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美學思想

《紅樓夢》中的美學思想

《紅樓夢》中的美學思想

紅樓評論

 《紅樓夢》,作為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無論是其藝術性還是其思想性都達到了無與倫比的高度,而其中的美學價值更耐人深究,揣摩品味。

紅樓夢的藝術之美,集中表現在它對中國古典美的深刻反映和刻畫上。紅樓夢算得上是描寫我國封建社會各方各面的一部百科全書,其中的文學、音樂、建築、繪畫、雕塑、風俗人情、宗教祭祀、衣食住行中蘊含著的美令人歎為觀止。文學上,其中的詩詞曲賦深深體現我國古代文學中的幽、雅、樸、深得特點。其中的描寫秦可卿一句:「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語言雖樸質無華,但其中的意味無盡。將抽像的,難以形容的「氣質」「才華」用可嗅可視的蘭,仙比喻,淡雅貼切。而更為重要的是,曹雪芹對漢語有深刻的造詣,游刃有餘地運用了文字的意境,這當然也得益於漢字的簡而深,樸而廣的特點。我們的祖先留下了如此寶貴的財富,而曹雪芹超乎常人且游刃有餘的將其達到極致。而將中國古典藝術之美運用如此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唯曹雪芹一人而已。《紅樓夢》中的語言是如此有意境,並且這種意境是多樣的。同是詠柳,多愁善感的林黛玉的《唐多令*詠柳》中的「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歎今生,誰捨誰收?憑爾去,忍淹留」與自傲世故的薛寶釵的「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絕然兩種不同的境界。一為婉約,一為豪放,一以悲情惆悵勝,一以自負不羈勝。《紅樓夢》的高明之處就在於此,即將人物與詩詞的意境緊密結合,同時也賦予普通事物以更廣闊更深的內涵,而第一點尤引人注目。

《紅樓夢》中的音樂之美與它的文學之美都植根於中國古典藝術美,因而具有同樣的特色。不論是賈寶玉在太虛幻境聽的高雅仙樂,還是薛蟠在酒館茶肆聽的紅牙小曲兒,無不有美妙的意境。中國古典之美,或俗或雅,皆得優雅幽深隱約之意境。

《紅樓夢》中的建築之美,全體現在大觀園的構造中。中國古代建築,特別是園林藝術,注重情趣之美,靈秀之美,則有山必有水,山的穩重中蘊含水的柔靈;對稱中不乏錯落有致,威嚴中包含乖趣,構成了建築的硬性環境;花花草草,皆有意境,樹木蟲魚,皆有內涵,構成了建築群的軟性環境。《紅樓夢》中建築的名字也不乏雅趣,與人物的性格息息相關。賈寶玉的怡紅院,林黛玉的簫湘館,李紈的稻香村,這些名字中的深刻意味自不可言傳。拿簫湘館來說,得之於虞舜二妃娥皇、女英斑斑點淚綴竹的典故,且以竹暗含林黛玉孤高自傲之意,恰到好處,情真意切。人說林黛玉的瀟湘館是大觀園中第一好去處,這話是很中肯的,瀟瀟風聲,淅淅雨聲,根根翠竹嗚咽,陣陣秋蟲悲鳴,意境之深厚悠長,無與倫比。瀟湘館並非以奇巧取勝,實在是以意取勝。

《紅樓夢》的繪畫之美表現在兩方面,一個是表面的直接的繪畫藝術美,這體現在一系列畫作上;而更深層次的繪畫藝術美蘊藏在文學,音樂等藝術形式上,蘊藏在作者行筆中間。一系列的繪畫作品,最具代表的就是賈寶玉在太虛幻境所看到的金陵十二釵等的畫像,這多是人物畫,而我國古代的山水寫意則體現在文藝形式上。中國古代繪畫,特別是山水畫,注重寫意,而非寫實。側面的烘托渲染是常用的筆法,而曹雪芹深得此法,不管是人物描寫,還是景物描寫,或是場面描寫,都有一種旁敲側擊的隱約的藝術之美,並且從作者的筆觸中,一幅幅意境深遠的畫面浮現在我們眼前。林黛玉進賈府一回寫風姐出場那段,簡直是活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實在是中國山水畫的用法技巧。對於人物的刻畫,作者特有的寫實手法與繪畫中的寫意結合起來,給我們塑造一個個形象鮮明卻有隱約的人物。我相信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不同的林黛玉,一百個人對賈寶玉就有一百個看法,但仁者見仁,知者見智,這就是文藝作品中所追求的一種境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回中有一段關於笑的場面描寫,可以看出作者的這種寫法。曹雪芹對不同人的笑的姿態的描寫,實際上是突出一種可悲的氣氛的,襯托出劉姥姥的悲,然而作者並不直說,但其中的意味是誰都能體會出的。《紅樓夢》中的繪畫美還體現在對環境的描寫,這其中既有中國畫中的潑墨大寫意,也有工筆,然而不管是哪種,都意境不凡。大寫意,如雪中賦詩啖鹿肉一段,已經極大,而作者並無過多筆墨寫雪,卻讓人讀後為之一振,久久不能忘懷。而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一回,卻實在是另一種意境,作者於細處著墨,生怕漏了一點,其中的流觴曲水,曲徑通幽,美意無盡。古人強調「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是做詩的一大境界,而曹雪芹的「文中有畫,畫中有文」則顯得更高一籌。由此看來,曹雪芹的人生哲學是能大能小的,這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紅樓夢》的藝術之美其實就是中國古典藝術之美,作者對於古典美學的深刻造詣讓《紅樓夢》不僅僅再是一部小說,而是偉大的藝術作品。我想說,《紅樓夢》中的藝術美是一種陰柔的,幽深的,隱約的美。而整部《紅樓夢》也是一部有意境的作品,這種意境也是陰柔的,幽深的,隱約的。這與中華傳統文化有著很深的關係,與東方的美有著不盡的關係,但當我們論及《紅樓夢》中的思想之美時,多少就有了幾分西方和現代的意味。和它的藝術水平一樣,《紅樓夢》的思想深度也大大超出一般的文學作品,這也是《紅樓夢》作為一部小說而歷經數百年長久不衰的原因。

    《紅樓夢》中作者反覆強調的「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難道會僅僅是批判,是揭露,而再沒有更深刻的思想內涵?我認為,《紅樓夢》思想最美的地方在於它為我們描繪了一個高層次的精神境界,是古代文人對於美好事物的一種精神追求。《詩經.蒹葭》中有「所謂一人,在水一方」的描寫,而《紅樓夢》真正的思想內涵就在於此。

《紅樓夢》的思想主要是一種嚮往,一種追求,曹雪芹花大幅筆墨描寫大觀園中那一群男男女女的日常生活,大觀園就是作者美好追求的地方。雖然平時有一些磕磕碰碰,但大家的心是一致的,心靈是相通的。不管公子小姐,丫環僕人,精神上心理上沒有貴賤之分,尊卑之別。這裡丫環可以學詩,公子哥兒可以被丫環戲耍,當大家詠詩做賦,自由地抒心中之哀,歌心中之志,暢談人生,興古論今,這是一種多麼美好的境界呀!比之園外污濁的世界,世俗的世人,真是天壤之別。所以在大觀園的主人們一個個離園而去時,作者心中的悲哀是無法形容的。而這種美好的境界在當時,甚至現在的中國都是無法實現的,因而曹雪芹才「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而寫出這部鴻篇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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