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的大作總是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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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學研究

也不是我一定要跟周汝昌過不去,只是我訂《文匯報》,而他的大作常常見諸報端,於是我就多了不少樂趣。

比如三八節這天,就看到了周汝昌的鴻文《重建大行宮》。文章的主旨表面上看起來是表彰南京那些愚蠢的官僚們偽造古跡,其實是誇讚自己對紅學的偉大貢獻,即把胡適那個假說性質的「《紅樓夢》作者是江寧織造曹家後人」變成了「定論」。

這篇文章鮮明地體現了周汝昌同志的學風,即:胡說八道,無理取鬧。

我哪有功夫像賈母那樣一件一件地掰謊,只能在給兒子揩屁股的間隙順手給他一槍。先抄一段原文:

(康熙)賜了一個「特許諭旨」:曹家上上下下,從此不必再諱那個「玄」字了--雪芹本生祖父不是就因名「宣」而改名「荃」了嗎?這是一道「解諱令」,非比尋常。若明此義,方不致疑惑:雪芹寫書,為何公然寫出「三宣牙牌令」的「暄」「喧」「宣」都出現於中秋聯句呢(按,此句文理不通)?

真是莫名其妙。曹家有了「解諱令」,所以不必避「宣」,那麼,別的人都得避「宣」字嗎?都不能「公然」寫出「暄」「喧」「宣」嗎?根本就是胡說嘛,清人何嘗避諱「宣」字?!清代的最後一個年號叫什麼?

喝高了喲。

這是在文匯報電子版上查到的原文,請

各位參詳一下,這位優秀的紅學家和清代歷史專家有沒有把常識搞錯。

重建大行宮

■周汝昌

南京大行宮的重建,標誌著什麼?這個提問讓我想到很多很多,從古代六朝往事直到近世史跡,文化的多次消亡和再蘇,人民的苦難和振作……因為秉**詩嗜曲,又想起不少人的名篇佳句,就中最屬難忘的是杜牧之的絕句和王安石的《桂枝香》,那寫得真好!「千里鶯啼綠映紅……多少樓台煙雨中」;「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征帆去棹殘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令我擊節傾倒,令我神馳意遠。

如今,我卻為南京重建大行宮而填詞抒感,其詞云:

行宮輪奐映朝陽,新美舊輝煌。金陵佳麗千年事,邁風流,來續齊梁。織錦江南黼黻,藝芸薊北縹緗。

治隆唐宋筆非常,萱瑞奉高堂。恩深保育迷青史,誦紅樓,祠語微茫。萬壽禪林鐘磬,西池台榭梨堂。

拙詞的要緊一句,端在「恩深保育」之句。若問為何單單此句要緊?我就爽直地回答說:若無此句,大行宮的意義和重建,也就根本無從談起了。

若問這話又是何邏輯道理?再答:一,建大行宮為了紀念中華文曲巨星曹雪芹,而曹雪芹怎麼會生在南京?由此引出織造署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二,曹家為何會來到南京做織造?由此引出康熙與曹璽夫婦的重要關係。三,這個重要關係是怎麼知悉的?為何以前未聞此說?由此引出拙著《紅樓夢新證》,在此書中首次揭明:曹璽是雪芹的曾祖父,其曾祖母孫氏封一品夫人者,乃是康熙幼年的教養嫫嫫(亦寫作嬤,與「媽」不同,是滿語)。康熙之得以成長,得以立為繼位(順治)人,全由嫫嫫的辛勞和求治痘疹,帶養撫育,教導啟興。以故,康熙因生母佟太后早逝,即視孫嫫嫫為真慈母,終生難忘,即位後破格報恩。也就是說,曹家在江南的近60載的興衰榮辱,陵谷滄桑,悉由此起——也就是說,雪芹所撰作《紅樓夢》,這才是總根源。

當上世紀20年代之最初,胡適先生即開始了紅學的考證,此考證即由作者本人及其家世入手。他當時得其門人顧頡剛之助,搜閱史料,頗多建樹。然而,他們師弟二人的識見卻不及魯迅先生。是魯迅第一次提出了「不知何因,似家遭巨變」;又第一次引用了陳康祺的《郎潛隨筆》指出康熙為孫夫人題「萱瑞堂」並賞賚甚厚的史實。這就為研究雪芹打開了一個新境界(不同意「坐吃山空」、「自然趨勢」的觀點)。

但先生未及再去尋檢陳氏所記的原書與全貌。到《新證》創稿,這才根據《永憲錄》抉示了這個關係曹家最最重大的皇家內幕的真情實況。

所以,今日來講「大行宮」,是因為康熙多次南巡,除首次外,皆駐蹕織造署,以為行宮。

我先要講及此一歷史經過,而無法「迴避」那是自己的考證成果。如果不明上述一義,那麼重建大行宮畢竟對紀念曹雪芹又有何干涉?

