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大觀索紅樓

應該大觀索紅樓

應該大觀索紅樓

紅學研究

   舊話重提——關於索隱派的題外話

    對紅學研究感興趣的人,大概都知道胡適和蔡元培的筆墨之爭。這場論戰的背景是新文化運動。胡適挾新學之名,嘲笑蔡元培是「猜謎的笨伯」。他給《紅樓夢》下了定義「是一部自然主義的傑作」。有了這個前提,於是開始「小心求證」。把功夫用在了考證作者是誰,以及他的家世,和各種本子的來歷。希望通過這種「科學考據」的途徑來給《紅樓夢》定位。因為如果此書真像俞平伯所說「……性質亦與中國式的閒書相似,不得入於近代文學之林」。那麼書中的謎確實不猜也罷。誰肯把甚至畢生精力放在一本閒書上呢?至於後來的學者們雖說也有過各種精論。但基本套路卻未脫胡、俞的影響。下面試從幾個方面淺論一下諸前輩考據的結果,然而對那些熱門的論點,如雪芹生卒,和脂硯齋的關係之類可以先存而不論。

一、鐵證不鐵。

    考據派之所以得到支持,和新發現的幾個脂評本有很大關係。《脂批》也往往被用來當成自己論點的證據。其中脂硯批的最露骨的一句話是在「自鳴鐘已敲四下」後的雙夾批——「按四下乃寅刻初,寅此樣寫法避諱也」。這句話等於直接告訴我們曹雪芹是曹寅的後人。也被持自敘說的學者們視為鐵證。鄧遂夫先生在他校訂出版的甲戊本前的導論中便說:「……據此揭示作者應為曹寅後人則是無疑的……」。曹雪芹到底是否曹寅後人且不去管他,但脂硯齋這句作者諱寅卻分明不符合事實。別的本子不論,光是被自敘派視為珍寶的甲戊本中同樣保存下一個帶脂批的情節——第二十六回中當薛蟠錯把「唐寅」二字誤認為「庚黃」時,脂硯齋卻在「唐寅」二字旁批道「閒事順筆,罵死不學之紈褲,歎歎!」好像全然忘了自己曾說過作者諱寅。連一句「前雲避諱也,今忽見此唐寅,甚怪……」之類的自圓其說之詞也沒有,或許是別有用心,但也可能是沒留心。因為作者根本不諱「寅」字。如果這裡的「寅」字,作者用了缺筆,脂硯齋一定會大加評批。

    古人避諱,差不多已成了條件反射,《紅樓夢》的林黛玉一讀到「敏」便會念作「密」,長期的訓練已使她成了習慣。曹雪芹如果諱「寅」字,那麼這段「閒事順筆」,則會自然的避開,除非「庚黃」二字不得不用,否則以他的才華,不必要非得用唐寅二字。

    脂硯齋的關於作者諱寅的批文其實是說作者是曹寅的後人,這到不一定是撒謊。但起碼是誤解了原文,所以此人雖也可能瞭解作者寫作本意,但對文字的理解卻未可盡信!對他所講,大可商榷,而鐵證一詞,卻請收回。

二、面若春花和頭廣身胖

    首先我敢肯定,不是所有的紅學學者們都認為書中的賈寶玉就是曹雪芹本人。但持此說者卻大有人在,因此對曹雪芹相貌的考證便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考證的結果是曹雪芹長的「面如春花,目若桃瓣,鬢若刀裁」那麼寶玉即雪芹則一定成了持此說者的定論,起碼也是所謂「鐵證」。可偏偏那結果不如人意,曹雪芹要麼非常精瘦,要麼是頭廣、身胖、色黑。前者是曹的朋友輩如郭敏之類詩詞中的反映。在書中對甄士隱的相貌描寫時,脂硯齋也說「作者自像也」。後者是雪芹之後的一個人物據「前輩親友」所云。當然也不排除曹雪芹原來是頭廣身胖,後來由於「舉家食粥」而餓的精瘦。但不論是哪種形象,都似乎難和書中的寶玉劃上等號,假如正在地上劃薔字的齡官看到花葉中的寶玉竟是頭廣身胖而且色黑,還誤認成女孩,豈不滑稽?那麼,是否曹雪芹在書中美化了自己呢?如果是這樣這個自敘的可靠性便要打個問號。賈寶玉之所以得到上至賈母,下至眾丫鬟的寵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長的漂亮。連討厭他的父親賈政也經常因為他長的好而放過對他的訓斥。如果曹雪芹沒有寶玉的這種優勢,他還要故意在自敘中美化自己,以便好和諸女(還有諸男)調情,豈不真成了意淫?再要問一句「誰解其中味」實在有些噁心了吧。對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紅學家們卻總是迴避,大概始終無法自圓其說。

三、火攻

    考據做到如今這個地步,不說窮途末路也是日薄西山了。那結果呢,從作者是誰到曹雪芹生卒。從各抄本的來歷到脂硯齋的性別。凡此種種,紅學家們所做的工作不謂不精誠。可最終是眾說紛紜,難以統一。但對故事的結局推測竟出人意料的一致。我所讀到的關於該如何結束賈府故事的文章都主張放火。理由雖各異,但有一條共同。那就是從作者交代的各人歸宿看,頭緒紛多。只有放火才是完成這個悲劇故事的最佳選擇。真是欲破百足,須用火攻。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可是,且慢。關於《紅樓夢》的結局作者明明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大地和「白茫茫」聯繫在一起,當然是指雪景,用在書中則喻示著寒冬一至,群芳盡殘的景象。但如剛著過場大火,則斷壁殘垣,焦黑一片,下雪也承不住。如何會是「白茫茫」。

    其實,應該如何結局,書中並非一點線索沒有。大觀園既有了三春過後的言語。又有了「白茫茫」的寒冬,中間自然也少不了夏和秋,而夏金桂、秋菱和秋桐(她二人一主悲秋,一主秋之肅煞)正合了此意。至於夏金桂如何會進大觀園,以及賈、薛兩家的主賓倒轉,那是另一個話題。然而這夏金桂是非要進大觀園的,也就是說太虛幻境從「春感司」到「悲秋司」中間一定要有夏天。以夏金桂的性格,一進大觀園,必定又會大發「宋太祖滅南唐」之意,目標第一個就是王熙鳳。因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鳳姐這樣的人物,在視他人為糞土的夏金桂是決容不得的。簡單說一下吧,書中說她心中丘壑經緯,頗步熙鳳後塵。論潑辣看她的風格鳳姐也自愧不如。王熙鳳雖持強羞說病,但畢竟有血崩之症,身體精力也比不了正當年的河東獅。雖說有政治背景,但賈家既然在政治上有衰敗之兆,王家大概也不妙。而夏家和它所依附的集團卻似乎是如日中天。夏府也只此一女,她又降服了薛家的長子薛蟠。夏金桂的身後是兩大財團的財富。王熙鳳的臂膀平兒也比不了寶蟾,如此一來,王熙鳳遇到了夏金桂這樣的對手,雖會機關算盡地掙扎,也改變不了失敗的命運。本來還有個元妃,可以使鳳姐和賈府用來威懾一下夏金桂。可是,當夏金桂這只「河東獅」也就是母老虎遇到秋桐這只書中唯一點名屬相的「兔」時,元妃也該「大夢歸」了。秋桐的作風和夏金桂如出一轍,物以類聚,她一定會向正當得勢的夏金桂靠攏。而夏金桂自命嫦娥花,與寶蟾和秋桐這隻兔正好是荼毒大觀園群芳的最佳組合。當然她既自命為花,冬天一到,自然也會隨群芳而盡。

    脂批在第五回各人的判詞中出現過兩次「拆字法」的批文,一是香菱的「自從兩地生孤木」一是鳳姐的「一從二令三人木」。這兩句有無關聯呢?頭一句好解,是個「桂」字。那麼「桂」字能否拆成「三人木」呢?由於經常看到「桂林山水」的詩畫,那上面「桂」字經常寫成「 」,不知曹雪芹可否喜歡異體字,但我想非要用拆字法的話,「三人木」合成「桂」字,總比「來」字經得起推敲。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從二令」會不會是與夏金桂有關的一句預言呢?喜歡「科學地考證」的紅學家們不關心這些,他們的興趣在曹雪芹是否「頭廣身胖」上面。

