鈔本紅樓夢灘黃
《紅樓夢灘黃》四本,赧生居士編,分元亨利貞四集,元集八出,亨集十一出,利集十二出,貞集九出,共四十出。書巨下標「進情居士編」字樣,又將第一出中「赦生」字改成「逃情」字,墨色均與原書不類,而書末本文中「赦生」二字,未及塗改,故知編者為掇生居士,然亦未審其為何若人也。全書將《紅樓夢》 事跡,刪繁就簡,改編成灘黃劇本,起首述作書原起云:
《紅樓夢》 一書.不知何人所作.本名《石頭記》 .曹雪芹先生刪改數過.書乃告成。看他作書之意,無非打開情窟,喚醒癡頑。無奈篇冊浩繁,一時難以展玩,後有紅豆村樵改作傳奇,又只是文人擊節,學士傾心,城市鄉村,不能遍及,愛有旅生居士沿其舊曲,雜以俚言,節其冗長,歸於簡便。
其實這書與《紅樓夢傳奇》相差甚遠,詞句土俗,純是白話,與傳奇詞藻不相悴,所謂「沿其舊曲」者,恐是指歌唱方面而言。《中國音樂史》說:
蘇淞杭嘉間,更有流行之一種名灘黃,產於蘇地,坎又名蘇灘,語句等干開篇,惟開篇獨唱無白口,灘黃有白口,不止一人,又與文書不同,其內容乃附灘昆曲所編改曲句為七字體,即所用白口,幾全同昆劇,究其用意,因昆曲語句高深,非普通社會所易曉.乃特立此休,以為昆曲之輔。
可知灘黃就是相近昆曲的一種歌劇,《 紅樓夢灘黃》 與《 紅樓夢傳奇》 ,亦必極其相近。在詞句方面,昆曲是一種代言體,是一種純粹的戲劇;灘黃是一種敘事體.是由說書變化而來的歌劇。如這書第三出裡:
老太太對著這班兒女,笑著顏開,滿心歡悅,只不曾見寶玉,因問道:「媳婦!寶玉那裡去了?"
老太太正在思念,忽奴婢上來稟道:… …
這都是扮演老夫人的人口裡說的,普通戲劇中則絕無此種敘述語句,但在灘黃裡是很普遍的。又灘黃往往說白多於歌唱,這書也是這樣,即唱詞中也還有許多是說念,如書中唱句內之襯字都是:
寶釵亦沒笑著,暗暗的說道:這話兒要奪隨何坐,【 卻緣何】 危言惡語把人傷,[我且】 裝聾權當西風過,【 只好】 強自開懷入醉鄉。(第四出)
歌唱時候,都是先念出襯字(即文中括弧處),然後接著唱出下句,念襯字時無音樂附和,唱唱句時,音樂才一齊起來。《湖陰曲初集》 說:
蘇滬灘黃等,大都白多唱少,調極簡單,僅起落稍佐琴弦。
其他書中標生、旦、淨、丑,一如普通劇本,頂格寫皆唱詞,低格寫皆說白,不另再標「唱」「白」,等字,和其他劇本又稍稍不同。這書已夠土俗了.但較之市上流行的灘黃唱本,已是文雅得多。市上唱本,大半是唱灘黃的人編的,或是將實際歌唱鈔錄下來的,這書卻是比較識字的人作的,所以在這種曲本中,是很特別的一種。想來也沒有刻木,鈔本也是較難得了,因此在這裡特別介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