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本旨:禪佛觀念

《紅樓夢》的本旨:禪佛觀念

《紅樓夢》的本旨:禪佛觀念

紅樓評論

我雖然喜讀《紅樓夢》,但從未認真研究過。劉冬先生牽頭開一個座談會,座談《紅樓夢》與道家思想的關係,他看我是搞哲學的,便邀我參加。他的熱情使我感動,便欣然應諾。我談什麼呢?近十年來,我接觸了佛教(主要接觸禪宗),便想從禪佛教的角度談談《紅樓夢》的本旨。

    早就有俞平伯先生提出《紅樓夢》的主要觀念是「色99、66空」。可是曾經受到許多文章的批判,認為這種觀點「當然是錯誤」的。可惜我這次重提《紅樓夢》的本旨是禪佛觀念時,卻未能找到他的那篇文章,他的《學術論著自選集》竟然未收進,不知何故。

    在那次討論中,還有一種很極端的意見,即完全否認曹雪芹受佛教思想影響,《紅樓夢》根本沒有「色」「空」「夢」「幻」等佛家觀念,雖然用了「色」「空」等字樣,還有「空空道人」,「警幻仙境」等描寫,不過是「小說家言」,一種寫作技巧而已。

    還有一種意見,認為曹雪芹是受佛家思想影響,但不能「強調」,更不能說他「有宗教情緒」,否則就降低或沖淡《紅樓夢》的反封建意義。    .

    現在距離那次討論《紅樓夢》已有近半個世紀,現在已沒有多少人專談《紅樓夢》中的佛家思想了。但問題似乎並未真正解決。所以重提一下,也許不算多餘。

  一  

《紅樓夢》的本旨是什麼?我覺得首先要尊重曹雪芹本人的意見。

    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一回中明確講了他寫的《紅樓夢》有一個大旨,又有一個本旨。在他那裡,大旨和本旨是有區別的。

    大旨是說「書中所記何人何事」一一「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Ft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我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大無可如何之日也!當此日,欲將已往所賴天恩祖德,錦衣紈褲之時,飫甘饜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訓之德,以致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編述一集,以告天下:知我之負罪固多,然閨閣中歷歷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自護己短,一併使其泯滅也。」又借空空道人的嘴說:「因見上面大旨不過談情,亦只是實錄其事,絕無傷時誨淫之病,方從頭至尾抄寫回來,聞世傳奇。」這是空空道人看了《石頭記》後說的一段話,同前面作者的自述完全是一致的,並點明這是小說的「大旨」。大旨是講小說寫的「何人何事」,也就是以曹家興衰為基本依據、以曹雪芹本人為主要模特兒,寫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以及其他女子的故事,以「談情」為主要線索,創造出這本《紅樓夢》說。

    小說體現其大旨是十分成功的。通過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故事和悲慘結局,表現了他們對封建家長制度的不滿,他們反對科舉和八股文,恥於儒家的讀書做官論,公然抗拒封建婚姻和男尊女卑思想,還反對某些等級觀念。在描寫賈府由盛轉衰的歷程中,十分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官宦豪富之家內在的重重矛盾和污穢腐敗的不治之症。一群青少年男女的形象就是在這一由興轉衰的封建大家庭中塑造出來。人們說《紅樓夢》是我國古典小說「藝術成就的最高峰」,大概是指這些方面。

    同一個曹雪芹也明明說過:「更於篇中間用『夢』、『幻』等字,卻是此書本旨,兼寓提醒閱者之意。」(第一回)這是在講了小說寫「何人何事」之後緊接著講的。但有些人只承認前者,不承認後者(本旨),似乎後者只不過是曹雪芹耍了一點小說家的技巧罷了,不能認真看待的。

    什麼是本旨呢?從曹雪芹寫的「夢」、「幻」等的情況來看,《紅樓夢》的本旨是用佛家思想(也有道家思想)對賈府由興到衰的轉變、賈寶玉以及眾女子命運的歸宿等重大事變的深層解釋。這是很抽像的層面,是從哲學上挖掘興衰、命運的本質根由。它雖然寫得比較簡單,但它是從總體上和深層根由上囊括故事的。我們不難看出,曹雪芹是懂得不少佛道哲學的。他處於乾隆時代,宋明理學已早有人進行了或深或淺的批判,特別是對「存天理、滅人欲」的批判。曹雪芹對儒家讀書做官論和壓抑個性等是不滿的,這與已經存在的理學思想批判的背景是有聯繫的。所以,在《紅樓夢》中有極其顯著的非儒思想,又有極其明顯的佛道觀念。這是曹雪芹的一種選擇。賈寶玉身上的非儒祟佛表現,可以說是曹雪芹思想的寫照。