四、索隱

    自從胡適帶入西學理論研究《紅樓夢》後,舊紅學的所有種種便被歸為「索隱派」。在胡先生理解,索隱的意思就是「猜笨迷」。我常想這句話到也不錯,因為曹雪芹本來就說「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即是癡人所作之謎,當然由「笨伯」來猜了。胡博士那套西學理論,在如今看來,早已不是什麼「新學」了,從小就接觸的是它們,在我來說中國古代的各種學問才是「新學」。我想,胡博士的理論在當時雖然先進,可不一定完全適用分析這部二百年前一個拖著辮子的人寫的書。舉個例子,用佛洛依德的理論去分析司馬遷寫《史記》,雖可講通,但總使人覺得似是而非。

    先聲明一下,我對舊紅學諸人的論點並不贊同,因為他們太過於臆測。什麼「小宛姓白,黛玉則名黛。小宛愛梅,黛玉則愛竹。小宛千里草,黛玉雙木林」。這些人根本沒把《紅樓夢》當成學問,探討一下只為「有助資談」。由於不認真,遇到了作風嚴謹的西學自然一敗塗地。應不應該把他們的帳算在「索隱」二字的頭上呢?這條道路到底是對是錯呢?我想「索隱」和「考證」是相輔相成的,所謂「雙懸日月照乾坤」,不必分出陰陽主次。現在的紅學家們或自覺不自覺地又開始「猜謎」了吧,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到了蔡元培先生,其實方開了索隱的先河,他之所以受到嘲弄,是由於有新學和舊學相爭的背景,可以說是時代的原因。其實他那個賈府系偽朝的代指,賈政、賈赦、賈璉一干人是偽朝六部的代指的理論還是很有道理的。但那個「女兒是水做骨肉」是指漢人,因為漢字是水旁。而「男人是泥做骨肉」是指滿人,因為滿語中滿人稱「達達」是土字起筆的理論卻牽強了。漢字的寫法有水有土,而水土一混才是泥。滿人呢?則不論「滿」字「清」字都是水旁。這樣一來豈不成了寶玉見到滿人才「神清氣爽」?蔡先生意思有了,但「猜笨謎」的方法欠妥。我來斗膽為先生修正一下。「滿」也好,「清」也好都是水旁,滿清在五行中也主水德。但他們既然佔了漢人的土地,水土相交自然為泥。而那些依附滿清,做了大清之臣的漢人呢?他們是有立足境的,既然有立足之士,加上漢字的水旁也是泥。曹雪芹的意思應是見到這些人都覺「濁臭逼人」。而見了那些失去土,也就是心存民族思想,在滿清無立足境的漢人方才神清氣爽。林黛玉說:「無立足境,方是乾淨」才是此意。

    清初一直到民國,民間有一個組織龐大的幫會叫洪門。這個門派初創的宗旨便是反清復明,起名洪字的意思就是漢人失土。紅學家們考證曹雪芹喜歡結交戲子和下九流,不知他會不會因此受到洪門的影響。

     關於這些紅學先賢們的是非對錯就論至此處吧。應該看到關於所謂新舊學之爭的背景。到了今天,總應打破門戶之見,用一個客觀而公平的態度回顧這段學述史。很想學紅學泰斗周儒昌先生言必有詩的風格,但限於才力,於是藏拙。便剝兩首《紅樓夢》中薛寶琴的懷古詩來表達自己對紅學史這段公案的感想吧。懷古二字到也合了我的心情。

其一 蔡元培先生懷古

名利何曾伴儒身, 無端被貶出紅塵。

牽連大抵難休絕, 可歎世人嘲笑頻。

其二 胡適博士懷古

蟬噪鴉棲轉眼過, 考據結果今如何。

只緣佔得新學號, 惹得紛紛口舌多。

緣 起

    在研究古典名著《紅樓夢》的紅學中,有一個「過時」的派別被稱為「索隱派」。說它「過時」是因為它屬於舊紅學的範疇。而且由於此派學者一開始便入了歧途,雖也對曹雪芹的「微言大義」有體會,但終於沒有大觀。而只是在「形似」上下工夫,結論又多武斷,並不肯沿著作者留在書中的諸多線索進行索證。因而沒有成氣候,當以胡適、俞平伯為代表的新紅學派崛起時,「索隱」二字便慢慢淪為了愚腐的代名詞,以至於現在的紅學家們惟恐和「索隱」沾上邊。但是這卻有些離奇了。曹雪芹明明說假托假雨村言,內有真事隱,並問讀者「誰解其中味」?《脂批》也幫腔道「凡看書人從此細心體貼,方許你看,否則,此書哭矣!」那麼既然有「真事隱」當然應該去「索」,否則又該如何研究呢?「索隱」二字並無可羞處,實在不必談虎色變。

    然而,索隱歸索隱,雖然不能重蹈舊紅學派的覆轍但也決不能異想天開,另做傳奇。以霍國玲姐弟為代表的所謂「解夢派」是這種類型的典型。他們的那個「曹雪芹和竺香玉毒殺雍正」的故事實在讓人目瞪口呆。仔細想想,這個霍氏索隱考證出來的傳奇故事,並不比前人所謂「順治與董鄂妃」的故事高明,甚至還不如後者容易使人接受。雖然證據看似頗多,卻無一經的起推敲,這有點像外國人把《聖經》中個別詞句按一定規律排列,並輸入電腦後竟得出如「工業革命」、「二次大戰」、「希特勒」等詞句一樣毫無意義。幾百萬字的《聖經》何詞不可組。同樣用《紅樓夢》中的一些細節做靈感編出一個聳人聽聞的傳奇,再用自己題外搜集的材料去「印證」,一定會弄的漏洞百出,情理不通,難以自圓其說。可不知為何,霍氏的理論據說卻引起了轟動。許多學者也爭相符合。這實在令人沮喪,這難道真是曹雪芹的「其中味」嗎?幸而又有許多治學嚴謹、見識不俗的學者對霍氏理論進行了批駁。如楊啟樵教授的文章便有理有據。讀後使人暢快。有先生在,便很不用我輩多事矣。

    有趣的是,霍氏決不承認自己是「索隱派」,看來「索隱」二字誤人不淺。「解夢」到是玄虛的很,可惜解來解去也沒解通。什麼「二百年來雪芹唯一知己」云云也終是圖有其名。而且不探索清作者所隱的「其中味」,這個夢又該如何解呢?

    還有一種家史說。即所謂《紅樓夢》是自轉小說,或者是以別人為藍本的敘事型小說。此說強調書中的人和事都有真實人物做原形。這樣一來確實不用再索隱了。因為曹家的家庭興衰雖也從某個層面上反映出了社會變遷,從中也可找出事物發展規律從而以小喻大,以點喻面的大觀人生之厚重,但本身卻無太大的意義。即使去索隱,又能索出什麼呢?那些事早已成了過眼雲煙,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但是,這種理論卻也有些站不住腳,連持此說之人自己也經常疑惑。比如,如果曹雪芹是書中的寶玉,卻並沒有趕上曹府在江南做織造時的繁華生活。勉強說是遷進北京後吧,但剛犯過經濟政治錯誤的曹府決不可能像書中賈府一樣錦衣玉食,而肆無忌憚。也決不會允許曹雪芹象寶玉一樣「富貴不知樂業」,更別說象蓋大觀園這樣的事情。連他家欠國庫的賬都是雍正「恩免」了的。如膽敢這般奢侈,豈不把雍正視為可欺之主,而自取其禍?說是「寫別人」吧,是寫誰呢?舊紅學對此便有種種猜測,卻拿不出任何有利的證據。而且從作者的口氣來看,也斷乎不像。作者明明說要「大觀」,可我們卻偏偏要把《紅樓夢》這本奇書歸結於一時一事,於是被書中幻象所迷,進了纏緣井卻難以跳出來。

