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結構組合(薛家生辰)之五
曹雪芹並沒有沿著五月初四日一直寫下去,而是又回到了五月初一。
或者換句話說,曹雪芹又換了一種手法,再從新又寫薛蟠五月初三的生日。
既然曹雪芹此處的寫作時間是從五月初一從新開始,我們也不妨暫且放下前邊的時間,也從五月初一開始來繼續研究薛蟠生日。
隨著元春給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叫在「清虛觀」打三天「平安醮」與元春賞與薛寶釵一對「紅麝串」一事,因寶釵羞籠紅麝串寶玉癡看寶釵容顏,被黛玉用帕子打在眼上,此事接入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福,癡情女情重愈斟情」一章。
這就是我們前邊提及的賈母諸人進「清虛觀」打醮並張道士送給賈寶玉「金麒麟」一事;並補敘了前「四月二十六日」實「五月初三日」為「遮天大王作聖誕」一事。此日被曹雪芹定為五月初一日事。
第二日,五月初二,此日由於林黛玉「中暑」,寶玉也因張道士「提親」一事,二人皆不去;賈母也由於此二事執意也不去了。
在五月初二,因寶玉「我白認得你了」和林黛玉「冷笑了兩聲」的「白認得了我,那裡像人家有什麼配的上呢」(見639頁)幾句話不投機,鬧得賈府人仰馬翻。最後賈母將此禍移到襲人、紫鵑身上,又將寶玉帶出去方才平服,這是「五月初二」日的事。
「過了一日,至初三日,乃是薛蟠生日」。曹雪芹在第二十九回的末尾輕描淡寫的帶過了「五月初三」日薛蟠的生日。
薛蟠「生日」是夾雜在賈寶玉與林黛玉因「金麒麟」一事惹起的糾葛之中,其書中這樣寫道:
過了一日,至初三日,乃是薛蟠生日,家裡擺酒唱戲,來請賈府諸人。寶玉因得罪了林黛玉,二人總未見面,心中正自後悔,無精打采的,那裡還有心腸去看戲,因而推病不去。林黛玉不過前日中了些暑溽之氣,本無甚大病,聽見他不去,心裡想:「他是好吃酒看戲的,今日不去,自然是因為昨兒氣著了。再不然,他見我不去,他也沒心腸去。只是昨兒千不該萬該剪了那玉上的穗子。管定他再不帶了,還得我穿了他才帶。」因而心中十分後悔。
那賈母見他兩個都生了氣,只說趁今兒那邊看戲,他兩個見了也就完了,不想又都不去。老人家急的抱怨說:「我這老冤家是那世裡的孽障,偏生遇見了這麼兩個不省事的小冤家,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語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幾時我閉了這眼,斷了這口氣,憑著這兩個冤家鬧上天去,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偏又不咽這口氣。」自己抱怨著也哭了。這話傳入寶林二人耳內。原來他二人竟是從未聽見過「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這句俗語,如今忽然得了這句話,好似參禪的一般,都低頭細嚼這句的滋味,都不覺潸然泣下。雖不曾會面,然一個在瀟湘館臨風灑淚,一個在怡紅院對月長吁,卻不是人居兩地,情發一心!
