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曹雪芹「答客問」
倘若曹雪芹活著的時候，曾經在「悼紅軒」接待來訪的客人，一批紅學家向他提出這樣的問題：「曹公！您大作裡面那位林姑娘究竟寫的是誰？」您想，曹雪芹會怎麼回答呢？1981年，筆者曾以此為題用文學虛構的筆法寫了一篇六七千字的論文，提交在濟南召開的全國紅樓夢學術研討會並發表在《光明日報》上。近日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了《擬曹雪芹「答客問」——論紅學索隱派的研究方法》一書，便編入此文並把它作為序言。
該文寫到當年一批紅學家對曹雪芹的詢問和對《紅樓夢》人物的種種評議。首先一位就說：「雪芹先生，我看，您寫的是納蘭性德所奉十二位上客之一的朱彝尊吧！」曹雪芹問他「何以見得」，他說：「彝尊姓朱，您就稱黛玉為『絳珠』，朱彝尊號竹垞，您就寫林黛玉住瀟湘館。您老真是錦心繡口筆底生花，藝術構思奇妙之至呵！」曹雪芹還未答話，其他紅學家便爭先恐後發言，並且互相駁論。有的說林黛玉寫的並不是朱竹垞，其實是寫的康熙皇帝的廢太子胤礽；有的說是寫秦淮名妓董小宛，而賈寶玉就是為傷悼她的夭亡而去五台山落髮為僧的順治皇帝；有的說不是寫順治皇帝的董鄂妃，是寫乾隆帝的皇后富察氏；有的說不能小看《紅樓夢》人物的思想意義，黛玉和寶釵是分別代表「亡明」和「滿清」的；有位索隱家竟斷言：「賈寶玉乃西門慶，林黛玉即潘金蓮。」……如此等等，各人說得有根有據，爭論不休。曹雪芹聽著這些發言，有時只是莞爾一笑，有時又皺起眉頭，有時臉色嚴峻心裡很不痛快，特別是那個「紅蠹」竟說賈寶玉、林黛玉的原型是西門慶、潘金蓮，那不是胡言亂語，憑空污人清白嗎？曹雪芹只得直言：「諸位的高論實在跟《紅樓夢》不相干，不敢領教。」他依據小說創作實際多方解釋：「林黛玉是我創造的，我書裡的林黛玉就是書裡的林黛玉」，懇望紅學家和讀者們「此後不要再費心思去作種種猜測，幸甚幸甚！」
以前種種鉤沉索隱的研究方法和悖理違情的「高見」，當年曹雪芹就已經大皺其眉頭了。遺憾的是從那以來，索隱派、准索隱派、打著「考證」旗號的索隱派的著述不斷出現，還以為這是紅學研究中的什麼新發現、新創造。這也正是友人勸我編成《擬曹雪芹「答客問」》這部書的一個原因。拙著《後記》也是一篇六七千字的有題目的文章——《從紅學索隱派說到「秦學」研究及其他》，此文與序文相呼應，其中就當前「紅學熱」以及如何改善學術研究等問題談了一些淺見。
除上述「頭」「尾」以外，本書分上輯《歷史篇》、下輯《評論篇》和附輯《訪談篇》。《歷史篇》摘自拙著《紅樓研究小史稿》第五章和《紅樓研究小史續稿》第五、六章（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年1月、1981年8月），對索隱派的興起和歷史發展，對前後期的代表作如《紅樓夢索隱》《石頭記索隱》《石頭記真諦》等均有較詳細的評介。《評論篇》收集筆者先後在報刊上發表有關索隱派紅學的10篇文章，如《索隱派紅學的研究方法及其歷史經驗教訓》《科學的分析與古怪的猜想》等。《訪談篇》所收5篇文章分別見諸《文學報》《文匯報》《光明日報》《文藝理論研究》《明清小說研究》，謹向各位執筆諸君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