    這裡還要提一下《脂批》。可以肯定脂硯齋對曹雪芹的真實用意是有所瞭解的。但比起曹雪芹來,伊(因不確定此人的性別,故用此字。)要淺薄的多。有時就像一個傍在大學問家旁邊的聰明卻饒舌的妻子。既要處處體現丈夫的不凡,又時不常會賣弄一下自己。言多必失,卻又耍小聰明掩飾。還要極力表現和作者的親密關係。涉及到關鍵處,《脂批》也來點一下,當然不會點透。而在不甚重要的地方《脂批》的語句卻經常出奇的白實。比如說作者避諱寅字(我認為這是有故意顯示作者不凡身世之嫌)。當然,更多的時候伊也確實沉浸入作品的情節中,與書中人物共悲歡。說到底脂硯齋似乎有一種女性獨有的跳躍性思維,敏銳有餘而大的邏輯性不強。這也許是另一個可能瞭解作者用心的人物畸笏叟要把脂硯齋名字從書中剔除的原因。因為《脂批》的最大作用還是障眼。意思是突出情節和作者的筆法,從而不便讀者作他想,但由於脂硯齋過於賣弄其對作者真意的瞭解。伊所顯示的權威性,卻容易誤導讀者。如果作者真有不容於當世的思想隱於書中,在該書初成時,這種障眼法是不可少的。但當雪芹辭世,書又沒有受到太大責難時,這種障眼的作用便不十分重要。畸笏叟重新編訂《紅樓夢》剔除了脂硯齋的名字,但又放了由脂硯齋署名的甲戊本一馬,讓它流傳於世,心思一定是很複雜。

我並不是說《脂批》不重要,相反認為在關鍵之處如果能索出作者本意,《脂批》是一個很好的佐證。但它決不是解題方法。怎麼講呢?這就像「射覆」一樣,當得出一個答案能從書中找到證據又可和《脂批》對應上,那便可算「射著了」。關鍵還是要緊扣原書。除了對後人編纂的一些內容進行甄別外,(也不能一概抹殺,比如畸笏,或也瞭解作者本意)其他的題外考證只應做輔,而不應當成證據。

    那麼,自己的這套理論到底「射著了」嗎?我想,這是永不會有所謂「定論」的。曹雪芹寫書既然是曲筆,他的真實意圖付於了書中各人各事,後人來索解,不可能完全展露無遺。最多只能做到無限接近。何況即使索解的合情合理,也是無任何有權威性的鐵證。除非發掘出曹雪芹新的手跡文獻,否則「定論」一詞終是空話。然而,曹雪芹既然用盡心思給書中加以隱意,其目的還是想使讀者看懂。而且,為了使人們能理解「其中味」,在引導方面他也一定會費心思,否則都成了對牛彈琴,曹先生的十年苦功豈不白費?據這個思路去想,他在書中留下這方面的線索一定不少。所以,能不能抓住這些線索,就成了能否瞭解雪芹真實用意的關鍵。

    本文通過對書中人物,情節的分析,希望找出通向解開曹雪芹真實用意的途徑。求證方面以書為主,不肯拋開書以外去找證據。清史為輔,因為我認為「大觀」二字,有大觀天下之意,必定離不開對天下興亡之歷史的評判。而人生百態只是歷史的一部分。至於雪芹家史及平生,只是在得出結論後,用來分析作者的動機時,拿前人考據出的結果做參照。雖不免稚薄,但自覺能合情理,不是空穴來風。

以上種種,是作此文之緣起。所謂鯁骨在喉,不吐不快。

賈氏四春

    賈家有四個女兒,分別叫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在薛、林還未入賈府前,她們是賈寶玉最早接觸的「女兒」。本身又都被作者列入十二金釵之正冊。按理她們應該是書中的主要人物。但作者對她們除探春外,所用的筆墨極少。尤其迎、惜二人,幾乎沒作什麼描寫。但也正因為如此才使這四春一直籠罩著一種神秘色彩,把元、迎、探、惜,連在一起讀便是原應歎惜。那麼作者要為什麼歎惜呢?給四春起的名字裡面又包含著什麼玄機呢?縱觀《紅樓夢》除賈探春外,那三春都是陪襯但卻又不能缺少,因為作者用她們的四個名字,實是標誌了四個時代。那便是從正式稱帝的清太宗到作者主要描繪的雍正朝這四位皇帝。這種說法能否成立呢?我們要先看一下答案是如何得出的。

先從名字上說。因為曹雪芹給書中人物起名是大有講究的。第一位是元春,如果答案正確,她對應的是皇太極。元者始也,就是原始的意思。那麼太極不也是元始的意思嗎?由太極才演生出陰陽兩儀,四象,八卦,以至萬物。元春又是皇妃。這樣一來便成了皇太極。

    再看第二位迎春,這好解多了,過年的意思就是迎新春,對這個節日,中國人再熟悉不過。有句詩說「總把新桃換舊符」。現在人們乾脆把福倒過來,貼在門上。意思是福到了。從古至今,此習雖有少許變遷,但內涵是一樣的。總之,迎新春就是盼望福臨。而清朝第二個皇帝世祖順治不就叫愛新覺羅·福臨嗎?

    探春呢?她應對應上的是那位號稱千古一帝的清聖祖——康熙,愛新覺羅·玄燁。探春是大觀園詩社的發起人,有個號叫「蕉下客」意思是芭蕉葉下人。如果用這個號作謎面,打一位清朝皇帝的名字,那謎底就是玄燁(懸葉)。林黛玉用「蕉葉覆鹿」的典故打趣探春,其中也似有深意。康熙的平生業績就不用去多說它了,可他繼位之初天下卻並不太平。還是群雄逐鹿的局面,但這隻鹿卻死在了他的手裡,由此才開創了所謂「康熙盛世」。康熙懸著的青(清)綠的蕉葉也終於覆蓋住了這隻鹿。還有一段有趣的情節。可以證明探春的身份,在第七十回中,大觀園眾人放風箏,探春放的是一個鳳凰(百鳥之王)。正要剪時,見天上也有一個鳳凰,因道:「這也不知是誰家的。」眾人皆笑說:「且別剪你的,看他倒像要來絞的樣兒」說著,只見那鳳凰漸逼近來,遂與這鳳凰絞在一處。眾人方要往下收線,那一家也要收線,正不可開交,又見一個門扇大的玲瓏喜字帶響鞭,再半天如鐘鳴一般,也逼近來。眾人笑道:「這一個也來絞了。且別收,讓他三個絞在一處到有趣了。」說著,那喜字果然與這兩個鳳凰絞在一處……。這段文字有一個謬處,誰見過風箏上帶著鞭炮呢?或是響哨吧?《紅樓夢》中類似這種謬誤處多不勝舉。真是「滿紙荒唐言」了,曹雪芹用了十年時間,修正了五次,不可能是疏忽造成的,唯一的答案是他故意要這樣寫,越是這種地方,越是有深意。那麼這一段文字又是何用意呢?我們知道康熙除了文治外也是一位武功赫赫的皇帝。而其中最重要的,大概要數平三藩了。這也是關係到大清王朝氣數的一戰。三藩中又數吳三桂的勢力最大。我認為王熙鳳便暗指這位平西王(後面會論到)這樣這段文字的意思便解開了。探春指康熙她放的鳳凰,另一隻鳳凰(吳三桂)來絞,還有個喜字(尚可喜)帶著鐘鳴(耿精忠)般的響鞭(響應)也來絞。三藩之亂這段歷史便被曹雪芹以這種方式巧妙地引入書中,且不著痕跡,但之所以這樣做其用意還是希望讀者看懂從而去理解他的「其中味」。用心可謂良苦。