(見685~686頁)
這是薛蟠「生日」中的一幕,也是薛蟠「生日」中賈寶玉與林黛玉發生糾紛的一幕,這一大動干戈鬧得不可開交的一幕用襲人的話來說,就是「你們兩個再這麼仇人似的,老太太越發要生氣,一定弄得大家不安生」(見687頁)。
薛蟠「生日」一語又在輕描淡寫中延續著,這寫在「寶釵借扇機帶雙敲,齡官劃薔癡及局外」的第三十一回裡。其文在王熙鳳、林黛玉與賈寶玉又於「大毒日頭下」來到賈母處下寫道:此時寶釵正在這裡。那林黛玉只一言不發,挨著賈母坐下。寶玉沒甚說的,便向寶釵笑道:「大哥哥好日子,偏生我又不好了,沒別的禮送,連個頭也不磕去。大哥哥不知我病,倒像我懶,推故不去的。倘或明日腦了,姐姐替我分辨分辨。」……(寶玉)又道:「姐姐怎麼不看戲去?」寶釵道:「我怕熱,看了兩出,熱的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來了。」
(見695~696頁)
這一段文字中的「看戲」就是特指薛蟠「生日」祝壽一事。薛蟠「生日」又這樣淡淡帶出。這裡可以這麼說,此時仍在描寫薛蟠「生日」,也同樣描寫著薛蟠「生日」中所發生的一切。
以下便是寶玉的「怪不得他們拿姐姐比楊妃」一語引起的「寶釵借扇機帶雙敲」一事。寶玉被寶釵奚落一番之後,又被林黛玉嘲弄了一番,於是「無精打彩的一直出來」。
就在這日的「午間」,賈府又發生了件事,當寶玉被薛林二人奚落嘲弄「無精打彩的一直出來」之後:
誰知目今盛暑之時,又當早飯已過,各處主僕人等多半都因日長神倦之時,寶玉背著手,到一處,一處鴉雀無聞。從賈母這裡出來,往西走過了穿堂,便是鳳姐的院落。到他們院門前,只見院門掩著。知道鳳姐素日的規矩,每到天熱,午間要歇一個時辰的,進去不便,遂進角門,來到王夫人上房內。只見幾個丫頭子手裡拿著針線,卻打盹兒呢。王夫人在裡間涼榻上睡著,金釧兒坐在旁邊捶腿,也乜斜著眼亂恍。
(見698~699頁)
以上這一段文字來看,寶玉是被寶釵、黛玉奚落挖苦之後,「無精打彩」從「賈母這裡出來」的,然後也於此日「午間」鳳姐歇午覺之時來到了王夫人房中。
就在這日午間,因寶玉對金釧兒悄悄地說「我明日和太太討你,咱們在一處罷。」以及金釧兒的「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裡拿環哥兒同彩雲去」(見699~700頁),這數語激怒了未睡著的王夫人。在王夫人打了金釧兒一嘴巴子並罵了金釧兒「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見700頁)一語之後,賈寶玉一溜煙跑了出去。
王夫人命人叫來金釧兒娘,「金釧兒含羞忍辱」(見701頁)的被帶了出去。
這也是這日午間事。
就在此同時,賈寶玉跑進了「大觀園」。在「赤日當空樹陰合地、滿耳蟬聲,靜無人語」的薔薇架下,看見齡官在反覆癡畫一個「薔」字。寶玉後因下雨跑回「怡紅院」時,曹雪芹筆下又有這麼一段描述:
原來明日是端陽節,那文官等十二個女子都放了學,進園來各處頑耍。可巧小生寶官,正旦玉官兩個女孩子,正在怡紅院和襲人玩笑,被大雨阻住。
(見704頁)
就在此時,寶玉回怡紅院,因下雨眾丫環玩笑沒有聽見寶玉叫門聲,當襲人開門時,被寶玉在肋上踢了一腳,襲人在晚上吐了一口血。襲人成了「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縱然命長,終是廢人了」(見713頁)。
以上為曹雪芹補寫薛蟠「生日」發生的諸事。
曹雪芹由此接入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一章端陽佳節「五月初五」。
