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沽芹紅史跡述考

津沽芹紅史跡述考

津沽芹紅史跡述考

紅樓文化

關於天津與《紅樓夢》及曹雪芹的聯繫,不少紅學專家特別是長期寓居津門或關心鄉邦文獻的天津籍學者曾從不同角度作過探討。筆者受到這些師友研究成果的啟發,深覺有進一步挖掘那些資料線索及爬梳、整理有關芹紅史料的必要。記得早些年,以收藏紅學資料著稱的徐恭時老先生曾對曹雪芹的一件文物進行尋蹤索跡,結果尋到了居於津門的何遂,收藏有與曹雪芹相關的文物,當時草擬一短文,發表在1984年10月25日《今晚報》副刊上,題目就叫《雪芹文物津門跡》,可以覆按。然時隔經年,未見引起紅學界的留意追尋。

自然,雪芹文物或與《紅樓夢》文本無涉,這且按下不表;但還有一條很重要的線索,應該說與《紅樓夢》本身是有聯繫的。程甲本的刊刻者程偉元,早先人們誤認為他僅是一介書商,覺得其事跡不足考論。自從文雷先生首次披露了他的相關材料以來1,人們才對他有了重新認識和評價,並對他的蹤跡、交遊繼續探考。筆者注意到程偉元的友人孫錫有《贈程小泉詩》,其末聯云「寄語直沽車下客,好將佳話續題襟」,這就是說,程偉元晚年曾客居津沽。回檢厲鶚《樊謝山房集》,發現厲鶚提及許多與津沽水西莊有密切關係的材料。按,水西莊乃天津著名的私家園林,為清代鹽商巨富查日乾、查為仁父子所建。他們「賈而好儒」,並喜結交名流,嘗有文人學士雅集,互有詩文唱酬。水西莊名噪當時,查氏一門在京滓又頗具影響,以至乾隆皇帝在南巡時曾先後四次駐蹕此處,並賜名「芥園」。今御碑雖毀,但其「文盛」,如前所述,除了厲鶚,還有大批著名的文人、畫家亦慕名而來,「名流宴詠,殆無虛日」,一時成為天津的文化藝術中心。如果我們能進一步挖掘程偉元在津沽文化活動的線索,比如他作為一個能聯「題襟」之續,能詩會畫的文人,與津門水西莊文人交往中都做了什麼?是不是談到了《紅樓夢》?水西莊的文化對他及有關紅學的雅事有怎樣的評價等等,或從孫錫等與程偉元有交往的文人作品中覓得相關的紅學史料,對於《紅樓夢》特別是後40回有關問題的研究,或可展開新的一頁。

上面談到的還僅是與程刻本有關的關鍵人物程偉元,其實與脂鈔甲戌本有瓜葛的重要人物劉銓福,也在津沽史料中略露端倪。目前國內紅學界進行的有關脂本、程本孰先孰後的爭論,因對《棗窗閒筆》、《春柳堂詩稿》、《綠煙瑣窗集》等清人詩文、筆記中涉及到的紅學資料有不同看法,有些問題雙方各執一詞,很難深入討論下去。從爭論雙方的邏輯歸宿來說,筆者傾向於脂本在前的結論,但我覺得應該從多角度來考慮問題,不要在現有的材料上兜圈子,最好從邏輯論證轉向實證的發掘、考辨,靠新材料說話。比如樊彬這個人物,久住天津,他與收藏甲戌本的劉銓福有姻親之誼。劉銓福有四位姊妹,二妹嫁吳福年,吳系清同治朝探花,杭州人,有傳記材料覆按。三妹嫁喬松年,四妹嫁黃彭年,這兩個人的史料就更多了。至於樊彬,娶的當是其大姐。銓福有《磚祖齋詩鈔》(有人已整理發表在《文史資料》1986年第3期上),此乃樊彬集銓福唱和詩匯刻的,其小序末記「同治十年歲在辛未正月二十日,姻愚弟天津樊彬文卿識於香爐營寓室,時年七十有六」字樣。據此,可覓得線索,劉銓福與天津有關係,而且從《磚祖齋詩鈔》本身內容看,劉銓福也到過天津,即住在樊彬家。值得注意的是,清季直隸三大著名藏書家與金石藝術收藏家,其中就包括劉銓福與樊彬兩人,而這兩人又有姻親關係。我們知道,劉銓福是很看重甲戌本的,且有題跋五則。再結合當時《紅樓夢》爭相傳鈔的情況,作為同是著名收藏家的樊彬,又與劉銓福是那樣的關係,豈有不「通氣」之理?我個人以為樊彬一定會有記載的。查《中國美術家名人辭典》,收錄此人,然語焉不詳。天津方志亦收載了這位鄉賢,惜未涉及他與小說方面的聯繫。這倒可以理解,《四庫全書》不錄小說、戲曲,則地方志亦循此欽定條律;但樊彬的著作還是不少的,據《中國叢書綜錄》,尚有《燕都雜詠》、《歷代舊聞》、《康熙嘉話》、《都門瑣記》、《津門小令》等,這些書北京一些較大圖書館有收藏,天津也有一些,如果花些精力檢索一下,一些與劉銓福有關的紅學史料應該能再挖掘出的。在這個基礎上,我們來探討脂程版本的先後問題,就有了更堅實的材料。

