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小討論
「益世俱樂部」編者按:又來了一個談『紅學」的。
有署名覺生者,投函俱樂部,標題為《關於紅樓夢一段小討論》。文中大意.頗似為紅學界中之索隱派張目。姑錄存之,以備一說。並資補白,並供一般有紅學嗜好者破悶噴飯之用。
清季末年,紅學極盛一時。翰林院中,有個個寶哥哥,人人林妹妹之說。當時便傳說書中人物為影射清世祖與董小宛事。但以涉及宮篩,不敢作公開的討論。鼎革以後,王夢阮以《影梅庵憶語》、《吳梅村詩稿》、並清初各筆記,如《板橋雜紀》 、《過墟詩》 諸書,參證著為《紅樓夢》 索隱,申明世祖與小宛之說。是為《 紅樓》 考據之濫筋。其後胡適之、蔡孑民諸先生,更作《 石頭記索隱》 等書,對於王說加以非議。講紅學論考據,遂為一時之盛事。憶《小倉山房集》 中袁子才曾謂《紅樓夢》 一書為影射隨園中人物而作,信口誇張,殊不足道也。究竟其書所隱為誰,此為讀者所欲亟知之事。王之索隱,回多穿鑿附會,而胡、蔡諸公,說亦未安。且書中文字,曲而又曲,一名一字,無不費盡推敲。所敘事實,亦均以供雲托月草線灰蛇之筆,令人尋思,若隱若顯,撲朔迷離,足見作者當時有所忌諱,不敢明言.意甚顯然。不過情勝於文,讀者多被其掩過耳。但其字裡行問,時有只鱗片爪,似乎含有重大意味。特為提出,以供紅學家之研究。
第三回:
於是老媽媽引黛玉進東房門來,臨窗大坑上,鋪著猩紅洋毯,正面設著大紅金線蟒引枕,秋香色金線蟒大條褥。
在昔日時代「黃色」與「龍」二者.均為皇帝之專利,絕不許他人膺用。他人為保持腦袋計,亦絕不肯用龍頭龍腦,壯壯門面,此不待智者而後知也。今書中開宗明義,竟大書用繡龍引枕黃繡龍條褥,實為一種耐人尋味之事。雖書中說是繡蟒,但蟒之為龍,不難以秋香色為黃色的佐證證明。秋香色為黃色,王氏《索隱》 中論列頗詳。並且一百O 九回:
只見妙玉頭戴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綢襖兒,外罩一件水田青緞滾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絛… …
用尼姑所繫的黃絛帶,而「秋香色」三字寫之,可見書巾秋香色便是黃色,毫無疑義。又寶玉寶釵巧合奇緣一事,為本書一大重要事件,作者於此處又示人以特別暗示。如
第八回;
寶玉掀簾一步進去,就見寶釵坐在炕上做針線。頭上黑漆油光的鬢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綻棉裙… …
一面看寶玉頭土戴著累絲嵌寶紫金冠,額上勒著二龍捧珠的金抹額,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繫著五色蝴蝶鸞絛……
寶玉先生居然黃袍加身。而且是立龍.平常服飾豈能如此?寶釵既蜜合其棉襖,又黃續其棉裙。即以美觀而論,亦恐當時無此裝飾。況與寶玉服色何其相同?是見作者有意出此。特為暗示書中所指人物,與前第三回暗相關合。當日王公大臣賞一馬褂,尚引為沒世之榮,非有慶典,不敢穿用。何能公子佳人,著為燕服?以此推論,書中影射人物,不難想像,後之考紅學者,尚有謂此書為曹雪芹自身寫照者,不思甚矣。
又書中史湘雲實為寶玉的影子。有時寫寶玉而代以湘雲。故第四十九回:
一時史湘雲來了,穿著賈母與他的一件貂鼠腦袋面子大毛灰鼠裡子裡外發燒大褂子。頭上戴著一頂挖雪鵝黃片金裡大紅猩猩氈昭君套,又圍著大貂鼠風領。黛玉先笑道:「你們瞧,孫行者來了。他一般的拿著雪褂子,故意裝出小騷達子樣兒來。」湘雲笑道:「你們瞧我裡邊打扮的。」一面說,一面脫了褂子,只見他裡頭穿著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鑲領袖,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梢小袖格襟銀鼠短襖,裡面短短的一件水紅狀緞狐嵌褶子,腰裡緊緊束著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腳下也穿著鹿皮小靴,越顯得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
藉黛玉口中露出小騷達子之語,以明所指人物,更於服裝中大書「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此豈常人所敢穿?願考據紅學者於此多加注意,然後討論所隱為誰,不難按圖而索。再書中暗示關合之處甚多。如寶釵進京之始本是送來待選。
第四回:
近因今上崇尚詩體,征采才能,降不世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報名達部,以備選擇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讚善之職。薛蟠父親死後,各省中所有買賣承局.悠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乘時拐騙起來。京都幾處生意,漸亦銷耗。薛蟠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遊,便趁此機會一來送妹待選,……
到賈家以後,此事不復提起。何著者善忘乃爾?此頗足耐人尋思者也。至請醫必用太醫院,稱賈母曰老祖宗,皆似有關合意思。
第五回: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所設的寶鏡,一邊擺著趙飛燕立著舞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止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寶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連珠帳,… …
於秦氏房中陳設,泛加以武則天、趙飛燕諸文字,殊覺不倫不類。以作者筆墨而論,萬不能有此贅累,而堂皇寫來,足見有意為之。所舉鈴為后妃公主,讀者當以例略得之。否則千古美人足為器物生色者甚多,何必單以此不倫不類之筆故示漏隙歟?
編者按:本文《 益世報》 編者改題為「又來了一個談『紅學』的」,今復作者原題,並保留該報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