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祖籍遼陽
關於曹雪芹的祖籍,近幾十年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歸納起來,大體有三種說法:一、「河北豐潤」;二、「遼東鐵嶺」;三、「遼東遼陽」。其中,以「河北豐潤」說影響最大,因為,一些著名的紅學家在他們研究《紅樓夢》的文章和專著裡認定曹雪芹的祖籍是「河北豐潤」,有的還在書裡開闢專章,對此詳加「考證」。
一.問題的由來
本來,曹雪芹「祖籍襄平(遼陽)」是不成問題的。因為在清代早期官方纂修的地方志裡,都有明確的記載。如康熙二十一年刻本《山西通志·職官志》在「平陽府吉州」條下註明:「曹振彥,奉天遼陽人。貢士,順治七年任。」在「大同府知府」條下註明:「曹振彥,遼東遼陽人。貢土,順治九年任。」康熙二十三年刻本《浙江通志·職官志》在「兩浙都轉運鹽使司鹽運使」條下註明:「曹振彥,遼東遼陽人,由貢士順治十三年任。」這些地方志,都纂刻於曹璽生前。關於曹振彥的鄉籍,當系曹振彥本人生前的自報,或來自於他的兒子曹璽,應該說是十分可靠的。迄今為止,在清代前期纂刻的地方志中,凡是提及曹雪芹高祖曹振彥和曾祖曹璽的鄉籍時,都一律著錄為「遼陽人」,未見有其它說法。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在他的《楝亭詩鈔》上也署名「千山曹寅子清」,《曹寅書目》上則鈐有「千山曹氏家藏」的印記。千山為遼東名山,古屬遼陽。因此,又自稱「千山曹寅」,實即「遼陽曹寅」。過去,有的紅學家把千山釋為「長白山的泛稱」是不對的。
可是,自從三十年代有人據曹寅在與曹鈖、曹鋡詩中稱兄道弟提出「豐潤說」後,一些著名文學史家和紅學家隨即附和,對曹寅的詩大加附會和敷演,寫出了大量的「考證」文字,說曹雪芹的祖籍是「河北豐潤」。從此,本來不成問題的曹氏祖籍便成了爭論不休的問題。
二.兩篇《曹璽傳》
近年,馮其庸同志在研究曹雪芹家世史料的過程中,發現了康熙二十三年江寧知府於成龍纂修未刊稿《江寧府志》中的《曹璽傳》和康熙六十年上元知縣唐開陶等纂修的《上元縣志》中的《曹璽傳》。這是曹雪芹家世史料的重要發現。馮其庸同志撰文介紹了這兩篇傳記材料,並作了詳盡的、令人信服的考證和分析,指出了兩篇傳記的可靠性和對研究曹雪芹祖籍和家史的重要性(見馮其庸《曹雪芹家世史料的新發現》)。馮文雖未對曹氏的祖籍問題作重點分析,但由於它十分有力地論證了兩篇傳記的可靠性,從而使傳記中關於「著籍襄平」的記述更能說服人。為了說明問題,今將兩篇《曹璽傳》中有關祖籍的記述節引如下:
曹璽,字完壁,宋樞密武惠王裔也,及王父(祖父)寶宦瀋陽,遂家焉。父振彥,從入關,仕至浙江鹽法道,著惠政。……
——康熙二十三年於成龍篡㣊未刊稿本《江寧府志·曹璽傳》
曹璽,字完壁。其先出自宋樞密武惠王彬後。著籍襄平。大父(祖父)世選,令瀋陽有聲。世選生振彥,初,扈從入於,累遷浙江鹽法參議使,遂生璽。
——康熙六十年唐開陶撰刻《上元縣志·曹璽傳》
「著籍襄平」,「宦瀋陽,遂家焉」。這裡講得十分明白:曹雪芹的上世是襄平人,後因曹世選到瀋陽做官,才由襄平移家瀋陽。襄平是遼陽古稱,至今遼陽城內仍保有「襄平街」的舊稱。這與《山西通志》、《浙江通志》上稱曹振彥為「奉天遼陽人」或「遼東遼陽人」是一致的。與《八旗滿洲氏通譜》上說曹世選(《通譜》作「曹錫遠」)「世居瀋陽地方,來歸年分無考」也是一致的。可是,某些著名文學史家和紅學家偏偏不相信與曹氏上世同時、同在一地做官並有交往一?甚至是同鄉的人關於曹家祖籍的記述,而「寧願相信曹寅在康熙年間親口所說的話」。其實,曹寅從未說過自己的祖先是「豐潤人」,他只不過在與豐潤曹鈖、曹鋡的唱和詩中稱兄道弟罷了。