在這裡,我要插一句:
有人可能會說,你不是在研究「五月初三」薛蟠生日嗎,又怎研究到五月初五呢?在這裡,還有一個與薛蟠生日不久後的薛姨媽生日。由於薛姨媽生日與其子生日相距不太遠,也在「大毒日」中,所以將五月端午的後幾日也一併一塊納入研究。
曹雪芹將筆墨游移到「蒲艾簪門,虎符系臂」的「端午佳節」(見714頁)的五月初五,這為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拉開了序幕。
其後是「端陽佳節」「午間,王夫人治了酒席,請薛姨媽母女等賞午」(同上)。由於「賞午」時,「寶玉見寶釵淡淡的,也不和他說話,自知是昨日的原故。王夫人見寶玉沒精打彩,也只當是金釧兒昨日之事,他沒意思的,越發不理他。林黛玉見寶玉懶懶的,只當是他因為得罪了寶釵的原故,心中不自在,形容也就懶懶的。鳳姐昨日晚間王夫人就告訴了他寶玉金釧的事,知道王夫人不自在,自己如何敢說笑,也就隨著王夫人的氣色行事,更覺淡淡的,賈迎春姊妹見眾人無意思,也都無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以上均見714頁)。然後是「寶玉心中悶悶不樂,回至自己房中長吁短歎」(見715頁)。
這一「賞午」文字,實乃補薛家生日未了之文,故單寫王夫人請薛姨媽母女「賞午」而不及賈母。
由於賞午筵宴上賈母不在,造成了大家都無意思的場面;正是此場面造成了賈寶玉心中悶悶不樂,然後曹雪芹一步一步巧妙地過渡到賈寶玉回房,晴雯跌扇一事。
如果不是以上的一些事情,寶玉回房見晴雯跌扇絕不會大動肝火的。用晴雯的話來說就是「要踢要打憑爺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時連那麼樣的玻璃缸、瑪瑙碗不知弄壞了多少,也沒見個大氣兒,這會子一把扇子就這麼著了」(見716頁)。
由於寶玉回房心情不佳,加上晴雯的火爆性格與任性嬌縱,產生了在五月端午「蒲艾簪門虎符系臂」的特殊場面下的晴雯「跋扈」一節。
對於端陽佳節午間發生的寶玉晴雯和襲人之間的嘴角描述,它應該說是曹雪芹筆下絕佳的「爭鬥」文字,看起來一個個都不通情達理,但卻是至情至理之文。比如說晴雯對寶玉說話未免太過分,但晴雯卻至死不出這個門;寶玉對晴雯氣得渾身發抖,而晴雯卻是寶玉的心上人。然而寶玉卻不明白晴雯只管鬧的是為什麼?寶玉的「這也奇了」便是一個概括。感情是一個極複雜的東西。
在這裡,我們如何來評判寶玉與晴雯的是非呢?我認為晴雯如何如何,還是讓賈寶玉來評判了;至於賈寶玉如何如何只有用晴雯來評判了。不論我們還是襲人來評判二人的爭吵都是局外話。當然這是指愛情與「假話」而言。
但「真事隱」部分呢?這一天晴雯與襲人大鬧絕不是林黛玉嘲謔的五月端陽「爭粽子吃」(見719頁),而是曹雪芹又在愛情「吃醋」等閨閣女兒情長的掩蓋下的一篇「文爭武鬥」。在寶玉身邊,一個善會處事的襲人和一個爭強好鬥的晴雯始終在左右著賈寶玉。在這裡,襲人的「好沒意思!真是要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認真要去,也等把這氣下去了,等無事中說話兒回了太太也不遲……」的話裡的善於處世以及晴雯的火暴性格的吵鬧和「我一頭碰死了也不出這個門」的忠心耿耿的內在含義正悄悄地反映在這些文字裡。同時我們也看到晴雯心直口快和任性掩蓋下的「嬌縱跋扈」。
晴雯襲人的五月端陽節的「爭鬥」用第三十六回中的「文死諫,武死戰」(見829頁)來概括,恐怕再也恰當不過了。或者反過來說,此節文字正是為「文死諫,武死戰」在鋪設筆墨。