    最後是惜春。惜春的作用純粹只用來暗指作者認為已到了「諸芳盡」的雍正時代。而雍正(先不論作者對他的喜惡)平生的行為事跡,曹雪芹則通過另一個人物(薛寶釵)去表述。那麼惜春和胤禛又有什麼關聯呢?惜春在前八十回中唯一做的事便是繪畫。但這不是兩筆寫意,而是要照著施工圖樣真實地現出來大觀園。人物、花草都要入畫,就像現在的寫實畫。或照片一樣。這難道還不是印真(胤禛)嗎?另外惜春的性格也與作者認為的雍正相符合。首先是崇佛,說雍正好道是不對的。他其實是個佛教徒,曾在宮中大興佛事,康熙自號「體元主人」而他自號「園明居士」他雖在宮中養了些道士,但只不過當作醫生。在他心中,道士比太監、優伶等輩雖強一些,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道士稍一不順他的心(如賈士芳)便說殺就殺。而惜春也是從小便想做尼姑,最後也長伴了清燈古佛。第二是陰冷的性格,雍正的陰冷是著了名的。而惜春呢?說薛寶釵是冷美人,我看卻比不過這位賈惜春小姐。入畫是從小跟著服侍她的貼身丫鬟,卻因為一點小錯說趕走便趕走,連親嫂子尤氏的說情都不買帳,更不理會入畫的苦苦哀求,理由是怕連累了她的名聲(雍正對虛名的態度也有相類吧?)。惜春的心腸也真夠狠的了。而她對尤氏說的那番話其刻薄實不亞於以刻薄細緻而著稱的愛新覺羅·胤禛。

    賈氏四春是否真的隱指清初的四位皇帝所代表的時代,上面所寫的只是一種推想。要進一步證明它還需要更多的證據,第一要看它是否和別的推論對應的上。第二就是曹雪芹在第五回中所作的判詞。但關於四春的這四首判詞我需要在先論證完其它人物後才能有個說法。而這裡我想先舉另一個例證。《紅樓夢》的第二回是「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我們也是在這一回中才瞭解的包括四春在內的賈府諸人。賈雨村是所謂假語村言的一個諧音,那麼「冷子興」又是何意呢?作者在前幾回安排出場的人物名字甚至景物的名字大多是精心設計的。或諧音、或寓意。而這麼重要的賈府背景及人物關係作者偏要借此人之口敘述出來,其中定有其含義。而且,「冷子興」三字本身就使人諸多想像。《脂批》卻在此住口了。其實對為什麼會有冷子興其人,《脂批》到是解釋了一大堆。什麼「冷中出熱」了,「無中生有」了。但卻提到「故借冷字一人」(可能是「冷子一人」)故意略去了「興」字。看來「冷子」是一個人「興」是指這個人的狀態。而且,作者的回前詩云:一局輸贏料不真,香銷茶盡尚逡巡;欲知目下興衰兆,須問冷眼旁觀人。《脂批》在此批道「故用冷子興演說」。那麼為什麼不起名叫「冷觀興」或「冷世(視)興」之類呢?難道不比「冷子興」更貼切?

    從現在的考證結果看,曹雪芹應卒於乾隆二十七或二十八年。《紅樓夢》寫了十年。(也可能不止十年)。創作起始可能是乾朝初。當時,乾隆作為一代雄主的姿態尚未完全顯露出來。曹雪芹要喻史於書時,還不十分瞭解這個年輕皇帝的手段和魄力。所以選擇了從已可以做結論的雍正朝開始切入。而且從這首回前詩看,他自信是能看清天下興衰的「旁觀人」。對滿清入主中原這「一局輸贏」,青年的曹雪芹似乎很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然而,當乾隆令主風範在後來顯露的淋漓盡致時,曹雪芹也越來越絕望。對雄才大略的乾隆也不能不提及,於是書中後來便又橫空出世地有了一位薛寶琴。關於作者的民族主義思想,和寶琴喻指乾隆,後面會論述。

    然而,「冷子興」的含義卻昭然若揭了,「冷子」二字指胤禛「興」指他當上皇帝。關於曹雪芹和雍正關係說法很多。包括霍氏在內的諸多對此感興趣的紅學家們有很多論述。其中有證據的是雍正抄了曹雪芹的家。不論曹雪芹會不會因此去刺殺這位皇帝,或是產生了殺人動機(註:霍氏曾提出回前詩中有一句「一朝敲破蒙頭甕」是曹雪芹要殺雍正頭的證據。而我認為這最多是曹雪芹對雍正的一種詛咒。)但是他對雍正比較厭惡卻是可能的。把他比做「冷子」也是基於當時人們對這位所謂「殘忍刻薄」皇帝的一種普遍看法,是有輿論基礎的。而「榮國府」便應是指滿清王朝。這「冷子興演說榮國府」的意思就是從雍正這朝敘述滿清王朝的變遷過程。當然曹雪芹可不是「演說」一下就完了,他還要議論和抒發自己的政治見解。但這第二回卻只是大至陳述一下歷史。就像要議論劉邦,必須交代清秦始皇和項羽,而且對他們也要做出平述一樣。曹雪芹要評議滿清諸皇朝從而引出自己的政治見解其首先就要先對這段歷史做個陳述。

現在可以感覺到曹先生覺得什麼「原應歎惜」了。他可能認為滿清入主中國是一件很值得「歎惜」的事。這也讓我們感覺到了曹先生的政治立場,和其民族主義思想。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民族主義思想和那些江南前明遺老遺少們追念前明的思想又有所不同。後者更多的是懷念朱明皇朝。而曹雪芹其祖雖是漢人,但在滿清未入關前便「從龍」了。等於是跟著滿清才得以入關。所以他對朱明皇室的感情幾乎沒有。他其實也算旗籍,但畢竟根基淺薄,當他自身所處的滿清貴族階層對他與其家族由於民族矛盾進行排斥時,其自身的民族意識必然抬頭。又由於他潦倒的身世更使這種意識加深,最後發展成民族主義思想。而這種民族主義思想更加傾向滿、漢矛盾而不是明、清矛盾。其表現為「悼明」(所謂悼紅軒)而不是「反清復明。」

    但這些畢竟還是感覺,元、迎、探、惜到底是否是作者陳述歷史時代還要看作者是否把在這些時代中湧現出的歷史人物也描寫進了書中。那麼我們就看一看「冷子興」是怎麼演說「榮國府」的其他人物。

王熙鳳和李紈母子

    如果要評述滿清王朝的入主中國,有兩個人物是不可或缺的。一個是逼死崇禎皇帝的李自成,另一個是引清兵入關的吳三桂。我認為李紈隱指李自成的覆滅。而王熙鳳則隱指吳三桂。先看李紈。

    李紈的判詞前,有一幅畫像。畫的是一盆茂蘭旁有一位鳳冠霞披的美人。然而,李紈本是薄命司中人,不知為何會有「鳳冠霞披」的富貴氣象?如果這盆茂蘭是摔爛在地的,倒有幾分悲涼之象。可書中並未暗示賈蘭會死。再來看看李紈的這首判詞:

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李紈」音諧「李完」,這第一句的意思是李自成雖躊躇志滿地春風得意了一陣子,而且當了幾天大順皇帝(書中用李紈鳳冠霞披來寓示李自成皇冠龍袍)但是很快就完蛋了。第二句是說李自成辛苦一世,轉戰一生,到頭來卻誰知只得到了「一盆蘭」。那麼這「一盆蘭」又是代表什麼呢?且看第三句。「冰」比「水」好在何處?「水」又妒「冰」什麼呢?因為「冰水為之而寒於水」,所以相妒。而這一句前則是「青出於藍而勝於籃」。所謂「如冰水好空相妒」意思是就好像冰水相妒一樣。用意還是引出「青出於藍」的典故來表明這「一盆蘭」的真實含義。「青」與滿清之「清」相通,原來這「一盆蘭」喻指滿清。因為青出於藍而又不是藍,那不就是「假藍」嗎?

