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武「紅學」熱熱從何來
劉心武「紅學」熱熱從何來
對待劉心武研究《紅樓夢》,提出「秦學」的觀點,國內的專家、學者看法不一,很多人都持這種看法:「劉心武的秦學,最近炒得很熱,其實根本不值一駁。他的要害,首先在無文獻版本的根據;其次是誤導觀眾。」但也有的學者指出:「劉心武現象是一種文化現象,應當好好研究。」這些話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思。
新時期以來,紅學的爭論不可謂不多,而大多都囿於學術圈。像劉心武先生在中央電視台講《紅樓夢》能引起這麼大轟動效應,而且是在社會的基層、普通民眾中間,無論你贊同還是反對他的說法,都必須承認這股「紅學熱浪」是空前未有的,是在多元的文化格局中出現的一種文化現象。
對任何一種文化現象,都不能簡單地說好或說壞,更不能依據過去的成見或者直覺而做出判斷。應當充分瞭解它產生的時代背景和社會基礎,抓住它的特徵和本質,從而作出自己的判斷。從社會文化視覺來看,劉心武先生在央視講《紅樓夢》,從形式上實現了學術研究向大眾文化的轉型。這是「劉心武現象」的正面效應;但他借助《紅樓夢》崇高的文化品味吸引了人們的眼球,用宮闈秘事猜謎偷換了《紅樓夢》的審美價值。這是「劉心武現象」的負面效應。從個人學術情結來看,這與他在研究《紅樓夢》過程中產生的意識、心理和情感都有十分密切的關係。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不是一下子就能說明白的。對此我們不妨先看看近期報刊雜誌、網絡媒體的幾則報道。
報道之一:「劉心武揭秘《紅樓夢》」刮起了一股平民紅樓風(沈灃)
劉心武揭秘《紅樓夢》系列講座在CCTV-10「百家講壇」播出後,著實刮起了一股「平民紅樓風」。……
劉心武的「揭秘《紅樓夢》」系列講座在播出時聚集了超強的人氣,一時間男女老幼皆談「紅樓」。大批的熱心觀眾給「百家講壇」欄目組和劉心武寫信,要求節目重播,同時希望可以買到演講的文稿。……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檔遠非黃金時段——有人調侃說是「鐵錫時間」,甚至說是「睡眠時間」,12時45分本來是許多人要開始午睡,重播的時間為0時10分,就更是許多人香夢沉酣的時刻了——的講述節目,竟然產生了極強烈的反響。
劉心武開闢了研究《紅樓夢》的全新渠道,打破了「紅學」為某些專業人士獨享的傳統觀念。「自己這回到CCTV-10講《紅樓夢》,算是獲得成功了麼?說真的,我還沒自信到那個份上。但是,『另一部分人恨不得把你撕成兩半』的滋味,我確實是嘗到了一些,這對自己的心理承受力,應該是一種鍛煉。」1
報道之二:劉心武:研究《紅樓夢》向曹雪芹學習(摘抄)
田小沛(以下簡稱田):您的「揭秘《紅樓夢》」系列講座之所以能吸引這麼多的觀眾,我們覺得是因為有一種靈魂的東西蘊含其中,那就是「創作」。《劉心武揭秘〈紅樓夢〉》是否可以認為是您創作的延續?您能談談您的創作觀嗎?
劉心武(以下簡稱劉):我努力去體會曹雪芹的創作心理和寫作路數,從中汲取營養。我之所以對《紅樓夢》作原型研究,就是為了學習曹雪芹把生活真實昇華為藝術真實的本事。曹雪芹教會我,要有政治傾向,但到頭來要超越政治;要尊重真實,但要會進入藝術想像;要有寬廣的人道情懷,但又不能迴避人性的詭譎……我對自己的作品,最珍愛的是《四牌樓》,這部長篇小說飽浸著《紅樓夢》的汁液。
田:我們有一種感覺,您並非是為著純粹的「娛情」而講《紅樓夢》的,您能否談一談您的《紅樓夢》學說與當下的社會人文風氣有沒有關聯?展開說,當下的「紅樓熱」有沒有社會學寓意?