其後便是晴雯撕扇一節文字。
再後便是「至次日午間」,「史大姑娘來了」(見723頁)。
這時來到五月初六日。在這五月初六日王夫人說史湘云「前日有人家來相看,眼見有婆婆家了」(見725頁),然後又插入史湘雲金麒麟一節,並留下了一個「因金麒麟伏白首雙星」這個千古之謎。
這一節文字被輕輕的帶過,史湘雲有婆婆家僅僅用了十五個字,然而它卻瞞過了諸紅學家。
此十五個字中的「前日」實乃補前番薛蟠「生日」「五月初三」薛蟠與寶玉在馮紫英家會見妓女雲兒一事;也在補寫「五月初一」張道士贈寶玉「金麒麟」以及為寶玉提親一事。此「金麒麟」一節文字曾被脂硯齋批為「間色法」(見三十回回前批)。
曹雪芹又將五月初六日一事移到「訴肺腑心迷活寶玉,含恥辱情烈死金釧」的第三十二回。其文開始便用襲人賀湘雲的「聽見你前日大喜了」(見737頁)作了過節。然後寫到黛玉因怕湘雲與寶玉均有「金麒麟」而做出「風流佳事」,由此也帶出了「訴肺腑心迷活寶玉」一節文字。
曹雪芹在此節文字裡,又在大鬧「假語村言」了,也即寶玉黛玉和為薛寶釵「間色」的史湘雲的三角文字是用「假話」來敷演的。曹雪芹就此還怕諸讀者不明白,在此還特別啟用了「興隆街的大爺」「賈雨村來了」作為表白。當然,賈雨村是作為藝術化了的寫實人物出現的。
曹雪芹用古董行裡的程日興這個大古董為薛蟠生日導演了全部,這時又用賈雨村來敷演林黛玉與賈寶玉的愛情糾葛,這正是《紅樓夢》第二回中所云的古董商冷子興與賈雨村乃一對好友的變相組合。也即是說,「假話」正好借重了「古董」之「作為」;而「古董」又借重了「假話」之「斯文」。在此所不同的是,只不過此時將冷子興之名換成了程日興,但其實質的「大古董」卻未更改半分。
這實際上也是後四十回中惜春看棋譜中談的「三十六回殺角勢」的一個「殺角勢」,也即是由假語村言和古董行裡的古董商合夥導演的一部《紅樓夢》是由類似此一情節的三十六個大片段所組合而成。
曹雪芹在寫完「訴肺腑心迷活寶玉」之後,又在此五月初六日寫到金釧因被王夫人驅逐而投井於「東南角」,並又特別交待了金釧所用的葬服不是裹著林黛玉的「壽衣」而是裹著薛寶釵賜給的「兩套」衣服。
曹雪芹又將五月初六日文字延伸到下回第三十三回的「手足耽耽小動唇舌,不肖種種大承笞撻」,又用「假話」和「古董」合作了賈寶玉受杖責。
再其後是用五月初六日和五月初七日描寫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裡錯以錯勸哥哥」和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兩個章回。
在這兩個章回裡,有值得特別一提的是寶玉因受杖責而中了「淤血的熱毒」(見770頁)。還有,薛寶釵的侍兒為寶玉織了一個梅花絡絡住了通靈寶玉。
曹雪芹筆下的夏天,到此一共才從五初二寫到五月初三;再由五月初一寫到五月初七。兩次「五月初三」前後重複,一共加起來才不到十天。此時的時間是清楚的。
然後曹雪芹筆下來到了壬子年夏天的最後一個章回「繡鴛鴦夢兆絳雲軒,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一節。
由於第三十六回一開始便雲賈寶玉「一日好似一日」(見817頁),「祭了星宿不許見外人,過了八月才許出二門」(同頁),以及寶玉「日中只在園中游臥」(見818頁),此時的日子不好計算,此時到底是五月、六月呢?沒有個准數。
此日又談及襲人「開臉」一事,然後直入「繡鴛鴦夢兆絳雲軒」一節。
