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寫作思想

《紅樓夢》的寫作思想

《紅樓夢》的寫作思想

紅學研究

作為研究《紅樓夢》的寫作思想,我們抽出了其中六個部分作了說明。就其中的人物而論,也僅僅涉及到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比如說史湘雲的「間色法」和「因麒麟伏白首雙星」還未提及,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妙玉、王熙鳳、林小紅等也未曾涉筆。不過就此六處,我認為也足夠說明《紅樓夢》一書的寫作思想了。

史湘雲的「間色法」和「因麒麟伏白首雙星」,它一直是紅學界爭執的一個重要問題,本來準備把它也納入《紅樓夢》的寫作思想之中來探討,但因這牽涉到一個後四十回的問題,即一個什麼「後三十回」「真本」的問題,所以準備將此問題提出來列入第八章專門討論。至於其它人物,既然沒有討論,自然也不好一筆代過。不過我想在處一筆代過的是元、迎、探、惜四春。作為這四個人物內含,我認為理解為脂批的「原應歎息」四個字是不夠的,它是一個確切的時間分期概念,即元春判詞裡說的「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夢歸」。在這裡,元春是賈府的極盛時期的象徵;迎春已遇並嫁給了無情獸中山狼,迎春的懦弱本身就是一個賈府由盛期到衰期的象徵;探春是作為力挽狂瀾的改革企圖中興的時期,結果是一敗塗地,「生於末世」而無能為力,只好「涕送江邊」;惜春自然是一個末期,是「白楊村裡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的滅亡之後時期的象徵了。

我們在研究曹雪芹社會思想的一部分時,已看到曹雪芹有一個至交密友,他是一個私塾課童先生,名叫張宜泉。此人幸而給我們留下了他記有他複雜思想和與曹雪芹交往的《春柳堂詩稿》。在此詩稿中,不僅記載了他與曹雪芹的親密關係,記載了曹雪芹的病亡,記載了曹雪芹的為人和生平;同時在《詩稿》裡暴露出了張宜泉有一個憂國憂民和每每企圖推翻滿清王朝的雄心大志和問鼎逐鹿天下之心;自然也無意中給我們留下了脂硯齋和後來又化名畸笏叟即同是張宜泉一個人的痕跡。在張宜泉的思想中,不僅表露出了強烈的民族意識,深感「於今不是唐」、「山河詎漢家」;而且每有「漢水終興隱釣才」的登壇拜將之志和「雄劍今將赴石樑」的驅逐滿清王朝之心;還有因「亡家剩一身」「半床風共冷」的窮困帶來的「王侯容易福,乞丐自然貧」「柴米只爭終日貴,人家益較去年窮」「妓樓鮮潤石榴裙」的階級不滿。不僅如此,在張宜泉的思想中,還表現出有非凡的「百代興亡成戲劇,一家哀樂盡荒唐」的政權歷史觀念。我們從他的思想中還可看出,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復明」「吊明」主義者,他的「往事已成秦鹿失,浮名應付楚弓遺」便是這一方面的說明。他的主導思想是推翻滿清王朝,而不是實行歷史倒退。

曹雪芹除了給我們留下一部《紅樓夢》之外,可以說基本上沒有給我們留下一部表露他思想內容的完整作品。一九七七年由張行家裡發現一個刻有「芹溪」字樣的「書箱」,其書箱箱蓋的背面書有一首七律。此律詩經吳恩裕研究並鑒定筆跡,認為此是曹雪芹續絃寫的一首「悼亡詩」。但此詩的內容和筆跡經我反覆研究後,認為此乃是曹雪芹的一首抒情詩,它是曹雪芹目前保留最完整的一首詩。此詩不僅是原作,幾經修改,而且其詩中表露出了曹雪芹駭人的思想和與《紅樓夢》有關的內容。

此詩第一句第二句原作「喪明子夏又逝傷,地坼天崩人未亡」的含義就表露了推翻滿清王朝已大有人在,這其中就包括張宜泉和曹雪芹自己。不僅如此,而且此詩還表明了曹雪芹對明王朝滅亡和滿清入侵的看法,第一句的改作「不怨糟糠怨杜康」便是對人民的歌頌和對明王朝的鞭撻。其中還有「停君待殮鬻嫁裳」一語,此句即是要埋葬滿清王朝。我們從這曹雪芹僅有的一首詩中也可以看出曹雪芹的思想與張宜泉思想的一致。