    曹雪芹在小說中用了「夢」、「幻」等字,是否可以說這僅僅是「小說家之言」,是為了引出故事作的一些純技巧上的安排呢?這種情況的確存在,但從主要內容上看,並不是什麼技巧安排,而是曹雪芹對《紅樓夢》本旨的明確表露。

    在第一回,精心創作和安排了一個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好了歌》的大意是奉勸世人不要追求功名、富貴、金銀、嬌妻和兒孫福等,「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所以稱為《好了歌》。接著甄士隱對《好了歌》有一段註解,如:「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等等。《好了歌》及其註解,既有對賈府以及賈府中一些人物未來命運的暗示,同時又是從道家哲學思想層面對上述命運的解釋。《老子》說:「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木炮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第九章)《老子》包括「反者道之動」和「物極必反」等豐富辯證法思想,《好了歌》是用更生動的語言表達了「物極必反」思想。賈府的由盛轉衰就是「物極必反」、「金玉滿堂,莫之能守」的典型實例。在這裡,技術上的巧安排和從道家思想上表露《紅樓夢》的本旨,完全結合起來了。

    在《紅樓夢》中,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是難解難分的。本來佛家思想特別是禪宗思想,在不少方面是與道家思想一致的,佛教的中國化一一禪宗更是吸收了道家的辯證法。佛教認為,人生皆苦,而苦惱的根源在於無明和貪慾。所謂無明,就是不明白佛家所講的哲理,特別是「緣起性空」的哲理。萬事萬物皆是「因緣和合」而生,形成一個事物的因緣(因素和條件)分解了,該事物便捎散了。事物只有暫時的存在,並沒有永恆不變的本質或本體。這就是佛家所講的「空」,即「緣起性空」。這種「空」和「有」是完全結合在一起的,故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能離色言空,也不能離空言色。確實,「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這種色空一體論,具有不可否認的辯證思想,把它一筆抹煞。說成是消極思想,是未免太簡單化了。貪慾,是佛教堅決反對的,認為貪是一切壞事的最深思想根源。貪、嗔、癡三毒中貪慾為第一毒。賈府本身就是一個貪慾熾盛的場所,賈府中的諸種醜事無不是貪慾的表現。所以,最後都有「報應」。佛教思想和道家思想都可以用來解釋賈府的演變史,這也許就是曹雪芹安排一僧一道、佛道思想不分的原因。

    正是由於《好了歌》是一種道家和佛家的哲學思想,是用以解釋社會歷史現象的,當然也能解釋賈府的事變。因而,《好了歌》雖然僅僅出現在第一回,但它卻是貫穿於《紅樓夢》故事始終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體現了《紅樓夢》的本旨。

    《紅樓夢》十二支曲既體現小說大旨,也包含濃厚的佛家思想,體現小說本旨。

    一方面,十二支曲是象徵《紅樓夢》十二女子的命運和歸宿,也暗示賈府的由盛而衰的趨勢。另一方面,十二支曲的最後一曲《飛鳥各投林》,卻從佛道思想上對十二女子的命運作了總結: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自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倖。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一一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這個總結中,一是從結局上概括榮、寧二府的未來,二是對十二釵都有最簡短的交代。在這個總結中,充滿了因果報應觀念、命運前定觀念以及盛極必衰的觀念。主要是佛家思想,也是道教思想的體現。有人說,十二支曲是「盛極必衰、衰極必盛」的循環。但我看不出「衰極必盛」表現在何處。佛家有宇宙的大循環思想:成、住、壞、空循環不已;但在具體的社會事物上並沒有循環論,而是因果報應論以及由因果報應推出的「命運前定」論。用佛家觀念對十二釵作總結,正好表明了曹雪芹是在本旨的意義援用佛家思想的。

    賈寶玉參禪、出家是《紅樓夢》本旨的主要標誌。

    在第一回,甄士隱的遭遇,可以說是賈寶玉所走道路的一個象徵性的縮影。元宵節,他的女兒英蓮由家人霍啟抱去看燈,不幸被人拐走,對他打擊不小。接著,由於葫蘆廟裡失火,連及一條街被燒,甄家也被燒成一堆瓦礫場。他投奔岳丈家,又受冷遇。於是貧病交加,日益苦悶不堪,聽了跛足道人的《好了歌》,便頓生解悟,說一聲「走罷」,將道人肩上的褡褳搶過來背上,同瘋道人飄然而去了。雖然具體情況同賈寶玉不同,但歸宿是出家,是同賈寶玉一樣的。正是在這個大的歸宿上,甄士隱的遭遇和歸宿,是賈寶玉的象徵。

