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詩謎另解
近日,有幸拜讀蔡義江教授之《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發現本人撰著的《紅樓夢詩詞詮析》一書,在八首詩謎的破猜中,竟有七首不同於諸紅學專家。現贅述於下,請專家學者及眾同仁不吝賜教。
寶釵詩謎
鏤檀鍥梓一層層, 豈系良工堆砌成?
雖是半天風雨過, 何曾聞得梵鈴聲?我猜該謎底為「核桃」。多有猜「松球」或「紙鳶」者,恐非。
核桃外殼堅硬,猶如檀、梓類硬木。其表面花紋凹凸嶙峋,宛似人工雕刻,正扣合「鏤、鍥」二字。但其本是自然天成,故正合「豈系」句之意。至於第三、四句,毋庸細講,一般讀者一看即明。
或問:「一層層」作何解釋?答曰:核桃去掉表層硬殼後,便露出了裡層的溝回凹凸之仁,亦猶鏤鍥一般,正扣合「一層層」是也。
黛玉詩迷
綠耳何勞縛紫繩? 弛城逐塹勢猙獰。
主人指示風雷動, 鰲背三山獨立名。此謎底為「雲」。有猜走馬燈者,欠妥。
「綠耳……馳城」一聯名為贊馬,實則喻雲。其非但謎意精當,即做為通常吟雲之詩句,亦屬上乘。不難理解,「主人指示」即「天公之命。一旦天公降雨令下,雲便雷鳴電閃,風雨大作。雲能背負如此大量之雨水,不就如同「鰲背三山」嗎?此典故多知,恕不贅述。
赤壁懷古
赤壁沉埋水不流, 徒留名姓載空舟。
喧闐一炬悲風冷, 無限英魂在內游。此謎底為「靈牌」。有猜「似是法船」或「蚊子燈」等者,恐非。
人死後屍骸「沉埋」,一切化為烏有,只留姓名在靈牌之上。靈牌木製,形似舟船,故曰「載空舟」。眾情友燒紙祭奠,扣「一炬」;嚎啕亂哭一通,扣「喧闐」。面對生者,歷代亡魂無所可寓,便只好在靈牌上遊蕩了。
當然,蔡義江教授高論,寫賈府「在衰敗過程中,死亡纍纍,恰如赤壁鏖戰中曹家人馬之『一敗塗地』」,也無疑是可取的。
交趾懷古
銅鑄金鏞振紀綱, 聲傳海外播戎羌。
馬援自是功勞大, 鐵笛無煩說子房。此謎底乃「鈴鐺」。多有猜喇叭者,恐誤。
謎面首聯好像在談宮殿內大鐘。其實,「銅鑄」、「聲傳」等要素,鈴鐺皆都扣合。當然,據此未敢便猜是謎底。第三句中之「馬援」,謎面虛指漢光武帝大將馬文淵,實寓「馬頸牽引」之意。此處之「援」,作牽引、牽拽解。至於末句之「鐵笛」,自然是喻鈴鐺之聲響了。
或問:「播戎羌」和「功勞大」怎解?
答曰:鈴鐺繫於馬頸,隨軍南征北戰,靖邊安邦;於路朗朗作響,激勵士氣,嚇煞敵魄——寓意所在,毋庸再贅。
鍾山懷古
名利何曾伴汝身, 無端被詔出凡塵。
牽連大抵難休絕, 莫怨他人嘲笑頻。此謎底為「風箏」。有猜耍猴兒、不倒翁、木偶等者,恐皆欠妥。
風箏本一俗物,無什麼名利可談。它憑借風力飛昇而「出凡塵」,雖被高天招喚,但上頭「無端」(無另一頭牽連)。
風箏下邊有絲線牽連,大概不會斷絕而飛去。人們雜聲亂語地望著它笑。在這裡,「嘲」按謎面讀chao,譏笑之意。而按謎底,則應讀做zhāo,形容聲音零碎亂雜。
淮陰懷古
壯士須防惡犬欺。 三齊位定蓋棺時。
寄言世俗休輕鄙, 一飯之恩死也知。此謎底似應為「飯罐」。眾猜不一,有猜兔子、馬桶、納寶瓶等等,均難扣合謎面。
首聯中的「蓋棺」,即「蓋罐」的諧音,寓意壯士須把盛飯的罐子蓋好,以防被惡(餓)犬偷吃掉裡邊的飯食。尾聯的謎面好像在說韓信報漂母「一飯之恩」事,但實際上,其謎底仍在闡述保護好飯罐的重要。
廣陵懷古
蟬噪鴉棲轉眼過, 隋堤風景近如何?
只緣佔得風流號, 惹得紛紛口舌多。該謎較難猜度,權將不太成熟的謎底掬上,與諸君共討。
首聯說的是,女子一覺醒來,最先想到的便是「隋堤風景」——自己的容顏、髮型如何。這就要打開妝盒照鏡子,已巧妙地點出了「妝盒」。
尾聯意謂:女子對鏡梳妝打扮,妖冶風流,尤其口唇上的胭脂為多。這些都是和妝盒密切關聯的物事。
或問:末一句的「舌」字如何解釋?
答曰:此句若按謎面,「口舌」為一詞,猶如今人所謂「閒淡話」。但到了謎底中,這「口舌」二字便只側重於「口」,而「舌」字便無意義了。此說並非牽強,綜觀傳統之猜射遊戲,如此覆射是允許的,不應該過分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