何至二人思想相一致,而且從我們前面的《紅樓夢》寫作思想研究的六個部分也可以看到,曹雪芹與張宜泉的政治思想也溶進了《紅樓夢》之中。《紅樓夢》中的李紈的「守中」「守節」,劉姥姥的反叛,以及「耶律雄奴」一節文字和襲人晴雯的形象,無不說明了這個問題,更重要的是《紅樓夢》十首懷古詩謎底的破釋得出來的內容與曹雪芹七律中的「織錦意深睥蘇女」相吻合,它進一步證明了《紅樓夢》是一部「璇機圖」。

曹雪芹和張宜泉處在滿清王朝的盛期,曹張二人雖然看到了滿清王朝一定要滅亡,但是要推翻滿清王朝還不是他們所處的時代能夠勝任的。

不知是真的出於曹雪芹說的是「續書才淺愧班孃」,還是脂硯齋說的「世上原宜假不宜真也。諺云『一日賣了三千假,三日賣不出一個真』信哉」(見「甲戌」第一回側批)的緣故,他們便以曹著脂評合作了一部「假語村言」的《紅樓夢》。

   書中的主人翁自然有作者自己一部分,即曹雪芹和張宜泉的一部分,但這主人翁卻不是什麼賈寶玉,而是林黛玉。他們深感「山河詎漢家」的「亡國奴」的不幸,借用唐後主李煜「終日以眼淚洗面」的亡國奴原形素材作了一個性別變態,創作了一個終日流淚的「亡家奴」林黛玉。然後把滿清王國比喻成一個「賈府」,把一個政權中心的京城藝術化為「賈寶玉」,這就開始了「太虛幻境」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女媧補天之後的澆灌之恩和靈河岸絳珠仙草的還淚之說,於是荒唐的「還淚之說」便成了《紅樓夢》一書中的主要線索。既然這「還淚之說」是采素材於唐後主的「亡國奴」的基調,而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新的關係便變成了愛情的從新組合,那麼,曹雪芹便不得不運用「真事隱」與「假語村言」的互換關係,這樣就出現了「甄士隱」與「賈雨村」兩個虛構人物。為了使「假語村言」更完善一點,曹雪芹又給賈雨村配了一個「嬌杏」夫人,於是便開始了《紅樓夢》的「杏子陰假鳳泣虛凰」的鬧劇。

曹雪芹圍繞著賈寶玉這個中心人物和以賈林還淚之說為主線又虛構了其它一些人物。

當然第一位「要人」便是與林黛玉為「情敵」的薛寶釵。

由於滿清政權是一個來自東北的一個邊遠少數民族,其地寒冷而多雪,其始原曾屬遼後又屬金,其祖努爾哈赤初建的政權又稱「後金」,曹雪芹借此便給薛寶釵取名薛(雪)家,並以雪中「一股金簪」作為象徵。由此產生了《紅樓夢》正面的愛情三角戀愛和《紅樓夢》反面林薛二人竟逐「寶玉」並林黛玉一直受薛寶釵威脅迫害的局面。在這一方面表現在林黛玉的隱暗面甄英蓮受薛蟠的迫害和林黛玉的「泣殘紅」問題上。為了兼顧「正」「反」兩面,《紅樓夢》中不顧「矛盾」這個寫作之大忌,而矛盾屢屢,並以矛盾見長,薛蟠生日的「五月初三」日和林黛玉「泣殘紅」的「四月二十六日」被曹雪芹寫在一天之內便是一個典型例證。

隨著《紅樓夢》正面的三角戀愛的出現,也即隨著《紅樓夢》反面漢滿天下逐鹿場面的出現,其它一些相應的人物也應運而生了。一個為寶釵「間色法」的史湘雲出現了,帶著時間分期概念的元、迎、探、惜四個賈府千金出現了,一個賈府的總管王熙鳳並其千金巧姐出現了,作為「情種」的秦氏和「檻外人」的妙玉出現了,還有收拾賈府殘局的李紈也出現了,曹雪芹由這些人組成了「金陵十二釵」。

《紅樓夢》中本來就是圍繞著「絳洞花主」賈寶玉進行演繹的,在「太虛幻境」冊子裡,不能沒有這個人物,曹雪芹在十二釵裡又不能明寫這個人物,所以,曹雪芹又列了「十二釵又副冊」,於是晴雯襲人出現了。這兩個曾在《紅樓夢》「正面」「怡紅院」生輝的人物,她們潛在的職能正好組成了「寶玉」這個既京城又政權的獨特象徵。