前面談及天津水西莊文化現象,其實,不僅與程偉元、劉銓福這些紅學版本人物有聯繫,而且水西莊本身的「景觀」與《紅樓夢》也能尋找很多的相似點。著名紅學家周汝昌先生曾寫過《藕香名榭在津門》一文,談到水西莊也有個叫「藕香榭」的名勝,引起了天津紅橋區從事地方史志研究的同志注意。有人將《紅樓夢》中大觀園軒館的名稱與水西莊清代景觀進行了比較,如大觀園有「攏翠庵」,水西莊就有「攬翠軒」;大觀園有「西帆僂」,水西莊就有「數帆台」;大觀園有「秋爽齋」,水西莊就有「秋白齋」;大觀園有「蘆雪庵」,水西莊就有「秋雪庵」;大觀園有「逗蜂軒」,水西莊就有「來蝶亭」;大觀園有「蓼風軒」,水西莊就有「蓼花洲」等等。〔2〕特別是還有一些匾額,也頗有相似者,如元妃省親時提筆命名了「梨花春雨」,水西莊就有「一梨春雨」等,而且大觀園面積也與水西莊差不多。當然,筆者並不完全同意天津從事這方面研究的同志認為水西莊就是大觀園的觀點,因為中國園林文化中,園名相似或全同者是很多的,至於還有人認為大觀園是「隨園」,或是「恭王府」,或是「圓明園」等,也並不符合曹雪芹創作的實際。作為天津人,筆者也並不因為水西莊不是大觀園就感到遺憾。因為大觀園只能在《紅樓夢》中,誰要是認為找不到「大觀園」而遺憾,那就真有點像魯迅當年批評的那樣,應該「幻滅」了。但我們應該注意的是,水西莊的這種「景觀」現象是不是對曹雪芹創作有過啟發?目前雖還沒有直接文字材料證明曹雪芹到過天津,但水西莊查家與曹家及其親屬李士楨、李煦因鹽務問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還是有史料可查的。如著名詩人趙執信,正是曹寅、李煦從水西莊聘往蘇州的。曹寅乃清代文化名人,雪芹祖父,因此,即使曹雪芹未去過水西莊,恐怕也會從先人那裡得到很多信息。而且,曹雪芹經過了「繁華舊夢」後,從南京遷往北京途中在天津水西莊羈留,這種可能性也不是一點沒有。津沽的紅學史料中周汝昌先生就記載過這樣一件查氏後人的口述:「曹家獲罪後,雪芹年齡很小,曾寄居查家避難。雪芹的才學、手筆,高出流輩,因此給查家做過文牘一類的事務。雪芹後有一側室,就是查家某女而嫁與他的。」〔3〕對這種傳聞,當然不一定作為信史,但如果我們聯繫水西莊與《紅樓夢》的全面關係看待這個問題,是能得到一些有益啟示的。比如除了大觀園與水西莊景觀名稱的近似。還有查家詩集《春日即事》中有「虛憐玉貌拋殘粉,拒惜香魂葬落紅」與「黛玉葬花」是否有關?又如「黛玉焚稿」,《查繼佐年譜》中也有查氏女詩人臨終焚稿記載:「太淑人熟精文選,工詩古文詞……疾亟時,自以為風雅流傳,非女子所宜,悉焚棄之。」特別是《紅樓夢》中寫了「金陵十二釵」,水西莊查繼佐家也「買美環十二」,《紅樓夢》中結的詩社有「菊花詩社」,其中的很多詩句與水西莊「菊花詩」頗近似,這一切真的都是偶然的巧合麼?還有《紅樓夢》中寫了元妃省親,脂批及紅學家一般認為是「借省親事寫南巡」,殊不知孝賢皇后曾有巡幸水西莊之舉,脂批直接點明「元妃」身份的,是庚辰本旁側朱批:「文忠公之嬤」(16回),按,「文忠公」是乾隆時大學士、一等公傅恆、乾隆皇后的弟弟,其家大小姐自然是傅恆之姐——乾隆帝的孝賢純皇后。這一點,《隨園詩話》舒敦批語中也提到:「乾隆五十六、七年,見有鈔本《紅樓夢》一書,或雲指明珠家,或雲指傅恆家」,殆非偶然。〔4〕如果我們再聯繫史料,乾隆十三年二月初,帝后乘船順運河東巡,途中路過水西莊,遂有巡幸之舉。回京途中,孝賢皇后意外死亡。這樣,我們說「孝賢皇后」或為「元妃」的原型,當不至於是完全捕風捉影罷。

至於說到從天津文獻資料中覓得《紅樓夢》其他方面的影響,研究實績也不少。例如我市青年紅學家趙建忠研究《紅樓夢》續書,他從清季津門詩人梅成棟文集中發現了署名「鐵峰夫人」的續書《紅摟覺夢》及相關的張船山新材料,並寫成文章,在1995年2期《紅樓夢學刊》上發表。這是一項新發現.從前在一粟所編的《紅樓夢書錄》等紅學工具書中,關於這部續書及作者向未著錄,這也可以說是補了紅學續書方面之缺漏。而且,梅成棟是張船山入門弟子,關於張船山這個人,我們知道他與高鶚的聯繫是有史料可稽考的。儘管我們不能認定他的四妹張筠嫁高鶚,但他們確係「同年」,倘能進一步由此挖掘,或許最終能解決《紅樓夢》後40回的作者問題,亦未可知。可見,有關芹紅史料,我們還是能覓到線索,有進行挖掘的可能性的。筆者孤陋寡聞,僅是對與天津有關的芹紅線索略作考索,而且也僅僅是拋磚引玉,誠望天津的紅學家及海內外天津籍學者,多關心鄉邦文獻,以期在更大的範圍內,將某些問題的研究引向深入。倘能如此,本文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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