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愛情主題的中國文化基礎
愛情之由來,古自有之,今日已然為社會普遍意識,其於紅樓夢之主題之關係不可不辨。
中國文化為人世之文化,儒家以倫理為人類有別於禽獸之標誌,至為重視。儒家文化遂為中國以往社會之不奪之基礎。其言世間之關係凡五等,正即為父子有敬,君臣有義,夫妻有別,兄弟有親,朋友有信。其母子有愛不在其內,因為以儒家看之,其為人固有之本性,凡禽獸皆可有之,所以不在人類社會關係之內。
然而,母子之愛又是各關係之基礎,宋之先未嘗分離於其間。宋理學興起,朱子熹以佛理釋儒,其後遂為愛慾對立之源頭。以理學傢看來,若依儒家所述之五論,即不可有愛,此遂為矛盾,使愛之本性與儒家之倫理徑成「對立」。此實際全為惑佛之故,佛家不修今生只重來世,儒家如此則成宗教之「禁慾」主張。故而,古時即以理學為「道學」以區別於正統儒學,清時更是分明。
理學傢以為,男女之間未識之先為路人,所以男女之間只能是「慾」而非是「愛」。愛只有母子天性方有,固男女只有捨棄其「慾」以全「父母之孝」,隨同明清儒家宗教化之推進,已成為民間之社會觀念。
其實,朋友之關係,其基礎就是「愛」正朱子所說,不是必慾得之而愛者。之所以有愛則有信,這是對朋友講的,男女異性閒的朋友也同樣如此,而進而到」婚姻「就反是,正是」之所以有慾才要有「別」。儒家的告知即是要「愛「和」慾之區別。
理學特意把此誇大是有特殊時代環境,但是這等於把婚姻和朋友混而為一,把夫妻有別和「朋友有信」的情況混同,所以理學往往解釋不清楚「男女有別」,無法撇清矛盾。
如此說一大套,因為紅樓夢的主體就是要表達這樣一種主題,現代人喜歡談愛情但是往往把愛情和「婚姻」混為一談。
中國文化中,戀愛和婚姻男女之間的關係是屬於兩個不同範疇,戀愛是「朋友」關係,婚姻是「夫妻」關係。現在一般說的「男朋友」「女朋友」也證明其確實如此,但是,現代人不太區分「愛」慾的區別,中國文化中,進入「婚姻」就是「慾」了,所以要男女有別,以區分之保持人的本性。如果說理學傢是否定可以戀愛,現代人就是以戀愛而代替婚姻,所以現實以「感情」為婚姻的基礎就是證明,也是有悖於中國本土文化,婚姻的基礎只能是「倫理」即儒家說的「男女有別」而非感情。
男女作「朋友」就因為其涉及到兩種社會關係即「朋友」和「夫妻」所以就複雜起來,有婚姻不是朋友,作朋友也可以不要「婚姻」。理學傢的確意識道一個事實即人類的絕大多數「婚姻」不會有朋友的關係,從而省略了朋友的因素,使之簡單化,作為建立一種民族信仰的文化基礎來說也是自然和可取的,從儒家的本源說卻是相反的,即使一種「貴族」基礎文化變成了宗教式的民間文化,有悖於「禮不下庶人」的原則精神。
至此,把儒家的本體意識,理學傢的意識和現代人在愛情關係的意識都作了說明和比較,這樣就可以進而說道
紅樓夢的人物關係即是一種衝破理學觀念的意識。它的思想基礎是儒家的「朋友」一倫關係。朋友有信就成為全書的主題。
愛施之於男女朋友之「信」,具體就是要恪守共同的思想,價值觀,由這種恪所體現的「男女之信」就是「愛」之昇華和表達。由此看來,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友情即是建立在共同的思想價值基礎的,但是又不可理解為「愛情」其基礎是「信」而「愛」只是一種本能,談不到人的層次,這種「信」的儒家倫理之一的體現,特別是男女之間,就構成紅樓夢的人物關係主題,也使其具有特殊性。
進一部看,強調賈寶玉和薛,林的感情糾葛和婚姻矛盾就沒有意義,因為書內本身所著意於的就不在於此。而賈寶玉與卸啻揲|中的女子的糾葛就同樣是以朋友之關係為基礎,作者反映出的矛盾實際是一種儒家中國本體思想同社會時代流俗的矛盾和衝突,寶玉和黛玉的共同之處正是都具有這樣的意識思想。
清朝的理學禁錮極其嚴重,所以紅樓夢的作者實際是一個具有極深中國本體文化意識和思想的人,本書可以是一部中國文化意識復歸的「革興」之作。在否定清朝流行社會文化上可以說近代以後的「中國新文化革命」時代是相同的,但是目的卻相反,同新文化革命是徹底否定舊文化相比,紅樓夢則是一種真正中國本土文化的「再建」如此特點與目的的錯構就為現實既為研究所重,而又錯亂紛雜的解釋形成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