《紅樓夢》的主要人物基本上是按照《紅樓夢》的反面意圖佈局的。為了照顧《紅樓夢》反面的意圖,其它人也應運相繼出現了。首先出現的當然是在「古董商」導演下高舉反清大旗的劉姥姥家族。其它「怡紅院」的奸盜之徒林小紅、墜兒、良兒亦相繼問世,滅賈亡薛的孫紹祖夏金桂亦成為主角。既然《紅樓夢》是描寫愛情的小說,是描寫閨閣細語家庭瑣事的,那麼,自然一些妾房和丫頭亦不得不相繼出場。為了照顧《紅樓夢》正反兩面的某些情節,某些人物隨時被拉來配套又相繼失蹤,出現了《紅樓夢》共計男女四百多人的龐大場面。

由於《紅樓夢》畢竟是「假語村言」的,「真事隱」在被「假語村」「貪婪」之後便是成為一個極不顯眼的隱暗面,所以《紅樓夢》中的愛情成份、家庭瑣事、閨閣細語,以及牽涉到的某些官場勾結佔了《紅樓夢》的大部分篇章,其所隱的成份在極不顯眼和一些矛盾中才藉以生存,只有揭開《紅樓夢》的各種矛盾規律之後才初露端倪。

《紅樓夢》的「真事隱」部分包括著相當龐大的駭人內容。

《紅樓夢》原名《石頭記》,也即《紅樓夢》所寫的內容是從賈寶玉原形一塊「頑石」上抄下來的。對於這塊「頑石」的「幻象」,也即《紅樓夢》的文字實質如何,曹雪芹在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裡作了石破天驚的揭示,可惜未曾引起我們的注意。

曹雪芹寫道:「這就是在荒山中青埂峰下的那塊頑石幻相。後人曾有詩嘲曰」:

女媧煉石亦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

失去幽靈真境界,幻來新舊臭皮囊。

好知運敗金無彩,堪歎時乖玉不光。

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

這一首詩中的「女媧煉石亦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兩句中的「荒唐」一詞,實來源於張宜泉《詩稿》中的「百代興亡成戲劇,一家哀樂盡荒唐」,這「荒唐」一詞乃是指政權的角逐。這一首《嘲頑石幻相》一詩,就是指賈寶玉由它的原來形質到一個「貴族公子」的演變過程,實際上也即《紅樓夢》內容並宗旨的來源始末。「好知運敗金無彩,堪歎時乖玉不光」是指滿清政權已進入末期,暗淡而無光彩,有如日薄西山。也即脂批中的「末世」。「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是說《石頭記》,是說《紅樓夢》,但更確切一點說,它更近於是說《風月寶鑒》的「正」「反」兩面。雖然《石頭記》、《紅樓夢》、《風月寶鑒》是一回事。

在《紅樓夢》的第十二回「賈天祥正照風月鑒」裡,曹雪芹借跛足道人給賈瑞送來一面鏡子,其鏡上鏨著「風月寶鑒」四個字,「兩面皆可照人」。跛足道人並千萬叮嚀賈天祥只許他照反面,不許他照正面。賈天祥從鏡子的背面照見一個「骷髏」,而從正面照見了王熙鳳的倩影,並與王熙鳳「雲雨」一番,「如此三四次」一命嗚乎(見269頁)。

曹雪芹專門設賈瑞一節文字,並非在寫什麼自傳裡的一個曹家某人的風流韻事,也非泛泛記述社會上的某些淫蕩公子的調情;特設此「風月寶鑒」就是提醒讀者們《紅樓夢》就是「風月寶鑒」,提醒讀者還是千萬看看「風月寶鑒」的「反面」而少看一些「正面」。因為《紅樓夢》「假語村言」裡所描寫的「正面」是「無非公子與紅妝」的閨閣細語或戀愛成份;還有一個重要的「反面」,它是「白骨如山」。這「白骨如山」是什麼?要泛意講,它是指每次戰爭之後的洗劫場面;要狹意講,這「忘了姓氏」的「白骨如山」即指明清兩王朝的,不,說確切一點,即是指滿清王朝和其僱傭的漢族走狗漢奸們與明末不屈的抗清志士仁人和漢族人民的大搏鬥之後的戰後殘跡。

