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評《紅樓夢》

江湖夜雨評《紅樓夢》

江湖夜雨評《紅樓夢》

紅樓評論

又逢夏日炎炎,芭蕉冉冉之時,江湖夜雨偶得小暇,且翻唐詩來解悶,以消此永晝。讀到李太白 「我且為君捶碎黃鶴樓,君亦為吾倒卻鸚鵡洲」之句,不覺逸興橫飛、熱血沸騰,也想邯鄲學步。但黃鶴樓一時是捶不著的,就算飛到武漢,我也捶不碎,就算我能捶碎,我也賠不起。就算我賠得起?那也不成,那我不成了恐怖分子了?何況太白也只是說說而已,老黃鶴樓也不是他弄毀的。不過借此興頭,江湖夜雨卻突發一奇想,意欲捶碎《紅樓》。

聽得此言,恐怕不少人會有《天龍八部》上少林眾僧聽鳩摩智誇口兼通七十二絕藝時的感想:「此人大言炎炎,一至於此,莫非是瘋了?」

然而,江湖夜雨說這話時,雖有三分酒意,但決不是胡言瘋語,而是有感而發,有備而來。所謂「捶碎紅樓」,並非將《紅樓夢》一書全盤否定,而是捶碎那個已是虛浮變形如在哈哈鏡中的紅樓之影,還原《紅樓夢》的真實價值。

如今的《紅樓夢》,高高立在文學「神壇」之上,眾紅學家們七嘴八舌,將《紅樓夢》說得既神聖,又神秘,字字讖語,步步機關,簡直就是《七俠五義》中襄陽王的銅網陣,大夥兒進去就全找不著北了,一不留神,就被打著「紅學家」牌子的大叔大爺們領到茄子地裡去了。正所謂「反認他鄉是故鄉」,對於原本真實正常的《紅樓夢》,對於《紅樓夢》最精彩的部分,卻讀歪了。其實,讀《紅樓》用不著那麼多人來「接站」、「導遊」。別聽那些紅學家們說什麼「考證正是遊山的嚮導」,其實某些「紅學家」專門領你到「購物場所」,那兒賣的全部是他們自己的「貨」,有的甚至和《紅樓夢》都不沾邊兒。

而且,《紅樓夢》雖然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精妙之作,但也僅僅是一部非常不錯的小說而已,有那麼神聖嗎?有那麼神秘嗎?《紅樓夢》也不可能通篇上下毫無錯謬之處,全是「勝筆」,一點敗筆也沒有。在思想性上,依江湖夜雨看,《紅樓夢》更遠不像人們誇讚得那樣偉大,《紅樓夢》中的思想,從內到外透著病態,她的積極意義遠不如《水滸》、《三國》、《西遊記》這三大名著。

俗話說,戀愛中的人都是傻瓜,又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就是因為一旦為之著迷之後,判斷力往往就喪失了,好多紅迷甚至紅學家都沉迷於《紅樓夢》中,對《紅樓夢》和曹雪芹達到無比崇拜的地步,聽說某紅學家自己的生日不過,夫人孩子的生日也不記得,卻每年都要在家裡給曹雪芹「過生日」,所以在這位老先生的筆下,曹雪芹自然是集「大思想家、大詩人、大詞曲家、大文豪、大美學家、大社會學家、大心理學家、大民俗學家、大典章制度學家、大園林建築學家、大服裝陳設專家、大音樂家、大醫藥學家……」(哎喲,這一口氣說不過來)於一身,近乎超凡入聖的人物。

余英時先生曾說,《紅樓夢》是一個碰不得的題目。李田意先生也說,「斬不斷,理還亂,是紅學」。詩人邵燕祥寫過一篇文章,說《怕談紅樓》。想來即使有些沒和《紅樓夢》「談戀愛的」飽學鴻儒們,也多半愛惜羽毛,不失身份, 「時時勤拂拭,勿使染塵埃」,人家可不來趟「紅學」這潭渾水。而江湖夜雨,可謂本在污泥裡,何懼染塵埃,說俗點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故出狂言,想將《紅樓夢》拉下神壇。在本書中,主要想說這樣幾個問題:

一、還原曹雪芹的真實形象:

曹雪芹的形象現在遠遠被誇大,似乎已是文壇聖祖,眾人只有跪在他老人家面前誇獎的份兒,當今之世,幾無完全神聖之輩,孔夫子都一度被踩到腳底下,李白杜甫也可以隨便調侃,唯獨曹雪芹先生卻是「威儀棣棣,不可選也」,一付凜然不可犯的樣子。其實曹爺爺這樣呆在神壇神龕上也挺不舒服的,還不如讓他下來歇會兒。孔子都說:「寢不屍,居不容」,整天一臉神聖難不難受啊?

