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研究不能娛樂化
當下的紅樓夢研究,學院派普遍認為嚴肅的紅學面臨一個發展的瓶頸,要取得突破非常困難。與此同時,草根派的紅學成果卻是分外活躍,各種解讀、解密的書近年紛紛出版,稍遠的如《紅樓夢》中暗設「生命密碼」說,近的如劉心武的「秦學」說。最近,以「解夢派」自居的紅學研究者霍國玲、紫軍推出新書《曹雪芹毒殺雍正帝》,更是提出一個極為大膽的推測:雍正帝是被曹雪芹毒殺的!
作者霍國玲在書中指出:雍正帝的暴亡,在歷史上成為謎案,然而,曹雪芹將此事的原委隱記在了《紅樓夢》中,並且詳細隱記了毒殺雍正的全過程:此毒丹如何由曹雪芹本人製作,如何派人交給曹的少年戀人、雍正的皇后竺香玉,再由竺香玉侍伺機使雍正誤吞此毒丹而喪命等等。這一「紅樓陰謀」論在新浪讀書頻道連載後,引起了不少讀者關注,可能令作者失望的是,在留言板上,除個別表示理解的留言外,更多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譁眾取寵!」、「忽悠!」的板磚。
對此書的面世,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紅學專家陳大康認為:我們不能忘記最基本的一條:紅樓夢是一部小說。我們所做的應該是根據曹雪芹的描寫作深入分析,更完整地把握作者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提示其內心世界,瞭解其性格的複雜乃至作者設計的情節走向有更全面的理解等等,總之是有利於讀者的文學解讀與欣賞。可是,紅學史上不少人實際上將《紅樓夢》當作是實事的記載或影射,將本應是文學的分析變成了所謂的「考證」,而結果被坐實的只是自己的臆想或推測。所以,不少紅樓夢考證被諷刺為「紅外線」,就是指的這一弊端。陳大康說:「作者有寫作的自由,讀者有閱讀、批評的自由,現在一些紅學愛好者頗有點過於離奇,認定紅樓夢就是他們所指的這回事,實際是貶低這部巨著的價值。」
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蔡義江先生在接受記者電話採訪時表示:關於曹雪芹殺雍正帝的說法,他早聽說過,「這種說法除了糟踏曹雪芹以外,一點意義都沒有。」蔡義江認為:「我有個根本觀點:小說不可能是個謎語,不可能在表面事件之下,背後還隱藏著一個謎語,這樣的創作是不可能的。現在社會上有一股學術娛樂化的風氣,社會大眾有一種閱讀心理,只想聽好聽的故事,一些所謂的紅學研究者,不想走科學的道路,只是迎合讀者好奇心理,為此不惜把曹雪芹形容成一個黑社會頭子。聽眾自可聽得津津有味,無可厚非,但作為媒體,要有個正確引導問題,不要把大家的思想弄得太混亂。」
談到劉心武、霍果玲等的觀點學說,蔡義江直言那些應屬於娛樂範疇,但這些作者把它當成學術成果,這不應該。實際上,從劉心武文章裡可以看出,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學說。當然劉心武不會承認這一點,因為這裡有個利益問題。「對這些紅學界的假學說,我們應該像韓國人對待黃禹錫一樣,引以為恥。」「當前學術娛樂化傾向越演越烈。紅樓夢是個特殊例子,其他的領域這一現象也很多,比如電視、舞台上的節目,無不以吸引觀眾為第一位,這樣的做法,將它們視作娛樂,是沒問題的,但如果要打著學術的旗號,這就不是在娛樂群眾,而是愚弄群眾。我還是堅持紅學也好,其他學術也好,是一門科學,要講實事求事。百家爭鳴可以,但爭鳴要有學術規範,要有證據,不能違反常識性的東西。是不是把紅學當作科學來研究,是紅學發展的一個重要問題。科學常識可以娛樂手段來普及,但科學本身不等於娛樂。科學與娛樂,不能搞混!」
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陳維昭認為:關於曹雪芹殺雍正之說,研究雍正朱批的專家楊啟樵早就指出霍國玲的所謂「考證」違背了科學考證的基本原則,霍國玲、劉心武等人的索隱紅學充其量只是一種大眾消遣品,其最大特點是:借用學術的外衣、學術成果,大量運用文學想像,去演繹一些陰暗的、暴力的、情色的「歷史」故事,以迎合某一類需求。消費性是其第一特性。即使讀者明知這一類「紅學」不符合學術的科學性和歷史的真實性,但還是願意去消費它。「這一現象,是與此時代大眾文化佔據文化前沿這一趨勢密切相關的。只要大眾文化佔據時代文化的前沿,索隱紅學就有它的市場和生命力。我們真正應該思考的問題是:在大眾消遣文化面前,真正具有人文關懷的精英文化應該如何承擔起歷史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