在《嘲頑石幻相》裡的「白骨如山忘姓氏」是如是,在《風月寶鑒》的「反面」所照見的同樣是如是。

脂硯齋在道士「取出一面鏡子來」下批曰:「凡看書人從此細心體貼,方許你看,否則此書哭矣」(見268頁);在「千萬不可照正面」之旁側批曰「誰人識得此句」和雙行批曰「觀者記之,不要看這書正面方是會看」(同頁);在賈瑞「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個骷髏立在裡面」下批曰「所謂『好知青塚骷髏骨,就是紅顏掩面人』是也。作者好苦心思」(見269頁);在「若不早毀此物」下批曰「凡野史俱可毀,獨此書不可毀」(見270頁);在「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來燒我」下批曰「觀者記之」(同頁),並在第四十三回「閒取樂偶攢金慶壽」為王熙鳳籌措生日銀錢一節裡,脂硯齋在「果位雖低,錢卻比他們多」之下批曰「警魂奪魄只此一句,所以一部書全是老婆舌頭,全是諷刺世事,反面春秋也。所謂癡子弟正照風月寶鑒,若單看了家常老婆舌頭,豈非癡子弟乎」(見990頁)。看來這些批語全白批了。有些人確實弄不清楚這《風月寶鑒》「反面的」「白骨如山」是什麼,有些人恐怕如賈瑞一樣,心甘情願的在作「癡子弟」,因為「公子與紅妝」畢竟是有吸引力的。

當然,寶玉的幻相「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一詩白寫了,「風月寶鑒」也白用了,指硯齋的每每警告也白費了,那後邊關於晴雯誄文中的「爾乃西風古寺,淹滯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也自然沒有用處,一首《姽嫿詞》中的戰後場面「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黃沙鬼守屍」也只好作了什麼曹雪芹站在封建地主階級立場歌頌帝王仇恨農民起義了。張宜泉是「未肯鳴琴留金水,雄劍今將赴石樑」的,曹雪芹是「天崩地坼人未亡」「停君待殮鬻嫁裳」的,脂硯齋是批曰「茜紗公子情無限,脂硯先生恨幾多」的,也批曰「情不情兮奈我何」的,而我們呢?是不是《風月寶鑒》的反面如何,它又與我有什麼相干呢?當然這未免言重了。

自然,作為《紅樓夢》的寫作思想,不要說我們不甚了了,也就是如脂硯齋說的那樣,《紅樓夢》的「眼淚還債之說」,除了「余二人」恐怕沒有第三個人了。這也就是和曹雪芹交往甚厚的敦氏弟兄也感到《紅樓夢》甚為棘手,他「欲把贈蘭人細認」,實因《紅樓夢》「夢雲夢雨不分明」而不知底裡。所以在對《紅樓夢》的問題上敦氏弟兄閉口不談。

作為《紅樓夢》的寫作,當然我們不能簡單地用「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來作解釋,它裡面有一個如蘇蕙《璇璣圖》的變幻組合。

林黛玉和賈寶玉兩個角色不僅在「正面」作了一個貫穿全書的主線;作為《紅樓夢》的「反面」,他們同樣作為主線貫穿著全書的始末,因為亡國奴與入侵者的關係只有到被推翻才告結束。在這兩個人的問題上,只要用「假語村言」將「亡國奴」換成女性來「眼淚洗面」就夠了。但其它部分的正反兩面的寫作還要複雜得多。如果不是《十首懷古詩》謎底的破釋,如果不是李紈母子和劉姥姥的某些特殊使命被破獲,恐怕我們就單憑林黛玉的「眼淚還債之說」和脂批的「知眼淚還債之說,大都作者一人耳,余亦知此意,但不能說得出」等批和對張宜泉曹雪芹思想的研究,單用這些來研究《紅樓夢》的寫作思想是不夠的。因為《紅樓夢》畢竟是一部獨立的文學作品。

《十首懷古詩》的謎底並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無關重要,它是能不能解開《紅樓夢》之謎的一個關鍵。在這個問題上,我本來準備在研究完後四十回的作者是誰和後四十回諸問題之後再來統一研究《紅樓夢》的寫作思想,但考慮到大家都認為前八十回才是曹雪芹的作品,都以前八十回來研究曹雪芹筆下的《紅樓夢》,所以,我也暫時附合這一辦法。因為在暫時放棄後四十回的研究來單獨研究前八十回雖然有所欠缺,但還不妨礙大局。

