庭花中讀的是才子佳人事;禮學究則隱察到其間的傷時誨淫;新權貴們則喜歡把自己享受的現實不斷與大觀園等進行類比對應;還有一些愛好者則窮畢生精力考證索引探佚,以求事跡原委。解放初,毛澤東在要許世友等高級幹部讀點書中,指明必修《紅樓夢》,使它具有了新的政治意義。學校為了教育革命新一代,也把《紅樓夢》的部分篇章當成了反封建禮教,反傳統束縛的活教材予以普及。現在,有二十九種文字翻譯了它。具有與時俱進價值觀的人又在其中找到新論——向外國人介紹,這是一個男人在妻子與兩個情人間的糾纏,論證說一個是陪他上床的,一個是陪他出場面的,一個是精神上交往相互酬唱的。以此告老外,還是我們開放得早。
我是假語村言的俗人。在家庭瑣事、閨閣閒情中要對彷彿有所影射,所用筆法又深微隱曲的《紅樓夢》達到弄能,早先沒有足夠的生活閱歷,始終又不具備良好的悟性,看來是不可能的。看到劉心武老師十年來,從秦可卿入手心解求夢,正被網上大罵是胡說八道呢。若要回答兒子的提問,我焉能自討沒趣。若要從常人視角盡量讀進去而已,我所喜的是身邊俞平伯和周汝昌兩位先生的著述還是深有幫助的。
對待《紅樓夢》,常人無常,是沒有常識所致。面對愛好者,隨便提問:《紅樓夢》的背景城市是南京還是北京?作品屬滿族文學還是漢族文學?金玉良緣真的是寶玉與寶釵有姻緣嗎?空空道人為何變為僧人和尚?薛寶釵可是旗人?書中有幾個寶玉?回答往往錯的多。也難怪,長在紅旗下,從小立場就反封建反傳統,已經不慣於自己思維了。思想觀念的鉗制,也使我們失掉很多起碼的常識。敢情現代人對清朝歷史,幾多不都是一些流行的戲說中感覺到的中呢?沒有一點文學常識,沒有一點歷史常識,沒有一點禮儀常識,會被作者一下子就繞進去,分不清南北,越讀越擰。
對待《紅樓夢》,常人覺得無味,分明是沒有思想所致。一代碩儒死後,少有人為紅學著書立說,但若打開評論網站,只覺眾說紛紜,有水煮的,有麻辣的,有熏制的,只要想得到的,就不怕說不出。我想,要理解《紅樓夢》,第一,要相信自己,認得清自己圖個啥來讀書;第二,先得理解曹雪芹的處境和思想,得跟著原創者的思路走。先說說曹雪芹是誰——曹雪芹是包衣世家,多爾袞、多鐸是曹家的老旗主。原來,曹四世祖是滿族人入侵時搶奪的奴隸,後應了書中「嬌杏」「偶然一回頭,便為人上人」的話:曾祖母孫夫人作為玄燁的八個養教嫫嫫之一,在玄燁天花時建立了深厚恩情,於是康熙眷顧曹家,共三代四人六十年榮華富貴。但曹家與太子胤仁廢立黨禍有牽連,在雍正朝受到打擊迫害。乾隆四年,發生皇族內政變未果,於是又遭變故。直至曹雪芹表兄平郡王福彭這位乾隆宰輔大臣病故,便失去徹底照應。1763年,曹雪芹不假天年歸天而去,終年四十歲。作為詩禮簪纓世家子孫,曹雪芹親歷變故,定有所悟,終有一種不平則鳴之感,於是激起了他的創作動機。只有如此,才能用心去品味他的「滴淚為墨,研血成字」的意境。
到底曹雪芹立意作法是自傳?是「還淚」?還是隱語避禍?是咒鐘鳴鼎食之家「子孫一代不如一代「?這似乎都不十分重要,曹雪芹確實是在悲憤之中拷問一個「情」字。若能以同情之心讀之,則會產生心與心交流的共鳴矣。《紅樓夢》從文學藝術上欣賞,不愧是文字藝術的瑰寶和巔峰之作,可謂徑入寶山,取之不盡了。
對待《紅樓夢》,常人最感變幻無常的,莫過於前五回,若說讀有鑰匙,自在其中。循跡而尋,應佩服魯建軍先生有言在前頭——一曰賈寶玉的模特兒是曹雪芹,再說曹雪芹是整個兒的進了小說,前幾回的隱諱伏語,甄寶玉的穿插,揭示了這部宏巨的脈胳序幕。在待時而飛的人前,面對勢利、人情、風俗,不論善惡,總以投機取巧、糊塗為妙;在追求真善美的人前,榮衰如夢,真假如辨,好了如一,情可悟。故警紀實世人,較勁求真,應值同情,人間自有真情在,幾世輪迴永相隨。
掩卷停筆而思,似可解答:心便是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