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情文化和情本思想 (3)

《紅樓夢》中的情文化和情本思想 (3)

《紅樓夢》中的情文化和情本思想 (3)

紅樓評論

三、《紅樓夢》裡的「情」,還超越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更廣泛地指人與自然的關係,包含了人類必須體貼和善待自然萬物的博大情懷。

人與自然的關係,是其他古典小說普遍忽略、惟獨《紅樓夢》相當關注的一個問題。它集中表現在寶、黛二人身上,通過他倆對包括落花、草木、小鳥在內的自然萬物的種種憐

惜之情,表達了作者「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因而人類也應「有一癡情去體貼」的博大情懷。

寶玉和黛玉都把自然萬物看作是有生命的對象,不僅細心體貼,並不時與之進行平等的交流和對話。小說第二十三回,寶玉在沁芳橋邊桃花底下展開《會真記》,正看到「落紅成陣」,只見一陣風過,把樹頭上桃花吹下一大半來,落得滿身滿樹滿地皆是。此時「寶玉要抖將下來,恐怕腳步踐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來至池邊,抖在池內。那花瓣浮在水面,飄飄蕩蕩,竟流出沁芳閘去了。」在寶玉看來,落花是有生命的,「恐怕腳步踐踏了」,因而「撂在那水裡」,因為水是乾淨的。但在黛玉看來,「撂在水裡不好。你看這裡的水乾淨,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髒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糟蹋了。」於是提出了「葬花」的想法:「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塚,如今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裡,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乾淨。」兩個都怕把花糟蹋了,一個要「撂在水裡」,一個要埋在土裡,都表現了一種體貼和憐惜自然萬物的「癡病」。

不僅如此,黛玉還一邊葬花,一邊吟唱著:「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完全賦予了落花飛鳥和人一樣的情感與生命。而她緊接著提出的「而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的問題,更把落花當作了唯一的知己,兩人就生命問題坦誠交流,互訴衷腸,落花的命運和少女的命運融為了一體。

寶玉對自然萬物的癡情更甚,「時常沒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見燕子,就和燕子說話;河裡看見了魚,就和魚說話;見了星星和月亮,不是長吁短歎,就是咕咕噥噥的。」(第三十五回)在寶玉這樣的「情癡」眼中,「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樣,得了知己,便極有靈驗的。若用大題目比,就有孔子廟前之檜、墳前之蓍,諸葛祠前之柏,岳武穆墳前之松。這都是堂堂正大隨人之正氣,千古不磨之物。……小題目比,就有楊太真沉香亭之木芍葯,端正樓之相思樹,王昭君塚上之草,豈不也有靈驗。」(第七十七回)包括怡紅院階下的一株海棠花,無故死了半邊,正應在晴雯夭死上。這篇襲人所謂的「癡話」,正是寶玉視天下之物皆有情的世界觀的具體闡釋。

所以在小說末回「情榜」中,寶玉被列名榜首,其評語為「情不情」。所謂「情不情」者,按照脂硯齋批語的解釋,即「凡世間之無知無識,彼俱有一癡情去體貼。」(甲戌本第八回批語)視草木有情,視天下萬物有情,作為人類,都應「有一癡情去體貼」它們,這正是「情不情」的具體體現,也是曹雪芹通過他筆下的人物所表達的「情文化」的重要內涵。

這樣,《紅樓夢》裡的「情」就完全逸出了「男女之情」的狹隘理解,而上升到一種哲學的高度:這個「情」首先包含了男女間的相悅相愛之情,同時又包含了人與人之間的同情關愛之情,更涵蓋了人對自然的體貼憐惜之情;它們共同構成了《紅樓夢》「情本思想」的豐富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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