    第一回還有「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人色,白色悟空,遂改名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的話;更有空空道人見得一塊頑石,原來上面寫的是「無才補天、幻形人世」等語,也預示了賈寶玉在人間走了一回後是要出家,返回大荒山青埂峰的。賈寶玉不止一次地說:林黛玉死了,他要做和尚去。

    但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聽曲文寶玉悟禪機」的情節(第二十二回)。賈寶玉在薛寶釵生Et看戲時,聽了薛寶釵介紹的《山門》中的一支《寄生草》後,大加讚賞。《寄生草》的內容是:

    「漫韞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由於演戲的一個女孩子很像林黛玉的事鬧得賈寶玉兩面受氣時,就很快想起「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話來,似有感悟,便參究禪理,寫了一偈和解釋偈的《寄生草》。偈云:

    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雲證。無可雲證,是立足境。這首偈的直接意義,是說彼此都想從對方的言行得到感情的印證,但,

只有無求於外,不去從他人身上尋求證驗,才是真正的證驗;只有這樣的非證驗的證驗,才算是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境。這裡面雖有一定禪意,但畢竟未完全破除法我二執,談不上徹悟。故爾林黛玉看後,便續了兩句:「無立足境,方是乾淨」。林黛玉的續偈確實破除了法我二執,類乎禪宗六祖惠能偈中「本來無一物」的意思。但林黛玉的續偈並非想使其進一步解悟,以便早日達到禪境,不過是想寶玉自覺到「這樣愚鈍,還參禪呢」,以後再不參禪了。

    但賈寶玉並沒有因林黛玉的啟發而不再參禪,他的最終結局是出家。於是有人提出:我們不可能知道賈寶玉的最後出家曹雪芹將要怎樣去描寫,但我們也很可以懷疑一下,未必真正是由於所謂「解悟」。

    但這個懷疑未必很有道理。在第五回,警幻仙子已預示:「或冀將來一悟,未可知也。」其實是說,賈寶玉將來是會因悟而出家的。魯迅也說過:「寶玉出家未必與作者本意大相懸殊。惟披了大紅猩猩氈斗篷來拜他的父親,卻令人覺得詫異」。(《(絳洞花主)小引》)這是肯定了續作(如果是續作的話)對賈寶玉出家結局的安排,而只是指出其描寫上的缺點。

    禪宗是講頓悟的。但禪宗講頓悟並非不經過漸修和遇到某機緣就能頓悟的。禪宗史上有相當多的人出家之後,修習多年,才在某種機緣的觸動下,自識本性,頓悟成佛。而在頓悟之後,還要繼續修習,方能進一步根除舊習,鞏固和提高悟性,真正進入最高層次的涅槃境界。從前八十回的描寫中已經顯示,賈寶玉是有悟道根器的。他反對儒家思想,傾向於道家思想;當他感到困惑和寂寞時,就想到參禪,寫出禪偈。這都暗示他會走上出家的道路,達到解悟的。至於在什麼時候才真正頓悟成佛,那是一個不必細說的問題。《紅樓夢》不是寶玉修行史。

    從《紅樓夢》的故事情節發展來看,賈寶玉的解悟出家是必然的。他的那些具有「叛逆性」的思想和言行,在當時封建勢力還很強大的歷史條件下,總是碰壁,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憤恨、苦惱和孤獨。因苦惱而求解脫,因受佛家思想影響而通過參禪達到解脫,最後乾脆出家,便是賈寶玉最易想到的一條路。他的家庭中就有惜春出家,還有幾個小戲子芳官、葵官、藥官出家。他家出資建立了幾個寺和庵。他還同帶髮修行的妙玉密切友好。這種濃厚的佛教氛圍則是使寶玉易於走上出家之路的環境條件。賈寶玉是非儒而崇佛道的,則是賈寶玉出家的另一思想基礎。

    賈府的十二釵命運均不好,都從不同的側面體現佛道思想,如十二支曲中所象徵表達的那樣,但出家的則只有惜春。所以,說《紅樓夢》的本旨是佛家觀念,並非僅僅表現在參禪、出家和動輒就談「色」「空」上。