    第四句是說李自成一生至力於推翻明朝統治,最後卻是為他人作嫁裳。結了滿清入主中原這個果,自己卻完蛋了,白白地成為別人嘲笑的對象。

    關於賈蘭,書中有個很有意思的情節。賈蘭拿著弓箭,飛也似地追逐小鹿,大觀園居然有鹿亂躥,難道不怕驚嚇了眾小姐?然而賈蘭逐鹿的寓意便很明顯了,是指滿清逐鹿中原。《脂批》中說「昨憐破襖短,今嫌紫蟒長」,是指賈蘭,賈菌一干人。賈菌音諧假君,和賈蘭在一起用意是指滿清皇帝。因為孔子有句「夷狄有君不如諸夏之無」,所以滿清皇帝儘管富有四海入主中原,畢竟是「假君」。滿清興起時間不算長,著實有一段「昨憐破襖短」的生活。但今天即已入主中原就不只滿足於「紫蟒」了,他們要穿上皇袍成為天下共主。而不只是一隅之君,或被漢人稱為「酋長」「土司」。

    至於李自成,他的歷史使命已結束。對於他的生死,在清初便是疑案。有些說法是作了和尚。但作者認為這些都已不重要,李即使是活著,也是心如槁木。

另外,竊以為曹雪芹的這些判詞和《紅樓十二曲》有些並不是同指一人一事。在《紅樓十二曲》中,李紈的那曲《晚韶華》則另有所指。這在後面會論到。

    但作者似乎對李自成的評價和同時代的人有所不同。那些人不論滿、漢都認為李是「賊」。李紈的父親叫李守中(《脂批》解為理守中),或者作者認為李闖王稱帝后應固守以穩定局勢,而不應該急於出兵對吳三桂作戰。李自成打了二十年仗,轄百萬之眾,部下又多有悍兵勇將。吳三桂和滿清加起來也不過十來萬人馬,竟一仗而使李自成從此再無還手之力。也真是奇(李綺)聞(李紋)了。反正曹先生想不通,似乎為李自成感到遺憾。並認為滿清入主中國不是必然,而是湊巧。

    至於李紈死去的丈夫賈珠。我認為指被李自成逼的上吊的崇禎。珠者,朱姓執玉之象也。朱由檢丟了玉璽(皇位),落入滿清愛新覺羅氏手中,從此成了「假寶玉」。

李自成是清朝入關的一個重要因素,另一個就是吳三桂,正是因為他引清兵入了山海關,也才使曹雪芹一家跟著滿清主子返回故鄉(這裡的故鄉是廣義的)。當然那時曹先生還沒出世,但曹雪芹當然想到如沒這個人,他的一生會是另一個樣子。曹家是包衣出身,曹雪芹如以在關外的條件恐怕不會受到什麼良好教育。也不會有什麼民族意識的覺醒。所以曹先生對吳三桂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從民族主義角度出發,吳三桂是民族罪人,另一方面又對他多少有些感激。先把這段議論放在這裡,還是來看看他用以隱指吳三桂的王熙鳳。

    要說明何以是王熙鳳是隱指吳三桂,首先要說一下書中的四大家族。王蒙先生指出其實只描寫了賈氏一家。那麼另三家又是什麼作用呢?既然賈是諧假字,那其於三家之姓氏也應有含義。這裡先說賈、王兩家。

第一是賈家。所謂「賈不假,白玉做堂金做馬。」十足是皇家的氣派。賈家是指當時的皇室。

    第二家是王家,如果說「賈」諧「假」字,那麼「王」諧「忘」字。王家在金陵,也就是南京。而南京是明王朝最早建都之所,也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寢所在地。所謂金陵王家的含義就是指那些原本是明朝的臣子,世受國恩,然而卻幫助滿清奪取政權的人。是一群忘恩負義之輩,也就是漢奸。讓我們在看一看這金陵王家都有些什麼人,王熙鳳的哥哥叫王仁(忘仁),父親叫王子騰(忘子痛)意思是忘記仁義,忘記自己民族而使子孫蒙羞的人。當然這些人也都是對大明不忠之臣。因此在第五十四回中便有了這麼一段情節——

    女先兒道:「這書上乃說殘唐之時,有一位鄉紳,本是金陵人氏,名喚王忠,曾做過兩朝宰輔。(你看既有忘仁、忘子痛,就也會有忘忠)如今告老還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喚王熙鳳。」

    殘唐時代和明清交替時代較相似。這位王忠(忘忠)又做過兩個朝代的官。以此來影射原是前明舊臣而歸降大清又甘為走狗之輩,大概也是作者的一種匠心獨運吧。明清之際,像吳三桂、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洪承籌等都屬於這類人。這其中,吳三桂是最具代表性的。

    王熙鳳,「王」是諧「忘」是歸類。「熙鳳」諧「西鳳」,「鳳」是百鳥之王。關於鳳的寓意前面在求證探春為玄燁之隱指時已提過。「西鳳」的意思就是西方之王者。吳三桂被滿清封為平西王,而王熙鳳的貼身丫鬟不就叫「平兒」嗎?鳳姐原從金陵帶到賈府四個陪嫁丫鬟,除了平兒那三個都死了。而吳三桂封號為平西王,這「平西」二字原也是他從前明帶到清朝的。在明朝他是「平西伯」另外他在明朝還有三個官銜,分別是山海關總兵、兵部尚書、太子少保。歸清做了平西王后,這三個官銜自然是沒了。

    吳三桂之所以引清兵入關,普遍的說法是所謂「衝冠一怒為紅顏」,這句詩出自清初詩人吳村梅。但作者卻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同樣在第五十四回,女先兒還沒說完王熙鳳和李雛鸞○注的故事便遭到史太君的一頓批駁。那意思是像這類「才子佳人」的故事是人胡編的,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發生的。現實中的「才子」和大家閨秀們不會因情而越禮,那麼身繫國防重任的一代梟雄吳三桂也決不會因一個做過妓女的侍妾而置國家安危和自己的名節而不顧,把自己置於「賊不賊,鬼不鬼」的境地。現實生活中大家小姐即使想要做越禮之事,條件也不允許。因為跟著她的奶母、丫鬟們人數不會少。她們一定不會坐視小姐去胡來。而吳三桂也並不是土匪頭子,而是大明朝的邊防司令。如果他真因為個人感情而要鋌而走險,難道他手下的謀士和各級將領們會不加勸阻地跟隨他「衝冠一怒」?

    曹雪芹是一個有思想和政治抱負的智者,他以一個政治家的角度對吳三桂當時的處境和政治策略進行了分析,曹雪芹認為由於關外滿清的經濟較落後,在許諾其豐厚的條件下,吳三桂與滿清達成了協議,由滿清出兵幫助吳三桂抗擊李自成。吳三桂和滿清八旗兵馬並未和李自成的部隊交過手。因此並無把握全殲李自成其勢正猛的二十萬兵馬。但吳三桂在此經營多年,憑地勢之利,加上八旗兵馬的幫助將其擊敗至少穩住局面的把握是有的。李自成雖攻進了北京,但並未站穩腳跟,南方尚有明朝半壁江山。吳三桂若能抵擋住李自成,便可於明朝各殘餘勢力相呼應,然後再慢慢收拾局面。那樣吳三桂或可成為第二個郭子儀,成為一代中興之臣。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意料,也出乎滿清的意料。李自成竟不堪一擊,以至於使吳三桂成了開弓之箭,只好隨著形勢一步步走下去再也沒有停下來或回頭的可能。開始他與滿清還是合作夥伴關係,只是「借兵」,並未降清。但事以至此,他已無力控制局勢的發展,只有與滿清殺馬為誓,做了大清的平西王。當舉國罵他漢奸的時候,已是木已成舟,他也只好裝聾作啞,或許他也感到有些委屈:「怪誰呢?誰讓李自成完蛋的如此之快,至使大明各種勢力喪失了目標成了一盤散沙。大明氣數已盡,我吳三桂也無能為力了。」

    現在,我們再看看曹雪芹的神來之筆。還是在五十四回,暗指吳三桂的王熙鳳說了兩個笑話。一個是說一大家子人吃了一夜酒就散了,而沒有下文。另一個是聾子放炮的故事。這兩個並不可笑的笑話,便是吳三桂的心聲。「炮仗擀的不結實,沒放便散了。不能怪我,至於罵我漢奸我只好裝聾子。」「大明氣數已盡,到頭了(年也完了)。我的名節也毀了(節也完了),現在看著滿清將各種勢力收拾乾淨了,我也得忙著給自己撈點實惠,別的我管不著了(我看著別人收拾東西還鬧不清,哪裡還知道底下的事了。)」

