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前已有語氣詞『嗎』」獻疑
《中國語文》1996年第5期和1998年第4期先後刊登了崔山佳先生的文章，認為《紅樓夢》前已有語氣詞「嗎」。崔文對舊說認為語氣詞「嗎」出現在清代以後的觀點，及《漢語大字典》和《漢語大詞典》以《紅樓夢》為該詞最早書證的做法，均不以為然。提出「『嗎』在明代就已有人在用了」，至遲在《紅樓夢》前就已有語氣詞「嗎」的新說。作者讀書細心，常有發現。不過，由於此文所據語料均為近年新版明清戲曲小說選本，在語料的年代及版本源流方面存在一定疑點，故其結論似有可商。現以其後發表者為基礎，略作討論如下。
崔文據今人王起主編《中國戲曲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所收明人雜劇為證，(此從略)由於此種語料已經編者作過「一番認真校勘，標點的工作。⋯⋯有些少見的古體，俗體字，我們盡可能改從今體」的工作，(引文見該書「前記」)故其語料的可靠性是頗令人懷疑的。其實，今尚存明人沈泰所編《盛明雜劇》等較早版本的資料，似應充分利用。
崔文還根據《中國古代孤本小說》(春風文藝出版社，1995)中《生花夢全集》統計出「共用了140個『嗎」』，另據單本《世無匹》(春風文藝出版社，1990)統計出「有90處用了『嗎」』。由於所據語料的版本時間過晚，又均為經今人整理的校點本，故其上述統計數字也難具應有的說服力。筆者曾為此查閱了《古本小說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之「影印本」)中之《世無匹》即未見有用「嗎」字者。這再一次證明了太田辰夫所說語料「版本一般是越古越好」及「版本應該根據善本的影印」，(《中國語歷史文法·跋》，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確為經驗之談。
確定語料的年代是一件頗費斟酌的工作，只憑所謂「此書所題之序」之類是難以下結論的。例如《世無匹》書前之序據考為「康熙十二年所作」，而據此就得出此書「也比《紅樓夢》要早」的結論，恐怕也難以成立。小說《世無匹》為清人娥川主人所編，今存最早版本為「金閶黃金屋刊本」，(大連圖書館藏。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說集成》中《世無匹》即據此影印。春風文藝出版社所出單本《世無匹》雖也以此為底本，但畢竟經人整理和校點，故「影印本」與「校點本」二者其語料價值不可同日而語)據考，此為「乾隆刻」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改定稿》大壕秀高編，汲古書院，昭和59年)而最早的《紅樓夢》傳抄本也是出於乾隆年間，既然如此，即使以此二書最早版本相比較，也很難說究竟誰早誰晚，何況《世無匹》又是用的近年新出的校點本呢。總之，僅憑所謂書前序言的時間進行語料斷代是不足取的，其結論當然也是靠不住的。
崔文最後說：「筆者發現，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的單本《生花夢》(1993)中，『嗎』全寫作『麼』，不知誰是誰非。」從影印本《古本小說集成》中《生花夢》未見有作「嗎」者來看，筆者以為顯然作「麼」者為是。
綜上所述，探討語氣詞「嗎」產生的時間，也同研究漢語史中其他問題一樣，都必須要有可靠的時代確切的語料支持，否則就難以得出有說服力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