南京織造官署與官署住宅(俗稱府)原先是合在一處的,自康熙首次南巡後,於二十八年方將署、府分開,以便皇帝駐蹕。府即移往「操江衙門」的府址去了。那麼有人會問:既是紀念曹雪芹,應是幼年誕生之「府」,與官署何涉,亦即與大行宮何涉?我答:這叫做「直線單行邏輯」推理。講文化的事,這種思維模式是不合用的,那太簡單化了。事實上,曹家自到江南的一切高層的文化活動,地點都是署內而非府中。眷口住宅是另一回事。到曹寅時期,子侄們(包括豐潤原籍的族兄弟侄輩)也都是住在署內讀書學習的。到雪芹時也還是祖風家數,一切如舊。他的「文化基地」是署不是府。

如照上述那種「邏輯」,把大行宮拋掉,只在其旁建一處無圖無考的所謂「故居」住宅,試問這還有何重大深遠的文化涵義可言?論事應明通,所見者大,所慮者周,方為可取之道而不陷於流俗的淺見之列。

「萱瑞堂」一匾,是考證織造署方是大行宮的前身,亦即它與曹家的關係,重建大行宮才是紀念曹雪芹的真正紐帶。這一點明確了,還應敘一敘早在1948年我搜尋雪芹家世史料時的往事。

我對清人詩文集的查閱和摘錄工作,其所據線索有三:一是張伯駒先生珍藏的《楝亭圖》四巨卷中豐富的題跋之作者署名,二是向史學大師鄧之誠先生請教,親聆其指點。從第一項線索中我最早查閱的諸家包括了尤侗的著作,從中發現他的「萱瑞堂」所題的頌讚。然後方從毛際可、馮景兩家文集中找到了十分珍貴的《萱瑞堂記》各一篇,史跡的實況,得以盡明。

拙著《新證》著錄了這兩《記》,而將尤侗之頌詞略去未收(無助考證)。我看到,毛《記》文筆甚奇,但有疏失,如歲次「己卯」竟寫成了「癸卯」,而將「署」又寫成了「府」。這都不足為據:第一,康熙三十八年己卯,不是癸卯;第二,皇帝駐蹕,其規模制度,隨侍官員、人役之眾多,俱非常人所能想像,那是不可能住在一個官眷住宅中的。由此而知,馮《記》明文,書作「署」是正確的,毛公有誤。

但毛公之誤,署為府,與今日之考辨署、府之爭又不必「同日而語」,因為,毛公曰「府」者,是個尊稱泛詞,比如「宗人府」、「詹事府」、「內務府」,此官署是也,而轉稱曰府者,尊其皆為皇家之事務衙門也。所以具有欽差性質的織造署,俗話中則可以「府」稱之。然而這是另一義,那種主張大行宮是「府」的錯誤主張,卻不容引毛《記》以為借口。

那是康熙三十八年的夏四月,康熙到達南京是初十日。他在織造署(行宮)略一休息,即南下杭州,是為南巡終點地。由杭州返回南京,那天正是四月十五日。康熙回到南京後,即拜謁了明孝陵,並以特號「斗筆」親書「治隆唐宋」四大字,交巡撫宋縈、織造曹寅制匾敬懸。這次留下的「御筆」,至今保存無恙——而同時書寫的「萱瑞堂」三大字,卻早已難覓了。

康熙之書賜此匾,純為表其孝思,毛《記》開篇專明此義。但以我的愚見揣度當時實際,萱花本未「先期」「盛開」,不過是皇帝運用《詩經》典故,藉以為喻罷了——那時只是四月方中(望日),天氣尚未甚暖,有時是有寒意,而萱花是五月中方才「抽莖開花」的。節氣相差了一個月之久,而發生「先期盛開」的異事,恐怕是本無其實,無非是文臣們的渲染誇飾而已。

康熙帝本名玄燁,於織造署行宮,老嫫嫫(保育之母)孫夫人先要到署去行國禮,而然後康熙又到織署(住宅)去行家禮,這是規矩:先君臣,後母子。康熙喜見幼年慈母,向隨侍人等說:「此吾家老人也」,那「吾家」指皇家,因那時是把僕役侍從都看作是「家裡人」的,今日讀者恐怕就覺「吾家」之稱太「奇怪」了吧?

不僅如此,這個頒賜不止是一方大匾的榮耀,而且還隨帶著又另賜了一個「特許諭旨」:曹家上上下下,從此不必再諱那個「玄」字了——雪芹本生祖父不是就因名「宣」而改名「荃」了嗎?這是一道「解諱令」,非比尋常。若明此義,方不致疑惑:雪芹寫書,為何公然寫出「三宣牙牌令」的「暄」「喧」「宣」都出現於中秋聯句呢?

我在此想要指明的,是今日重建大行宮,復現江寧織造署的多層次、極深厚的中華文化意義,那絕不是修造一處「古建築」的「旅遊項目」。

再以小詩結束此文:

說到江寧織署尊,行宮駐蹕萬馬屯。萱花獻瑞須參悟,識得深涵文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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