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落了結個大倭瓜

花兒落了結個大倭瓜

花兒落了結個大倭瓜

紅樓評論

一位朋友跟我說,他讀《紅樓夢》,最耐不下性子就是「金鴛鴦三宣牙牌令」那一段,他不明白曹雪芹為什麼要用那麼多篇幅來寫賈府的女眷們聚在一起玩牙牌。

曹雪芹撰《紅樓夢》,絕無冗文閒筆。「金鴛鴦三宣牙牌令」這一段描寫,首先是通過那樣一些文字,進一步刻畫各個人物的不同性格,其次是為下面的情節留下伏筆———林黛玉毫無顧忌地把《牡丹亭》、《西廂記》裡的詞句當眾吟出,這在那個時代那樣的家庭裡,是「出軌」的行為,因為《牡丹亭》、《西廂記》被認為是大家閨秀絕不可接觸的有害「閒書」,即使背著封建家長偷偷讀了,焉能如此放肆暴露?虧得當時賈母等沒注意,可是這「小辮子」卻被薛寶釵牢牢抓住,她當時倒也不露聲色,但後來就把林黛玉單獨找去,好一頓「審問」,把林黛玉狠狠教訓了一番。不過曹雪芹寫這一段文字還有更深的用意,他總是「一聲也而兩歌,一手也而二牘」,善於「一石三鳥」,「一樹千枝,一泉萬脈」地鋪陳花團錦簇的文字。這一段,他更深的用意,是用牌令詞暗示賈家的政治處境已經十分尷尬,烘托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勢,為後面賈府的殞滅預設大伏筆。

據考證,《紅樓夢》是具有自敘性的小說,曹雪芹是把自己家族在康、雍、乾三朝的興衰榮辱,投射到這部作品中,以血淚昇華為藝術真實的。這一節寫眾人說牌令,賈母說「頭上有青天」、「一輪紅日出雲霄」,暗指雍正暴薨乾隆登基後,實行大赦天下的懷柔政策,書中賈府的原型曹家也因此從被雍正懲治的危局中擺脫出來,恢復到一個小康的狀態,但她摸的三張牌湊成的卻是個「蓬頭鬼」,並不吉利,難道賈府仍有危難?所以她最後說「這鬼抱住鍾馗腿」,內心裡在希冀能有「鍾馗」那樣的打鬼神來保佑自家。史湘雲的牌令則明言「日月雙懸照乾坤」,這是暗指乾隆朝初年,其政治對立面,康熙朝廢太子的兒子弘皙已經私立地下小朝廷,出現了「日月雙懸」即「兩個司令部」的凶險態勢,弘皙打算跟乾隆進行奪權大較量,而書中「四大家族」的原型在現實生活裡,由於歷史淵源,都不得不在政治上站到弘皙一邊,因此乾隆將「弘皙逆案」撲滅後,曹家等「百年望族」必受株連,最後都「家亡人散各奔騰」。如果把這些意蘊都弄明白了,那麼,讀「三宣牙牌令」這一回就不會覺得枯燥難解,細細檢索推敲去,必會興味盎然的。

當然,這牙牌令裡,最有趣的還是劉姥姥所說的。她那句「大火燒了毛毛蟲」也是賈家的不祥之兆,但結尾那句「花兒落了結個大倭瓜」,卻是句帶有戲劇色彩的「諧語」,不但引得書中的人大笑,也足令讀者莞爾。

曹雪芹的文筆,特點之一,就是會使用反襯的手法,書裡不知寫了多少種花,而且屢屢以花喻人,但絕大多數花,都是悲劇的歸宿,「花落水流紅」、「冷月葬花魂」,那些如同青春女性的花朵,或者反過來說,那些如花美眷,到頭來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一抔淨土掩風流」,但在一派衰敗的景象裡,他卻用劉姥姥這樣的莊稼人,來形成「跳色」,在「三宣牙牌令」的情節裡,他有意用「花兒落了結個大倭瓜」的「村婦」之言,來調劑那「處處風波處處愁」的悲劇氛圍。

即使在今天,以花喻人,將其作為青春年華的代碼,「祖國的花朵」、「花樣年華」,也還十分流行,幾乎所有的家長、老師、長輩,都把孩子視為嬌美的花蕾,恨不得天天蹲在旁邊,瞪眼盼著其開放。但過分的關愛往往變成了溺愛,揠苗助長,強掰花蕾,花未開而株萎,這類現象時有發生。更有一心讓自己孩子成為牡丹君子蘭之類的富貴花發財花的,看看北京幾所藝術類院校招生現場的「超級盛況」,真是驚心動魄。面對今天的現實,琢磨琢磨劉姥姥那樸實的話語,還是很有教益的———幹什麼都去爭當「觀賞花」呢?我們讓自己的後代扎扎實實地根植於沃土,「花兒落了結個大倭瓜」,豈不是最可喜的收穫,最大的福氣嗎?

更正:3月4日我們刊登了「我們的長征從未結束」一文。宋任窮同志的女兒宋巖來電指出文中涉及「紅軍強渡金沙江」一處正確的史實應為:劉伯承和宋任窮率先遣營一起行動,陳賡率兩個步兵營為後梯隊。在此向宋女士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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