    三

    《紅樓夢》既有大旨,又有本旨,二者是不是矛盾的呢?並不矛盾。曹雪芹本人也不感到矛盾,所以他既提出大旨,又提出本旨,二旨都是存在於同一本小說之中的。

    這二旨在小說中的比重是不同的,作者用了大量篇幅寫大旨,而明確寫本旨的則少得多。但本旨又是對賈府由興到衰的轉變的一種解釋,是對小說中十幾個主要人物命運的一種解釋,即從佛道哲學上的一種解釋。從這個意義上說,本旨又是貫穿於小說的大過程中的。這二旨之所以不矛盾,還在於小說事件的發展和歸宿,是合乎情理,又合乎佛道思想邏輯的。以賈寶玉為例。他的叛逆思想和行為在封建勢力極大的賈府中處處碰壁,只能落得失敗的結果;寶玉和黛玉的愛情悲劇具有必然性。這就是情理。而賈寶玉唯有出家,同樣是合乎情理。如前所述在種種碰壁和矛盾中,他感受到極大苦惱。而在他的周圍本來就有比較濃厚的佛教氛圍。這些環境條件通過賈寶玉要求從苦惱中解脫出來的心理而發生作用,出家便是不可避免的了。賈寶玉的出家,是賈府由興轉衰的象徵,是賈寶玉與林黛玉愛情悲劇的必然結果,也可以說是賈寶玉叛逆性格的最終表現和歸宿。所以,賈寶玉的出家並不是同他的叛逆性格相矛盾的,而是在當時條件下表現叛逆的一種形式。

    但這並不是說,只有出家才是表現叛逆的唯一形式。林黛玉這位悲劇人物是不會出家為尼的。他也不希望寶玉參禪越走越遠,以致使他們的愛情終成泡影。所以,她雖然「一年三百六十Et,風刀霜劍嚴相逼」,她的愛情成了幻想,在極其孤獨和憂慮的精神重壓下,只能是折磨而死,不會走惜春走過的道路。但這一種悲慘結局也同樣沒有出乎《好了歌》和「夢」「幻」觀念之外。在曹雪芹看來,也是可以用本旨來解釋的。

    有人不同意小說的本旨是佛家「夢」「幻」觀念,認為強調了這種觀念就會貶低《紅樓夢》反封建的社會價值。其實這種顧慮是不必要的。首先,《紅樓夢》小說反封建,只是在某些局部方面的反封建,並未觸及封建社會的基本經濟政治制度。當時資本主義的因素還不多不大,西方的資本主義思想也傳來極少,封建社會雖然開始由盛轉衰.但封建勢力仍然很強大。在這種歷史條件下,那些頗為開明的思想家也談不上反對封建基本制度。在一個正在沒落的官宦富豪的賈府中,只能產生像賈寶玉那種類型的叛逆者,不可能產生對封建社會基本經濟政治制度的叛逆。從歷史觀點看,賈寶玉的叛逆性格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但對他的「反封建水平」是不能誇大的。

    另一方面,處於當時歷史條件下,曹雪芹也不可能有更高明的思想(哲學)去解釋賈府的興衰和人物悲劇。佛家和道家觀念是現成的哲學,他便用來解釋賈府的興衰和人物悲劇。這也是不能苛求於曹雪芹的。

    還有人說,賈寶玉出家是完全「逃避現實」,是純然消極的因素。這涉及到對宗教的評價。在許多人看來,宗教就是「鴉片」,就是唯心論,就是迷信,甚至就是反動,說信宗教就逃避現實,還是比較輕的批評。這種評論是很武斷的,很不公正和科學的。就以出世和人世來說,佛教徒並非都是逃避現實的,特別禪宗更是強調人世的:「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壇經》)所以禪宗不強調削髮為僧,認為即使在家裡,也可以明心見性而成佛。大量的佛教徒為社會文明建設做出了貢獻。還有,佛教(特別是禪宗)是不能等同於迷信的,禪宗更是反對迷信鬼神和宿命論的。同時,佛教中除了唯心論因素,還有辯證法因素,一筆抹煞其中的積極因素也是不科學的。

    再回到賈寶玉,他的出家也並非純然消極的。他的出家可以從心理層面上求得解脫,是一種自我心理調節。如上所述,他的出家也是叛逆性格的繼續,從這一意義上說,也是有積極一面的。否則,賈寶玉該怎麼做呢?他同農民沒有聯繫,不可能拿起鋤頭,在農田中去謀生活。他更不可能重新「反省」,真的走上「仕途經濟」,真的取消他的叛逆性格。他不會自殺,像賈府的個別人那樣。在萬般無奈中,他只有出家這條路,這才是他的必由之路,也是最好的一條路。簡單地用「逃避現實」一頂帽子,是未免太簡單化了。

    還有一種意見,說曹雪芹雖然「多少沾染」了佛家思想,「但這並不等於信仰佛教,並不等於有宗教情緒」。但這是不足以否認《紅樓夢》的本旨是佛家「夢」「幻」觀念的。曹雪芹以自身作為賈寶玉的模特兒,但曹雪芹不等於賈寶玉,《紅樓夢》也不是《曹雪芹傳》,《紅樓夢》是小說,不是屬於歷史學的人物傳記或家族史書。所以,曹雪芹不信佛教,並不能說明他不懂佛教,更不能說他在小說中不能寫主人公出家。何況曹雪芹還「多少沾染」了佛家思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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