二、還原《紅樓夢》的真實價值:

《紅樓夢》從開始譭謗之多招,到後來走上神壇,實在大起大落,命運多蹇。踐之於污泥濁水固然可恨,而奉於九天之上亦屬不當。現在的眾多人們,把《紅樓夢》誇了又誇,諛詞如潮,曹雪芹又不是星宿老仙,假如他老人家真能聽到這些奉承話兒,恐怕也會赧顏謝絕。

三、對於後半部情節的探討:

《紅樓夢》後半部內容的探佚,也是紅學家們爭論不休的一個焦點,但江湖夜雨覺得,紅學家們考證出來的曹雪芹原作思路,就思想性、藝術性而言,未必勝得過現在通行的程高本續書。其中道理,後面將詳說。

四、重評《紅樓夢》書中的幾個人物:

前面說過,好多人哪裡是在評《紅樓夢》,簡直就是和「紅樓夢中人」在談戀愛,熱戀中的人哪能冷靜地分析人物?當然統統妙極啦!美極啦!全部OK頂呱呱,情人眼裡,皆是「西施」。於是,《紅樓夢》中人物,老一點的榮譽稱號有「封建社會叛逆者」(黛玉晴雯一干人),時髦一點的有「理財專家」、「管理學家」(鳳姐、探春一干人),對眾女兒們的癡愛,未免都過於拔高了。有道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誰沒有點毛病?聖人先哲也不例外,大觀園的女兒們更是如此。但正是因為評者在「熱戀」中,所以對很多顯而易見的問題都選擇性失明。因此,很有必要跳出圈外,才能夠看得清多面立體的每個人。

五、重評《紅樓夢》中的詩詞:

江湖夜雨當年對《紅樓夢》中的詩詞崇拜得五體投地,然而,現在通讀了《全唐詩》之後,才覺得「詩必盛唐」這句話說的十分有理。當年迷戀《紅樓夢》中的詩詞卻正應了書中林妹妹的那句話:「因不知詩,所以見了淺近的就愛」。 「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紅樓夢》中的詩詞是不錯,但絕不是說篇篇都好,像過去誇得那樣好。所以嘛,江湖夜雨重新評一下,好的自然還是好,不好的我們也不必文過飾非。

六、駁某些「紅學家」之怪論:

紅學之中,歷來是非多多。以至有人說紅學是「吵架學」,有人說紅學是「鬼學」。之所以有這樣的說法,正是因為某些「紅學家」捕風捉影,自行構造出不少「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虛荒誕幻也」的故事來,卻堅稱是曹雪芹的原意,這才算「能解其中味」,其實曹雪芹倘若復生,也必將為之驚詫哂笑。這些紅學家或者真的走火入魔,或是譁眾取寵,誤導眾生,遺禍非淺。

江湖夜雨深知《紅樓夢》是一部千古來少有的優秀小說,自己活上八輩子也寫不出來,也知道「紅學」中的水很深,素有「文學黑洞」之稱,據傳有「十七次論爭、九樁公案」之說。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言語中的唐突之處,各位紅學家們千萬別生氣。你們都是大家大儒,年紀也大了,血壓也高了,吃過的肉比我看過的豬還多,莫與小輩一般見識。說實話好多的學問都是江湖夜雨看你們的著作學來的,我心中對你們是無比尊敬的。

江湖夜雨原來也曾非常癡迷於《紅樓夢》,小時候家裡管教甚嚴,四大名著中唯獨禁止看《紅樓夢》(家長的理由是有「少兒不宜」的情節),雖然當時已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可笑的是,在我家裡《紅樓夢》卻還是「禁書」。唯一開放給我看的就是那本《紅樓夢詩詞評注》(蔡義江先生著)一書,記得就是這本書,帶我走進一個癡迷顛倒的紅樓世界。雖然當時此書中有好多政治套詞,比如階級分析之類的觀點(1979年的版本),但《紅樓夢》的魅力已讓我如醉如癡,本來就喜歡唐詩宋詞的我,一見到《紅樓夢》的詩詞後,更是一下子被迷住。可謂「向來癡,從此醉」。由於不讓看紅樓夢的全本,我只好從這本《紅樓夢詩詞評注》中猜測揣想書中的一些情節,這感覺酷似「紅學家」們憑借「脂批」探究八十回後佚稿的情景。呵呵,誰能想到在1988年左右,居然有一傻小子憑借一本《紅樓夢詩詞評注》來「空勞揣想」《紅樓夢》的情節?

如今回想起來,可笑可歎亦復有趣。光陰荏苒,江湖夜雨不覺三十已過,浮生匆忙,為利熙攘,《紅樓夢》一書未免束之高閣,任其架上生塵。近幾年,遍讀《全唐詩》、《資治通鑒》諸書,看盡歷史上的風雲變幻;又參悟老莊等書,明白了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要道(^_^似乎是東方不敗語),再來讀《紅樓》時已覺物是人非,無復當年的激情,雖然不至於如同瓊瑤小說中江雁容再見康南時那樣無比失落,但脫離了沉迷其中的癡狂,平心靜氣地看去,倒是能更加深刻更加清晰地讀出不少以前不曾注意到的東西。

好多時候最複雜的謎卻被最傻的人解開,皇帝的新裝為小兒叫破,不懂棋的虛竹卻解開珍瓏怪題,不識一字的石破天卻能破解俠客島迷圖。所以嘛,江湖夜雨喝上兩碗酒壯壯膽,跑過來對著《紅樓夢》搗幾拳,說不定還真能搗在「紅學」的罩門所在。請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買書),沒錢的捧個人場(看帖)。曹雪芹先生自己就說《紅樓夢》是「噴飯供酒」來的,如今江湖夜雨也來胡鬧幾場,大家索性多噴些飯,多喝些酒,樂一會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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