劉:有的。在當下,尊重我們的母語,尊重我們本民族的文化傳統,尊重非急功近利的鑄造民族魂魄的細緻工程,尊重漸進式的社會改良,都可以從閱讀、分析《紅樓夢》入手,來加以推進。當然這只是一個方面,不同的人士還可以從許許多多另外的方面,來推進我們的社會進步。
……
報道之三:劉心武為讀者簽名並認真回答讀者的問題(摘錄)
應觀眾強烈要求,劉心武揭秘《紅樓夢》系列講座正在央視《百家講壇》重播。而與此同時,同名圖書銷售勢頭也如「烈火烹油」,為央視節目錦上添花。昨天上午,劉心武現身北京圖書大廈,為新書《劉心武揭秘〈紅樓夢〉》做簽售活動。現場聚集了很多熱心的讀者,他們激動地告訴劉心武,因為看了他的講座而對《紅樓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劉心武表示很欣慰:能讓《紅樓夢》的優美澤被普通民眾,這是為普及古典名著做了「功德」。
……
簽售會現場,劉心武和讀者面對面地交流。對於讀者提出的問題耐心解答,分享他們閱讀《紅樓夢》的心得體會。看到這麼多普通人在自己的誘導下,紛紛走進《紅樓夢》博大精深的世界,讓一門正在被遺忘的「顯學」再度煥發榮光,劉心武興奮地說完成了一個心願:我一直很希望能夠打破機構和「權威」的壟斷,解除老百姓對紅學高深莫測的觀念,親身去體會《紅樓夢》,真正體現其民族瑰寶的價值。他特別提到,現場有一大批年輕的讀者,他們因為聽了這個講座,產生了閱讀和探究《紅樓夢》的興趣,這是讓他尤為高興的事。
類似的報道還很多,就不一一摘抄了。不難看出無論是記者報道,還是劉心武先生本人的表述,都強調了一點:「平民紅學」。
我們先看一看劉心武先生對「平民紅學」的表述:
第一、「平民紅學」的提出,第一次在紅學研究史上明確地區分學術群體的社會性和階層性。號稱「平民紅學」,無疑是代表大眾文化中的流派或文化群體,有別於從事傳統文化中的「專業人士」、「機構」和「權威」。前者是民間,後者是專業。前者是下層;後者是上層。「劉心武開闢了研究《紅樓夢》的全新渠道,打破了『紅學』為某些專業人士獨享的傳統觀念。」「著實刮起了一股『平民紅樓風』」。
第二、「平民紅學」的出現,彷彿紅學研究今天才走向大眾,走向民間,走向基層。意味著過去「專業人士」、「機構」和「權威」長期佔據紅學文壇,專業與民間、上層與下層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有「一道藩籬」。正如劉心武先生所說的,「我覺得我為民間紅學拱開了一道藩籬,為平民紅學研究群體出了口悶氣。這說明,紅學研究不僅應該,而且已經逐步成為一個公眾共享的文化空間」。
第三、 「平民紅學」的出現,開始平分天下,佔據了自己的地盤。不僅打破了「機構」和「權威」的壟斷,而且「現在的態勢是: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民間紅學的水流旺起來,暢起來」。劉心武興奮地說完成了一個心願:「我一直很希望能夠打破機構和『權威』的壟斷,解除老百姓對紅學高深莫測的觀念,親身去體會《紅樓夢》,真正體現其民族瑰寶的價值。」
從中國文學史考察,市民文學的興起,是以勾欄瓦肆的說講和演唱的出現為標誌的。它是伴隨宋代市民階層的形成而出現的,以詞曲、小說和戲劇形式為突出的特徵。自它興起之日,就顯露了勃勃的生命力和廣闊的發展前景,以下層民眾的喜聞樂見而與典雅的正統文學分庭抗禮,平分秋色。「五四」時代和「左聯」時期又倡導「平民文學」,而後被延安文藝提出的「大眾文學」所取代,直至今天通俗文藝的勃興也屬於大眾文學的範疇。「平民紅學」不具有特殊的社會階層和獨特的文學特徵,它只是將《紅樓夢》文本解讀的方式轉換為電視媒體形式,何況它的內容是中國文學的名著,不會因為傳播的形式而改變《紅樓夢》的文化品味和審美價值。我認為:劉心武先生提出的「平民紅學」是不可取的,不過「劉心武現象」卻值得認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