六十三回寶玉生日「耶律雄奴」一節文字是曹雪芹民族思想的大暴露,也可以說是曹雪芹反清排滿的一次公然挑釁。但是話如果擺在桌面子上,我們就假設曹雪芹還健在的話,也假定有人「提審」曹雪芹的話,我想曹雪芹完全可以這麼答覆的:「這不過是一個渾渾噩噩、顛三倒四,僅有一個『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的寶玉口中的話,並不是我的意思,覺得不要就刪去好了。」我認為這輕而易舉的話,比晴雯答覆王夫人的「我是上夜的」等等的話還要更有理有據,雖然都出於一種「詭辯」。當然還不要說我們的某些研究人員的視而不見和其它辯護了。

《十首懷古詩》就不一樣了。它的謎底在未能夠正確破釋之前,任何人都可以說此無關重要,除大某山民認為「懷古詩謎人有能猜之者,予未敢深信」之外,其它人皆著重於詩謎詩句本身的評論,而忽略了謎底本身。當然出於對謎底本身無法破釋。如果真能破釋其中一首,將會驚奇的發現:這才是《紅樓夢》的一個大「寶藏」。

在前邊我對《十首懷古詩》的謎底破釋之後發現,其中有六首與「大觀園」的「四大處」的主人有關;其第一首為「風月寶鑒」;第九、第十首為「思賢操」「猗蘭操」兩個琴操名;其第五首「柳絮」即指《紅樓夢》的「說風流」。到此,《紅樓夢》之謎才得到了一個不僅是實質性的東西,而且是一個具體性的東西。

這種具體的東西是無法推翻的。比如說誰能證明第八首《馬嵬懷古》的謎底不是「簪子」?誰又能證明第六首《桃葉渡懷古》的謎底不是「蘭草」?既然如此,誰又能證明第八首謎底的「簪子」與薛寶釵的「一股金簪」無關?誰又能證明第六首謎底「蘭草」與李紈母子的「一盆茂蘭」無關?又比如,假定我們暫時還不承認第九首《蒲東寺懷古》的謎底為「思賢操」,那我們誰又能證明此第九首的謎底首先不是織布用的「梭子」呢?

《紅樓夢》十首懷古詩的謎底不僅給我們擺出了一副以賈寶玉的「怡紅院」 和薛寶釵的「蘅蕪院」為一方,以林黛玉的「瀟湘館」和李紈母子的「稻香村」為另一方的兩個敵對人物分佈圖,而且也揭示了《紅樓夢》是一部有如蘇蕙的《璇璣圖》,它的寫作思想是一部反清排滿的「思賢操」。曹雪芹為了寫作的需要,將一個朗朗乾坤壓縮到一個小小的「大觀園」,在「大觀園」又組成了「四大處」兩個敵對陣壘。在這兩個敵對陣壘裡,林黛玉僅僅作為一個唐後主的「眼淚洗面」的亡國奴,而李紈母子則扛起了反清排滿的大旗,小小的賈蘭在大觀園裡持戈躍馬,開始了逐鹿天下。

僅僅這些,自然是不夠的,曹雪芹通觀歷史,發現每次封建王朝的毀滅都來自於龐大的農民起義的衝擊,這已非一次兩次的事實。秦滅於陳涉、吳廣,漢亡於赤眉、黃巾,唐亡於黃巢,明亡於自成。因而曹雪芹在《紅樓夢》裡構思了一個劉姥姥這麼一個人物並其獨特家族。劉姥姥攜帶「反」「清」兄妹曾三進賈府,特別是第二次對「大觀園」,更甚者是對「怡紅院」進行了一次「母蝗蟲」式的洗劫,使賈府或即「大觀園」處於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飄搖之中。在這一方面曹雪芹寫得特別明顯。曹雪芹用了四個章回來描寫劉姥姥的浩劫,又幾乎在劉姥姥「劫」後的其它章回裡,特別是第五十二回墜兒為盜偷鐲之後的十個章回始終在圍著「大觀園」的奸盜叢生、大觀園大亂、一處未了一處又起的作起反來做文章。

晴雯「戰」死於「唇槍舌劍」之下,大觀園「怡紅院」失控。

在前八十回,我們能看到的曹雪芹的最後筆墨是第七十九回「薛文龍悔娶河東獅,賈迎春誤嫁中山狼」,兩個「極壞」的人物夏金桂和孫紹祖在反清排滿的旗幟下起到一個不可低估的作用,賈府薛家處於崩潰之中。

作為《紅樓夢》的寫作思想,在前八十回裡,自然還有好多未曾暴露出來的地方,比如說其結局特別是「甄寶玉」這個人物還一直未曾亮相,對於這些問題,我們只好在研究後四十回中去解決了。