「夢兆絳雲軒」中寫寶玉在夢中喊罵道:「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見827頁)和薛寶釵聽後不覺怔了一節文字。
這事回到了賈寶玉太虛幻境中的「終身誤」曲中的「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一段詞曲。這裡表白了曹雪芹對「金玉良緣」的不滿。
在此章的「一日」(見830頁),賈寶玉來到了「梨香院」,看見齡官與賈薔一段情事後,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愛他賈寶玉的,這即是「識分定情悟梨香院」一節。寶玉癡癡地回到了「怡紅院」,碰見林黛玉正與襲人閒話,寶玉有癡語「從此後只是各人得各人眼淚罷了」(見834頁)。
寫到此,曹雪芹用以下話,不僅作了此章回的收束而且作了此「壬子」夏的收束,我們不妨全妙:
且說林黛玉當下見了寶玉如此形象,便知是又從那裡著了魔來,也不便多問,因向他說道:「我才在舅母跟前聽的明兒是薛姨媽的生日,叫我順便來問你出去不出去。你打發人前頭說一聲去。」寶玉道:「上回連大老爺的生日我也沒去,這會子我又去,倘或碰見了人呢?我一概都不去。這麼怪熱的,又穿衣裳,我不去姨媽也未必惱。」襲人忙道:「這是什麼話?他比不得大老爺。這裡又住的近,又是親戚,你不去豈不叫他思量。你怕熱,只清早起到那裡碰個頭,吃鍾茶再來,豈不好看。」寶玉未說話,黛玉便先笑道:「你看著人家趕蚊子分上,也該去走走。」寶玉不解,忙問:「怎麼趕蚊子?」襲人便將昨日睡覺無人作伴,寶姑娘坐了一坐的話說了出來。寶玉聽了,忙說:「不該。我怎麼睡著了,褻瀆了他。」一面又說:「明日必去。」
正說著,忽見史湘雲穿的齊齊整整的走來辭說家裡打發人來接他。寶玉林黛玉聽說,忙站起來讓坐。史湘雲也不坐,寶林兩個只得送他至前面。那史湘雲只是眼淚汪汪的,見有他家人在眼前,又不敢十分委曲。少時薛寶釵趕來,愈覺繾綣難捨。還是寶釵心內明白,他家人若回去告訴了他嬸娘,待他家去又恐受氣,因此倒摧他走了。眾人送至二門前,寶玉還要往外送,倒是湘雲攔住了。一時,回身又叫寶玉到跟前,悄悄的囑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來,你時常提著打發人接我去。」寶玉連連答應了。眼看著他上車去了。大家方才進來。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見834~836頁)
下回並未見「分解」,卻直插到秋天八月。
我們看完此段末尾文字,誰又能說他寫的不入情入理呢?
寶玉的憨厚無知,黛玉的尖刻嘲謔、湘雲之委屈,襲人寶釵之通情達理,無不映在我們的眼前;然而恐怕誰也沒想到曹雪芹在此處硬塞進去,不,而是巧妙毫無痕跡地塞進去了薛姨媽的「生日」。
薛姨媽的生日到底何時呢?我們雖不明白它為哪一月哪一日,但在黛玉說「明日」生日的今天,卻是賈寶玉在「梨香院」遇齡官與賈薔的時候,齡官有這麼一句「站住:這會子大毒日頭地下,你賭氣請來我也不瞧(指賈薔為齡官去請醫生一事)」(見495頁)。按此「大毒日頭下」一語,顯然與在薛蟠生日中賈寶玉看林黛玉,紫鵑說的「大毒日頭地下」一語完全一致。又有明日薛姨媽生日之時寶玉「怪熱的」一語,這時顯然還盛夏之中。如果按曹雪芹每每圍繞著一個時間繞圈子的慣例來看,此時也恐怕仍然在「五月初三」這一特定時期前後打轉。雖然此時在寶玉病好後「日日只在園中游臥」之後的某「一日」,好像已遠離五月初七日,但恐怕也難逃這一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