    在王熙鳳說這兩個笑話前,賈母也說了一個,打趣王熙鳳吃了猴子尿。這隻猴子便是那大鬧天宮的造反領袖孫悟空。孫悟空造反也好,保唐僧取經也好,都是為了自己。其目的和為天下蒼生而願捨身的唐僧是有本質區別的。吳三桂最後也終於反了清。因為滿清要撤他的藩。雖打著復明的旗號,為的也是自己的利益。這一點吳三桂和孫悟空一樣,都是機會主義者。所以像他這樣只顧自己私利的人注定要失敗。他只配做「凡鳥」終於成不了「鳳」。

    在王熙鳳的判詞中「一從二令三人木」一句,其含義被爭論至今,拆字也好,合字也好,總也說不通。但用在吳三桂身上便成了白話,一目瞭然。「一從」指他降清,所謂「從龍」。「二令」指他在雲南令主一方。「三人木」指他被撤藩。「人木」合為「休」字,撤藩也等於被滿清休棄了。下一句「哭向金陵事更衰」是說吳三桂舉起復明的旗幟(哭向金陵)結果卻更糟高,因為他只為自己私利的面目已被天下人看清了。

最後還要補充一些。王熙鳳的女兒叫巧姐,作者認為滿清入主中國是一種偶然。在王熙鳳戲賈瑞那一回中,當二人碰面時,前面有一段風景描寫,《脂批》提醒讀者注意,為什麼要注意呢?因為這段描寫並不是寫風景,而是對成為平西王的吳三桂野心的描寫(大家可以去對一下,自己得出結論)值得注意的是《脂批》在此提到了英雄的概念。書中的王熙鳳和大英雄是不相干的。吳三桂倒似是沾點邊,但終於不是(風月寶鑒正面是王熙鳳,反面為骷髏,就是預示吳三桂一但造反便完蛋)李自成也不是,他們最多是梟雄。也正因世無英雄,才成全了滿清,成全了豎子成名。這個「豎子」便是大清攝政王多爾袞。

    ○註:不知為何書中的王熙鳳總和李、張這兩個姓氏糾纏不清,除李紈外,還有這個李雛鸞,意思是李自成佔有了陳圓圓。因為同樣在《圓圓曲》中有一句是「當日同是啣泥燕,飛向枝頭變鳳凰」。把陳圓圓比做鸞鳳。她雖曾「頭枕千人臂」,此時卻姓李。因此吳三桂既然「衝冠一怒」地要搶回這只鸞鳳。所以書中便有了《鳳求鸞》。如果再往大一點引申的話,「鸞」字則代表了皇位,李雛鸞的意思是李自成除掉了明朝皇帝,其中「雛」諧「除」。而《鳳求鸞》卻是說吳三桂此時便產生了問鼎之心。但是這種論點既然遭到了史太君的批駁,則說明曹雪芹不同意這種觀點。而且即使吳三桂有這種非分之想,他手下的將領未必順從。還有尤二姐的原配張華。旺兒既然沒弄死他,按照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的寫法,此人將來或還要出現,另外在「王鳳姐弄權鐵檻寺」那一回,由於王熙鳳的干預,致使張金哥和李守備之子雙雙徇情,書中道:「……張、李兩家沒趣,真是人財兩空。這裡鳳姐卻坐享了三千兩……」。此句為這個故事的點睛之筆。它的題外之意是:張獻忠、李自成白白忙碌一生,實在無趣,而吳三桂卻收了漁利。

秦氏姐弟

    在《紅樓夢》前八十回的結構中,作者用前幾回便已敘述清整個故事的大致脈絡,尤其是第五回那幾首判詞和曲子,其實是作者對滿清入關到雍正繼位諸皇朝中重要人物及相關歷史事件和其人物命運的評述總結,而這些判詞和曲子是由秦可卿這個人物引出來的。秦可卿無論從品貌上還是才幹上都是賈府中數一數二的人物。雖然和她的弟弟秦鍾死的都很早,但作者對此二人所用的筆墨卻很重。尤其這秦可卿,書中和《脂批》對她都有些吞吞吐吐,給人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但越是這樣便越是發人深思。秦可卿、秦鐘,按曹雪芹給人物起名的套路一眼望去便是情可欽、情種。但秦鍾還罷了,這秦可卿又有何其情可欽呢?《脂批》上說曾有「淫奔」一段被刪去了,作者當然不會欽佩她去「爬灰」。因此要搞清曹雪芹到底要說什麼,此姐弟二人所指何意就要搞清。

    要搞清這二人的身份不得不提一下賈寶玉,他與這姐弟二人都發生了性關係。一個是在夢中交合,一個是實在的同性戀伴侶。賈寶玉當然是書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關於他和「木石前盟」、「金玉良緣」的含義後文有專論,這裡先簡單說一下。其實這塊「假寶玉」並不是專指何人,而是對皇位的一種虛指。至寶者貴,最貴者應該是皇帝用來做璽的玉。明崇禎「無才補天」終於「玉帶林中掛」了。但「寶玉」是帶不走的,天下和皇位都歸了滿清。可曹雪芹或許認為滿清終究會滅亡,他們並不是中國真正的主人。因此雖得到「寶玉」卻是「假寶玉」。做了皇帝也是「假君」(賈菌)。甄寶玉住在金陵,雖然沒有「寶玉」但他卻代表著漢人,他們才是中國真正的主人。而住在明室遺落宮殿(怡紅院諧遺紅院,紅則代表朱明)的滿人,不論誰當皇帝終究是「假寶玉」。在夢中賈寶玉進入甄寶玉的園子時,當甄府眾丫鬟得知他為「假寶玉」時,則厭惡和嫌棄於他。但「真做假時假亦真」。當二寶玉相會時已是真假難辨,而那句「寶玉快回來」則寓味無窮,使人淒楚。

    在「賈政悲讖語」那回中,賈寶玉的燈謎謎底是鏡子○1,所謂「像憂亦憂,像喜亦喜。」原來這塊通靈玉只是一面鏡子,誰得到它(做了皇帝)便反映誰的「像」。整個《紅樓夢》便是圍繞著得到了「寶玉」或沒得到但爭奪「寶玉」的這些「像」而展開的。

    書中第一個和賈寶玉有關係的便是秦可卿。但那是「神交」,終於是一場虛幻。這件事發生在寧國府。所謂「寧國」應指「定鼎」靠的是武功。而「榮國」當指文治,在明清交際時,靠武功定鼎中原的滿清傑出人物便是攝政王多爾袞。他的雄才大略以及生平事跡這裡不詳細討論,大家也都是熟知的。他要想坐皇位,是隨時可以辦到的,可他卻未那樣辦,其原因除了因情二字沒有一個更好的解釋。不論孝莊如何有才略,是否利用了他的感情。但如多爾袞不是因情,而在皇位問題上對孝莊和福臨毫不手軟。那清史大概會是另一個樣子。關於太后下嫁,清官方文字雖毫無記載,已被剔除乾淨,但這段歷史卻並未能被抹殺,今天也被承認為真實史實(看來歷史不是容易抹殺的)。有位明朝遺老曾做詩對此極盡訕笑,只記得最後一句是「大禮躬逢太后婚○2」。弟娶兄嫂在滿族或不算什麼,「養小叔子」也是常事。但在漢族道學家看來臣娶太后卻是有違人倫的禽獸行為。和「爬灰」是一個性質。而且多爾袞不但臣娶太后,還霸佔了侄子豪格的遺孀,也可算做「爬灰」吧。其實,統治階層高層的一些機密,他們的子弟最有可能瞭解的真實。而他們對高層人物的評論也無諸多顧忌,這一點在文革時也有類似情況。那時對「最高指示」和「文革小組」最敢持懷疑態度的往往是那些「高幹子弟」。曹雪芹據說在宗學裡混過飯,結識了不少滿清貴族子弟。可能由此瞭解到了許多為外人不知的皇室機密。像太后下嫁這種當時公開的秘密他應該知道的,雖然他也認為多爾袞也有違人倫,但多爾袞一代英豪竟為此甘願放棄垂手可得的皇位,其情卻大可令人欽佩。也正因如此,作者才刪掉了「淫奔」一節,大概怕讀者誤解了他對多爾袞的正面評價。此人雖節有小虧,卻是其情可欽,因此《脂批》道「可恕」。多爾袞終於未當皇帝。秦可卿也只和賈寶玉神交而已。多爾袞雖是讓漢人剃髮、變服的始作俑者,但他的政治策略卻不主張歧視漢人,而主張滿、漢平等。正是這種策略才穩定住了漢族人心。鞏固了滿清政權。他對漢人文化也很推崇。他本人或也既有滿人的果勇又兼有漢人的睿智特點。因此曹雪芹又給秦可卿起了個號叫「兼美」。

