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紅小札:賈政的「板子」

握紅小札:賈政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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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學研究

在我的印象裡,挨打,特別是挨老爸的打,總是走向成人所必需的一課。突然有一天,當你做錯了某件事不得不忐忑地面對父親的眼神時,但是父親卻把別在耳朵後面的煙小心地拿下來再遞給你,然後不發一言地走了。那時的你,又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在已成為大人的眼裡,童年的情形似乎就是將來的命運。在這,我們無法苛責賈政那「咬著牙狠命地蓋了三四十下」,就是因為少了這些棍棍棒棒,《活著》裡面的福貴才一個勁兒地對著老爺子咆哮,為什麼當時的三院房到如今只剩下一院房呢?

其實這僅僅剩下的一院房轉眼都會失去。「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賈政其實是這個家裡最不快樂的人,雖說無甚大本事,但還是能明白這些富貴易衰強極則辱的道理。眼看著這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到如今卻遺下這一堆不長進的子孫來,每日裡只知道安富享榮,偷雞戲狗。滿以為生下這一位銜玉的令郎會繼承祖業,重振家風,卻整天不成人樣在丫頭堆裡廝混,到如今在外遊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裡荒疏學業,淫辱母婢。如果你是賈政,又安得不氣?

但是現在的政老,未免不是昔時的寶玉;當前的寶玉,未免不會成為他日的賈政。到了最後幸虧那一場大雪還鋪展得及時,可是我們和寶玉一樣有過的童年呢?總是很天真地天真,很天真地認真,很天真地認真聽老師和父輩的話,這些天真和認真在我們從孩子成為大人的奔跑過程中慢慢丟失了,所以寶玉從骨子裡帶來的那些癡病,只是孩童般的任情率真而已。由此可以想想後來「失玉」的寶玉,他終於在一個更真實更徹底的世界裡失去了那個有著童心的自己,戴上了世俗的假面,變成我們以及這個社會中麻木的又一分子。

這就是孩子無法避免成為大人的衝突。豐子愷曾經在一篇文字裡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有一天,小販擔來一窩雞在門口叫賣,孩子吵著要買雞,並且當著小販的面大哭大鬧,小販便不肯讓價,最後雞沒有買成。父親回來生氣地對著孩子說:「你們下次……」說著說著就不敢再說了。因為下面的話是「看見好的不可說好,想要的不可說要。」如果進一步就變成「看見好的要說不好,想要的要說不要。」在這樣天真爛漫的孩子面前,哪裡能容得下這樣教孩子的父親呢?賈政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壓心底裡欣賞寶玉的才華,嘴上卻要逼著寶玉去應酬世故。因為他知道大觀園外的一切,總有一天還得留著寶玉獨自去面對。

這就是父親偉大的默默的無言的愛。不過寶玉的玉最後還是給送回來了,在大荒山青埂峰的歲歲年年裡,或許寶玉還會想起當初的這一頓「竹筍炒肉」,那時的寶玉已經和人之間沒有任何聯繫,只不過是虛哄了咱們十幾年。然而我們這些比孩子更虛偽更懦弱的大人呢,在往往驚詫報章電視裡一些青少年自殺時的果敢之餘,摟著自家的「小綿羊」,是不是偶爾也會有一種欣慰的失落呢?

所以魯迅一次次地呼籲:「要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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