馮其庸同志對兩篇《曹璽傳》的發現撥去了十幾年來在曹雪芹祖籍問題上的迷霧,是近年曹家史料研究方面的一大收穫。
三.兩塊遼陽碑刻
事有湊巧,就在馮其庸同志撰文介紹兩篇新發現的《曹璽傳》不久,又在遼陽文物管理所保管的碑刻中,接連發現在《大金喇嘛法師寶記》和《重建玉皇廟碑記》兩塊石碑上刻有曹雪芹高祖曹振彥的姓名和職銜。這是東北首批發現有關曹雪芹上世情況的文物資料。它們以無可辨駁的實物證實了《山西通志》、《浙江通志》中關於曹振彥是「遼東遼陽人」或「奉天遼陽人」的記述是可靠的,曹雪芹祖先「著籍襄平」的記載是可靠的,康熙二十三年未刊稿本《江寧府志·曹璽傳》和康熙六十年刻本《上元縣志·曹璽傳》關於曹家上世情況的記述也是可靠的。
現將上述兩碑刻有關曹振彥的部分分別簡述如下:
一、遼陽喇嘛塔《大金喇嘛法師寶記》碑,撰刻於後金天聰四年(1630)四月。據碑刻記載,曹振彥當時的職銜是「教官」,屬駙馬總鎮佟養性部。天聰四年,清太宗皇太極尚未設「漢軍八旗」,由佟養性管轄的「漢軍」,是「旗下漢軍」,或者說「旗籍漢軍」,即所謂「老漢軍」,而不是「漢軍旗」。從名列游、備之後,千、把之前的位置看來,可能是一個從五品的武職。康熙年間《江寧府志·曹璽傳》和《上元縣志·曹璽傳》曾明確提到「扈從入關」是曹振彥,而不是曹世選。《清太宗實錄》天聰八年甲戍(1634)條說,該年曹振彥巳屬墨爾根戴青貝勒多爾袞部,任旗鼓牛錄章京(旗鼓佐領),「因有功,加半個前程。」《大金喇嘛法師寶記》碑更為研究這個問題和曹家上世的情況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證據。
喇嘛塔舊址在今遼陽市太子河公社興隆大隊喇嘛園村。塔已不存,碑刻也只剩碑身,今藏於遼陽文物管理所內。碑身高65厘米,寬66厘米,碑首呈半園形,額提「敕建」二字。正面為滿、漢兩種文字,記建塔勒石的緣由和經過;漢文十二行,行二十八字,老滿文十三行。碑陰漢文十二行,載喇嘛、職官姓名。由於風雨剝蝕,碑文已有多處漫漶不清。且有後來補刻上去的人名,如碑陽上的「總兵耿仲明、都元帥孔有德、總兵尚可禧」,碑陰上的「皇上侍臣庫滴、義馬哈、龍十、偏姑……」等均是(因非本文中心,不作考辨)。
二、遼陽玉皇廟《重建玉皇廟碑記》,撰刻於後金天聰四年(1630)九月。時隔撰刻《大金喇嘛法師寶記》碑只有五個月,但曹振彥的頭銜已由「教官」變為「致政」,「致政」一詞,在古代是交還職事、辭官賦閒的意思。但從各方面的情況來判斷,似乎又不像是賦閒居家。姑記於此,以俟專家的考釋。
玉皇廟舊址亦在遼陽市郊太子河公社境內,如今,廟已不存。碑亦斷殘,且殘片剝蝕嚴重,多處難以辨認,但在碑陰題名「致政」條下第二行第一名「曹振彥」三字仍清晰可辨。
綜上所述,近年發現的兩篇康熙年間的《曹璽傳》,兩塊刻有曹振彥姓名和職銜的遼陽石碑,有力地證明了曹雪芹祖籍遼陽的記載是正確的,否定了「豐潤」說和「鐵嶺」說,澄清了近五十年來在曹氏祖籍問題上由某些紅學家引起的混亂,結束了這場曠日持久而又毫無意義的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