    前面探論賈氏四春時,並未探討她們的判詞,因為這要先論證了與其相關的人物後,才容易比較對照。和秦可卿隱指的多爾袞相關的人物則是那元春所隱指的皇太極。清史中皇太極的死很突然,是無疾而終。對他的死後人諸說紛紜。有一種說法就是與多爾袞和孝莊有關係。曹雪芹估計也聽到過類似說法,但也許無法確定真偽。而太后下嫁總是事實,於是曹雪芹便把皇太極之死含糊地用「虎兔相逢」來定性,因為這也許是一種天意。

    在元春的判詞中,由於皇太極當了約二十年皇帝,所以說「二十年來辨是非」。而「榴花照宮幃」一句,「榴」諧「柳」,而「柳」則寓清,所謂「楊柳青青」。指皇太極改金為清,創立大清皇朝。「虎兔相逢大夢歸」一句則把多爾袞比做虎,把孝莊比做兔,因孝莊名玉,使人聯想到玉兔。另一說為「虎兕相逢」其中「兕」的意思是母犀牛,用來比喻有政治手腕的孝莊也無不妥。《紅樓夢》說的是「無年代可考」的故事,書中的時間敘述也很混亂。說元妃死在寅卯相交之年無任何意義,而把多爾袞、孝莊比做虎、兔還是說的過去的。還要說一下元春的曲子《恨無常》中「路遠山高」一句,有人認為是說人鬼殊途。因為皇宮和賈府同在「長安」並不遠,所以只有用人鬼殊途才能解釋通這一句。可書中死後托夢的人並不少,除秦可卿外還有尤三姐等。看來人鬼殊途並解釋不了「路遠山高」,但用在皇太極身上便可解釋通了。他的神主在北京,滿人的家鄉在關外,因此說:「望家鄉,路遠山高」。然而,曲子中的元春勸親人們「抽身退步」,卻多少是雪芹的一相情願了。滿清既然入主了中原是決不願「抽身退步」的。

一世梟雄的多爾袞死在了北京,他不會過多的考慮「路遠山高」,但對滿清在中原的前途還是有諸多擔心,書中秦可卿死時的那一翻話,便可看做多爾袞的政治交待。秦可卿要托夢,即沒找丈夫,也沒找公公,而是找的王熙鳳。書中二人感情不錯,互引為知己。多爾袞和吳三桂私交也不錯,不論是借兵還是殺馬盟誓,和吳三桂打交道的都是這位攝政王。但多爾袞死時對吳三桂或許並不放心,殺馬盟誓也終成一句空話,書中秦可卿對王熙鳳說了一大堆,除了對賈府(在多爾袞是滿清社稷)前途提出建設性提議外還勸她居安思危,不要「木秀於林」,可王熙鳳半句沒聽,她一死便「弄權寧國府」。在定鼎之初的清朝,多爾袞一死,吳三桂的勢力才開始坐大。曹雪芹給這一回的定名是「秦可卿死封龍近尉,王熙鳳協理寧國府」。封龍近尉的並不是秦可卿,而賈珍為講排場給賈蓉捐個官,本是小事一樁,卻被做為回目,其奧妙在於「龍近尉」。這個曹雪芹杜撰的官名,其含義還是表明秦可卿的真實身份。龍近位,意思是離皇位最近的人,也就是被順治尊為「皇父攝政王」的多爾袞。

    曹雪芹認為多爾袞其情可欽,而對順治的評價是兩個字「情種」。迎春代表的是一個時代,她在前八十回中所做的事除了跟別人應景外,就是不問「累金鳳」,意思是順治不關心政治,看著使後來滿清(滿清也稱金)頭痛的吳三桂(累金鳳)發展勢力。而順治對愛情的執著,作者則用秦鍾這個人物來表達。順治和董鄂妃的愛情故事實在沒什麼可多評論的,癡情而已。只是順治給後世留下一個懸念,那便是他到底是死了,還是做了和尚。但他的確算不了有作為的皇帝,而他身後的康熙卻是一代英主。曹雪芹對康熙的評價也是很高的。在秦鍾死時判官和小鬼們議論出一個「大有時運」的人物(寶玉)便是此意。但秦鍾到底有沒有被小鬼們拘走,書上沒下文,可能作者對順治死否也下不了結論,這都不重要了,反正這個情種皇帝的時代是結束了。

令人感興趣的是茗煙大鬧學堂這一節,茗煙是寶玉的貼身小廝。茗者名也,煙者閹也。茗煙的意思就是被稱為閹臣的人,就是太監。皇帝用太監是理所應當的。茗煙雖在書中也做過「幻警所訓」之事,但那也是作者的一種「文人狡獪」。和茗煙做愛的女孩兒叫「萬兒」,因她出生時她媽夢見「卍」字。萬通萬歲之意,以射覆的手法看也表明了茗煙的身份。那麼皇帝(寶玉)用內侍(茗煙)策劃於暗室地(墨雨通莫語)掃除的這個權要(鋤藥通除要,掃紅取其掃字)金榮所指何人也就清楚了。這位權要就是康熙初時的權臣鰲拜。金榮的意思是鰲拜也曾為大清(清也稱後金)的興榮立過大功。還有一個細節是賈菌也動了手。書中說賈菌年雖幼卻是極有志氣不怕人的。這和年幼時康熙的性格何其吻合。看來擒鰲拜時康熙也親自動了手。雖然他出手與否無關緊要,卻表現出他的氣概與活力。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表現歷史事件並無時間順序,因為他並不是在給滿清寫編年史,而是把這些事件歸為一場大夢,讓人去體會「其中味」。要看懂它應該「大觀」。像鬧學堂這種事總不能讓探春去做,因此在秦鍾活著時交給了茗煙。康熙雖擒了鰲拜卻並未殺了他,所以金榮繼續在賈府上學。然而至此,才迎來了康熙時代興盛的開始。

    ○1此詩不論是否寶玉所作,含義是明確的。作者未寫完該回,而原稿中應無該詩。所幸寶玉是隱指皇位此非孤證。滿清入關前,就曾從蒙古奪得一枚傳國玉璽,並為此舉行過盛大慶典。但此璽為元朝之物,終是「夷狄」一脈,所以仍是「假寶玉」。對這件清史中有重要記載的事件,作者一定知之甚清。但因此證為「題外」,故文中未引。用意還是不將題外考證做主要證據,但這也許是曹雪芹將皇位與「寶玉」聯繫起來的一個因素。

    ○2張煌言《張蒼水詩集》中建夷宮詞云:上壽觴為合巹樽,慈寧宮裡爛盈門。春宮昨進新儀注,大禮躬逢太后婚。

香菱和妙玉

    香菱的原名叫甄英蓮,諧音是真應憐。《紅樓夢》中應該可憐的豈止香菱一人,為何獨給她起這個名字呢?她是被賣給薛蟠的女奴,要搞清香菱的身份,便要先看看這位薛家大公子。前面提到了四大家族的賈、王兩家,現在說一說這史、薛兩家的含義。

