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評《石頭記》小說美學觀(12)
一. 特犯不犯之筆：
原文：「只不要過多了就是了。」(《石頭記》第十六回)
(1).評點：「寶玉之李嬤嬤，此處偏又寫趙嬤，特犯不犯。」(己卯本，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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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參見 馮其庸、李希凡，《紅樓夢大辭典》(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0年1月北京第1版)，頁996。
六回夾評。)( 262頁)
原文：「只見奶子正拍著大姐兒睡覺呢。」(《石頭記》第七回)
(2).評點：「總不重犯，寫一次有一次的新樣文法。」(甲戌本，第七回側評。)( 185頁)
原文：「竟用小兒一戲之辭苟且搪塞。」(《石頭記》第十七、十八回)
(3).評點：「《石頭記》慣用特犯不犯之筆，真令人警心駭目讀之。」(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眉評。)( 291頁)
原文：「好妹妹，饒我罷，再不敢了！我因為聞你香，忽然想起這個典故來。」(《石頭記》第十九回)
(4).評點：「「玉生香」是要與「小恙梨花院」對看，愈覺生動活潑。且前以黛玉，後以寶釵，特犯不犯，好看煞！」(庚辰本，第十九回眉評。)( 324頁)
原文：「忙問好廝見。」(《石頭記》第二十回)
(5).評點：「寫湘雲又一筆法，特犯不犯。」(己卯本，第二十回夾評。)( 332頁)
原文：「寶玉說藥方一段。」(《石頭記》第二十八回)
(6).評點：「寫得不犯冷香丸方子。」(庚辰本，第二十八回眉評。)( 324頁)
原文：「「哥兒別睡，仔細肚裡麵筋作怪。」說著，滿屋裡人都笑了。」(《石頭記》第八十回)
(7).評點：「王一貼又與張道士遙遙一對，特犯不犯。」(庚辰本，第八十回夾評。)( 526頁)
以上所舉七例，是特犯不犯之例。因其內容技法相近，共合併統一解釋。「所謂「犯」原意中有牴觸解(見《玉篇》)，亦作觸犯、冒犯、侵犯解。金聖歎評《水滸傳》有「正犯法」、「略犯法」…及「互不相犯」、「一字不犯」等語。張竹坡評《金瓶梅》「妙在善用犯筆而不犯也」。「犯」在評點家中是指相類似的事件或人物。特犯不犯，是指作者特意地將相類似的人物或事件前後寫出而又各有千秋，毫無重複。如脂評所指的李嬤嬤、趙嬤嬤；賈政攜寶玉游大觀園，寶玉題匾額，賈政總是不滿，而元妃省親時，又指出「竟用小兒一戲之辭」；黛玉替寶玉作詩一首，而前邊有寶釵替寶玉作詩；寶玉與黛玉戲謔(玉生香)，是與第八回「小恙梨花院」寶釵的冷香丸相對照；寫湘云「又一筆法」，是與寶釵對照；寫王一貼是與張道士相對照，情節類似，卻神采各異，個性突出，呼之欲出。」41
所以，所謂的「特犯不犯之筆」，指的是書中雖有些人、事、物，不免有一些相雷同的遭遇、情節、事件，但是作者卻能知「警省」，雖有「犯」，但藉其「犯」反而更有參差相對的美感，故終「不犯」。這就是「特犯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