《紅樓夢》既然是以「假語村言」敷演的,既然是以愛情為主要線索的,既然是以社會現實人物為寫作基礎的,那自然這《紅樓夢》的「正面」部分也帶著一定的真實性,不,應該說是更帶有真實性。這個我們不妨作一個比喻,比如說一個情報人員在為了偵探某種情報時,假設化妝成一個小商販,我們又假設他販賣一種極新鮮的蔬菜之類;在這時,往往偵探本身反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抽像的東西,這極新鮮的蔬菜反倒是引人注目的具體的東西。在這一問題上,我們應該認為:我們只看見蔬菜之優長如何,而忽略了偵探本身,顯然是「癡子弟」;但如果我們在確定這個人是一個偵探之後,而再反回來說為偵探因化妝而販賣的新鮮蔬菜也是假的東西,那也未免太迂腐了。

《紅樓夢》在「假語村言」方面來說,是極成功的,它的成功就在於「傳神文筆」。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刻畫了不同類型栩栩如生的各個人物。對於《紅樓夢》來說,當然不可能十全十美,也有不恰當的地方。對於這些問題來說,一部分是曹雪芹純為了兼顧「真事隱」,比如說累贅的「耶律雄奴」一節文字;另一部分是由於《紅樓夢》場面龐大,人物眾多,再加上《紅樓夢》尚未寫完,難免筆下出現疏漏之處。

作為曹雪芹來說,儘管他寫每個人物是站在每個人物的角度來寫每個人物,即我們今天的某些成功演員首先是站在某個角色本身來演這個角色,而不是站在自己或觀眾的立場上來演某個角色,即進入角色,這是一個成功的訣竅。但是我們要說曹雪芹毫無一點本人偏見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他自然也有歌頌,也有惋惜,也有鞭笞,也有揭露。在這一點上,我承認近代諸紅學家認為曹雪芹有民主思想,有反封建意識;但是這畢竟不是曹雪芹思想的主流,也不是《紅樓夢》寫作思想的主流。曹雪芹是寫「末世」的,但不是寫封建王朝的末世,而是寫滿清王朝的「末世」。有些人認為曹雪芹的什麼色空觀念是曹雪芹虛無主義的表現,和曹雪芹想挽救封建社會的「補天」思想,這兩種看法根本就不著邊際。還有曹雪芹的《紅樓夢》的寫作思想是描寫以賈府為代表的四大家族由盛到衰的歷史和描寫賈寶玉「叛逆道路」云云,我認為純屬不知「真」「假」演變雲而已。至於胡適等人認為《紅樓夢》是曹雪芹描寫他家由盛到衰坐吃山空的歷史,我認為就更不足道了。是的,曹雪芹的寫作中不可能沒有往事,不可能沒有經歷;但經歷畢竟與自敘是兩回事,經歷使人學識豐富,用筆自如,任意揮灑,筆下生輝,但絕不是照抄。我承認曹雪芹不但有一個豐富的社會演變歷程常識,而且也有愛情上的一段往事,如果曹雪芹是一個純粹《紅樓夢》中賈蘭式的人物,顯然是寫不出林黛玉薛寶釵和賈寶玉的愛情關係的。但曹雪芹畢竟不是花花公子紈褲子弟,不是風月場中人,賈寶玉的某些方面在曹雪芹筆下顯然是變了形的。我們在這裡有一個必須明白的問題是:純粹的愛情成份,即感情成份是一個說不清摸不著的東西,它非個中人非經歷過的人,不僅不會寫出,而且就是別人寫出也未能接受;而其它某些不屬感情的東西,則完全可以來源於虛構,完全不需要什麼親身經歷。比如說曹雪芹筆下的賈寶玉與襲人一段性行為,賈寶玉與秦鐘的愛昧關係,賈寶玉發現萬兒與焙茗的一段描述等等,這些就憑著一般的道聽途說和瞎想也能胡謅幾句。我們如果把《紅樓夢》中寶玉的一些「不堪」現象也認為是曹雪芹的幼兒形象,那就大錯而特錯了。曹雪芹這樣寫有如脂批的純屬為了「混人」,為了轉移「真事隱」,它屬於「狡猾之筆」的一部分。

《紅樓夢》的寫作思想就寫到這裡。作為寫作思想,我主要是著重於「真事隱」部分,隨便帶了一下「假語村言」部分。對於「真事隱」部分,我也不過多問了問幾個為什麼,也可能僥倖地從其中得到了一些規律性的實質東西;對於「假語村言」這一部分,我就不想多說什麼,因為還有比我高明者在,我不懂文學,自然也談不上研究文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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