所謂四大家族,是指清初上層社會中的四種類型的勢力,賈家是皇族愛新覺羅氏,王家是指幫助滿清的原明朝降清之人,而史家是指原明朝的一些士族,清朝定鼎後也做了官的這麼一個群體,其代表人物是保齡侯史鼎,意思是承歷史之鼎器之人。和王家不同的是史家的人雖也食了清栗,但並未反過明。也正因為這些人才使得滿清慢慢接受了漢文化,他們代表了漢族的「史」。薛家呢?從其代表人物薛蟠的作為上看薛家應代表著滿清貴族,也就是所謂八旗子弟。《脂批》中提到「薛子」為「孽」這個概念,書中「薛」的諧音是「雪」,雪又化而為水(古人可不懂雪其實也是水氣凝結而成的),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水」又可看成「雪」之子,而水又常用來代表滿清,因為從五行上說滿清主水德。所以用「孽」字來代表滿清八旗子弟則體現出了作者的民族主義思想。看來作者對這些八旗子弟的所作所為是持批判態度的,同時對這些人也很瞧不起。蟠字可折為蟲番,曹雪芹認為這些人雖成為權貴,骨子裡還是生番,這和對薛蝌的態度又不同,蝌字折為蟲科,應指八旗子弟中不靠祖蔭而走科舉道路的人。曹雪芹的朋友中不乏這樣的人。他們接受了漢文化,要懂禮儒雅的多。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從字面上去索隱,似乎有些牽強。但這正是《紅樓夢》的一個特點。比如,書中第一回,光是一個嚴老爺來拜的「嚴」字,《脂批》便指出「炎也,炎即來,火將至矣」。由此看出,曹雪芹在用字上確實經常隱有深意。

    這四大家基本概括了清初上層社會中四種政治結構。除了四大家外,還有甄家。金陵甄寶玉家姓甄,姑蘇甄士隱家也姓甄。其實甄士隱何嘗不能解為「真史隱」呢?《脂批》當然不能用這麼敏感的字眼,只好含糊地解為「真事隱」。

    香菱是甄家的女兒,遺失後由於「冤孽相逢」(《脂批》語)被賈雨村「亂判葫蘆案」判給了呆霸王薛蟠。從此注定了她的悲慘命運。

曹雪芹的家史也是如此。曹家在滿清未入關前便成了滿族人的奴隸,隨著時間的推移使曹家人也和香菱一樣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如果大清沒有入關,或再遲上幾十年入關。曹家人可能會徹底的異族化。但由於滿、漢的民族矛盾和曹家的奴隸身份,會使殘留的民族意識深殖入曹氏的基因中,不時提醒他們與所處群體的不同。這在曹氏先祖們或表現為雖以旗人自居但內心深處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但到曹雪芹這裡由於家庭的遭變,以及本身思想體系形成,使得這潛伏的民族意識覺醒,從而更強烈地爆發出來。因此他認為曹家被滿族擄而為奴是一種「冤孽」,而他自己則已認清了「本來面目」,終究還是「甄家」人,為了有別於金陵甄家(前明的遺老、遺少),所以稱做姑蘇甄家○注。

    再來看一下香菱的判詞。她的判詞明明白白,沒什麼難解之處,是說她遇到夏金桂後便要死了。令我感興趣的是「自從兩地生孤木」這一句所指的「桂」字。按香菱的遭遇這個「桂」自然是夏金桂了。她也曾逗引香菱說出她的名諱來,然而當香菱中計後她也並沒怎麼樣。作者的意思似乎希望突出這個「桂」字,從而引起讀者的重視。類似的手法《紅樓夢》中用的很多。那麼,為什麼要突出這個「桂」字呢?其實此「桂」非彼「桂」,而是說的吳三桂之「桂」。前面說過,如果沒有吳三桂引清入關,曹家的命運會是另一種模樣,這裡不再重複。現在再來看這首判詞,便可知香菱這個人物其實是作者對自身命運的自歎,由於吳三桂引清入關才使曹家返回了故鄉,由此曹雪芹的民族意識才得以覺醒。香菱是被賈雨村這個「葫蘆僧」胡亂判給薛蟠的。其中「葫蘆」二字可通「胡虜」,意指滿清,岳飛《滿江紅》中的「胡虜肉」也就是指滿清的老祖宗。《脂批》讓我們記清葫蘆廟在甄家隔壁,就是說曹家離關外滿清不遠。所謂「葫蘆僧亂判葫蘆案」的真實含義是把曹家看成滿人,或甘心為滿人做鷹犬的漢奸都是「假語村言」,是不瞭解曹家歷史的不負責任的「亂判」。曹雪芹於是借香菱這個「真應憐」人物的生平遭遇表達出對「胡虜」的痛恨,和自我回歸的民族主義情結。由於歷史的局限,當時的民族主義所表現出來的最激烈的方式不過是「反清復明」,曹雪芹也沒完全逃出這個局限,而且如只「反清」而不提倡「復明」,在當時的政治條件下也會失去一大批反清支持者的認同,但曹雪芹對「復明」的興趣似乎不大,他感興趣的是「復漢」,從而在思想上也更進步一些。

    如果說「反清復明」的主張思想上雖然僵化,但多少還有些積極性的話,那麼只追求自身道德完善,而不追求政治理想的出世主義則顯得更加消極。持這類主張的人大多是前朝遺老、遺少。他們雖也是民族主義者,但由於思想上缺乏認識,政治上沒有主張。因此立場上也難以堅定。魯迅先生指出過「自己不肯做官,但兒子不妨參加科考」,便是指這些人。曹雪芹則用妙玉這個人物來代表這一類人。

    妙玉是在賈府帶髮修行的女尼。但與其說她是個佛教徒,還不如說她是個老莊出世思想的信奉者。她文崇莊子,詩愛漢晉。為人處事上也大有晉人遺風,更兼文才出眾,品格也很高潔,然而命運卻使她終於無法做「檻外人」。作者對這類人有同情的一面,卻指出他們終要陷入「污泥中」大清不是漢晉,更不是戰國時代,可以允許多種思想並存。清朝對知識分子是很警惕的,決不會放任他們。他們也必須做出政治選擇。這種選擇的結果是要麼「玉碎」要麼服「王化」,至少要做到「同光合塵」。以妙玉的個性在遭到「陷污泥中」時居然也沒選擇「玉碎」。看來在強大的文化專制下,也只好「同光合塵」了。

    香菱歷盡劫難,卻終於實現了自我回歸「香魂返故鄉」了。妙玉雖清高一世,但也「終陷污泥中」。在時代背景下,對不同的人生選擇的描述也體現了《紅樓夢》的思想價值。

    ○註:?櫓諧魷終縭懇淙聳保噸酚性疲骸白允囚嘶手耍憧勺魘鞘櫓湍暌櫻苄聰懍飧胝撾摶臁薄U舛聞牡木柙謨諳懍饈恰棒嘶手恕保簿褪嗆喝恕R蛭手械姆聳蝦土砹礁鏨衽┤稀⑿希ㄒ凰蹬詞希┬謊南茸妗5綣槿擻謾白允茄諄浦恕閉庋木渥湧峙祿脊欣次幕觶雜謾笆櫓諧湍輟薄跋懍庥朧胃摶臁閉庋慕饈屠刺氯U庋氖址ā噸分瀉芏啵繞鶩們拭櫳慈囪├秦枳δ衙僮偌5牟苧├劾吹比謊飛歡紉級琳嚀寤嶙髡噠媸滌靡猓忠醒謔巍V庹淖齜ㄒ彩俏蘅贍魏巍?br>「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

    《紅樓夢》最早也叫《石頭記》、《情僧錄》、《風月寶鑒》。現在《紅樓夢》的最後定名是高、程等輩在曹雪芹身後的事。其根據是從幻警所編的十二首曲子而來。一直以來,這十二支曲子和那些人物的判詞一樣都被認為是曹雪芹對書中主要人物命運的預示。但到底是否如此,卻值得再商討。

    和判詞一樣,釵、黛與寶玉的愛情在十二曲中只佔了兩首。而並非主要人物的四春、巧姐等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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