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評「黛玉探病」兼論寶黛愛情
點評「黛玉探病」兼論寶黛愛情
這裡寶玉昏昏默默【狐仙按：卻似夢境，卻是為下文張本。後蔣氏、金釧一一來過方顯黛玉之真實可親，如不然則黛玉亦在夢中，豈不大敗筆？】，只見蔣玉菡走了進來【狐仙按：「只見」二字已是正文，一句話連回代轉，重提挨打之原由，上應前文，下啟後文，全是為黛玉也】，訴說忠順【狐仙按：蓋蔣氏為忠順府人也，此又牽動後文】府拿他之事【狐仙按：蔣氏之屈必引出一段文字，後文蔣氏必抱怨之，是不明也，必要襲人說之於理，不然萬無供奉之文】；又見金釧兒進來哭【 狐仙按：前者不哭蓋男兒也，一文收畢，緊接金釧文字，是欲不說，又不得不說，順提一下】說為他投井之情【狐仙按：一句了結，前文又諸述諸人，全為黛玉下筆，特寫重寫】。寶玉半夢半醒【狐仙按：前提夢境已失大半，則黛玉將出】，都不在意【 狐仙按：若在意了便無有後之妙文矣，全在自然之間，玲瓏剔透，方是木石前盟】。忽又覺有人推他【 狐仙按：好個」推」，其心之切，愛之深，思之重盡在】，恍恍忽忽【狐仙按：仍半夢半醒，作者反覆鋪陳，自有其意】聽得有人悲慼【狐仙按：此言不虛】之聲。寶玉從夢中驚醒【狐仙按：到此方才醒，卻用去多少筆墨，其下筆之濃，別處不見】，睜眼一看【狐仙按：醒】，不是別人【 狐仙按：醒】，卻是林黛玉【狐仙按：心頭什麼滋味？石兄百感交集】。寶玉猶恐是夢【狐仙按：妙，前文夢中寫蔣氏金釧，分明處處真實。此處真實之境卻是疑是夢中古今文字必之皆泛泛也】，忙又將身子欠起來【 狐仙按：疼痛安在？忘了罷】，向臉上細細一認【狐仙按：又認，系疑於夢中】，只見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狐仙按：可憐煞】，滿面淚光【狐仙按：還淚不虛也】，不是黛玉【狐仙按：不是黛玉卻是何人？】，卻是那個【狐仙按：反代之，一頓筆真真絕妙之文】？寶玉還欲看時【 狐仙按：還看，已三矣。此看必為眼睛而來】，怎奈下半截疼痛難忍【狐仙按：醒了】，支持不住【 狐仙按：可見襲人說下了重手不虛也】，便」噯喲」一聲，仍就倒下【狐仙按：疼痛難忍】，歎了一聲【狐仙按：奇怪之文】，說道：」你又做什麼跑來【狐仙按：分明無奈之口氣莫非寶玉不願？謬謬謬，大謬】！雖說太陽落下去，那地上的餘熱未散，走兩趟又要受了暑【狐仙按：這方是正文】。我雖然捱了打，並不覺疼痛【狐仙按：說淚也】。我這個樣兒，只妝出來哄他們，好在外頭布散與老爺聽，其實是假的。你不可認真【狐仙按：還是為淚】。」此時林黛玉雖不是嚎啕大哭【狐仙按：越發真切】，然越是這等無聲之泣【 狐仙按：積鬱心裡，恐病根由此而萌】，氣噎喉堵【狐仙按：顰兒短命】，更覺得利害。聽了寶玉這番話，心中雖然有萬句言詞【狐仙按：竟無法說出，此情極】，只是不能說得【狐仙按：頓】，半日【狐仙按：又一頓】，方【狐仙按：又一頓】抽抽噎噎【狐仙按：又頓】的說道：」你從此可都改了罷【狐仙按：此語千鈞之重，其意似是而非，竟是寶黛一樁公案，若真為蔣氏、金釧斷無此等文字】！」寶玉聽說，便長歎一聲【狐仙按：前文之歎均可知矣，全是為顰兒】，道：」你放心【狐仙按：此頭一句】，別說這樣話。就便為這些人死了，也是情願的【狐仙按：癡】！」一句話未了，只見院外人說：」二奶奶來了。【狐仙按：點前文黛玉疑惑，若無熙鳳，此段必繁】」林黛玉便知是鳳姐來了，連忙立起身說道【狐仙按：慌張之態】：」我從後院子去罷，回來再來。【狐仙按：再，仍丟不下，但已是釋然】」寶玉一把拉住【狐仙按：可見心照不宣，均釋然】道：「這可奇了，好好的怎麼怕起他來。【狐仙按：交心之語】。」林黛玉急的跺腳，悄悄的說道：」你瞧瞧我的眼睛，又該他取笑開心呢。【 狐仙按：此皆於前文不同，蓋寶黛之互信，誠心可鑒】」寶玉聽說趕忙的放手【 狐仙按：一笑】。黛玉三步兩步轉過床後，出後院而去【狐仙按：迅】。鳳姐從前頭已進來了【狐仙按：一個「已」講了多少文章蓋以鳳姐之速，之急。待寶黛那一席話早進來了，是作者隱筆】，問寶玉：」可好些了【 狐仙按：知道好了，心已放下，黛玉為藥，什麼病都好】？想什麼吃，叫人往我那裡取去。【 狐仙按：鳳姐已知，已無大礙，心中亦不積悶矣】」接著，薛姨媽又來了【狐仙按：特筆】。一時賈母又打發了人來。【狐仙按：補文】
【 狐仙按：此段文字寥寥幾筆，詳略得當，竟也做到虛實相生，夢幻交織，真不負紅樓一夢。文字經典處重在，黛玉如何進屋，如何至床前，一概不講。起頭便用一「推」字，可見其傷心之甚，實乃萬事積鬱心中，故抽噎難止。寶玉夢略帶過蔣氏金釧，分明告訴，此皆虛陪，黛玉方是正角。蓋寶玉之挨打若不為黛玉，那麼黛玉之還淚從何說起？寶玉再三看之，方述之真心，這此中已無蔣氏金釧矣。黛玉之痛甚矣，故氣噎喉堵，此皆泛泛筆也，其隱之事閱者自得。後又說「你從此可都改了罷」其意之深，情之切，斷斷乎無語可表，「此時無聲甚有聲」黛玉只一句其心智交融心領神會，已無隔閡，如流星之純潔，能在黑暗之天空獨善其身，光輝耀人。寶玉亦一句，其情已極致也。此二句已過《金瓶》十倍，實乃曠世妙文。後用鳳姐截住，又隱寫鳳姐之洞悉，蓋均為識此事全為黛玉，又寫薛姨媽緊接其後，亦大有深意，賈母之婢接進可見作者用心良苦。為何不是王夫人之婢？而是賈母之婢？為何薛姨媽不遣婢來，卻是自己親至，其隱去之文，大有丘壑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