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把紅學引入不歸路?(3)

是誰把紅學引入不歸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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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誤解了紅樓夢

是誰把紅學引入不歸路?(3)

   

五、 學者的責任與學術的使命

中國文化人最不缺少的是智慧,而最缺少的是社會責任,我們的學術因此沒有社會使命感。

《紅樓夢》不是某一個男人的「自傳」,它成為名著是因為它是無數中國失意文人的心靈自傳,當我們的文化人、學者從這個角度來研究《紅樓夢》時,作者的具體身世與祖墳上墓碑就不是一個嚴肅的學術問題了,而是題外閒話了!

中國的文人都有濟世補天之志,就像女媧娘娘手中的五色石一樣,然而多時運不濟,補天不成,遺失於風塵之中,他沒有主體性,被一僧一道棄於人世間,演繹一段人生佳話。但這被儒化、功利化、情色化的世態並不適合一顆純粹的心靈棲居,最終一僧一道將他帶回天界,無中生有,有又至無,人生的努力都在佛道掌控之中,只有超度自己才是永遠的解脫,「好」不過是浮華世象之假象,「了」才是最終人生的結局。人生的舞台似乎是儒家的,而原創是「神」、是女媧,導演卻是一僧一道,一僧一道總在掌控著男女主角的命運,男女主角就像木偶一樣,一根線牽在僧道手中,讓他們出台,他們就登台,讓他們消失,他們就無影無蹤!

《紅樓夢》的悲劇精神因此截然異趣於西方悲劇精神。《紅樓夢》悲劇是「先天的」、自然形成的,長成了色彩繽紛、美輪美奐的悲劇,或叫「軟悲劇」,這種悲劇不撕心裂肺,也沒有巨大的震撼力,它是讓人悟出其中悲劇意味,閱讀《紅樓夢》時,人們在其中可以有更多的留戀、遊戲,可以在其中寄托情思,品評兒女風情。《紅樓夢》因此帶有自然的真實性。接受美學認為,是讀者創造了名著。《紅樓夢》更多的是被點評者,研究者和政治家們做大炒熱的!

優秀的名著都具有多面性,人們在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面目,也有多層次性,不同的審美眼光看到不同的文學境界!

我認為: 《紅樓夢》「一首五面」或者說有五層境界:

第一面孔: 《石頭記》,他講述了中國的精神天空已被儒家文化裝飾彌補過了,一個知識分子淪落的靈魂從天上降落到地上。他無法與世俗生活同流合污,他的情感與思想無法完成統一,他的人格是分裂的,現實的生活亦不是他的追求,他是為補天而製成的,不補天毋寧死。這副面孔講的是知識分子的命運。

第二面孔: 《情僧錄》,一僧一道本無情,攜石入世卻惹情,它講的是儒、道、釋對中國人的巨大影響力。真正的知識分子要麼去補儒家的天空,要麼在俗世出家超脫,很難在俗世實現思想、情感與現實的統一。

第三面孔: 《風月寶鑒》,它是一面情感之鏡,中國男人與女人都可在這裡找到情感寄托與自己的情感對象。《紅樓夢》的社會影響力的成功源於它是一面風月之鏡,許多人天天用它來照自己。

第四面孔: 《紅樓夢》,貴族府宅一場夢,這是紅學研究者的心靈遊戲空間、思想角逐場地。專家們要研究這是誰家的樓,誰人住,各色人等的無數故事,各種夢的象徵或夢的對應物,這樓是誰人建成,這夢後又飄向了何方?以及樓的主人後來又葬在何處,等等。甚至有人認為樓裡發生過階級鬥爭。

第五面孔: 《金陵十二釵》,是寶玉眼中的十二釵,也是讀者眼中的金陵十二釵,現在劉心武先生主攻研究這副面孔,從研究秦可卿開始,將秦可卿個案研究升格為「秦學」研究,所謂「秦學」,也就是將成規模、成體系、成獨立學科地進行研究,中國文化學術體系中又多了一門學科。如果再往下一步發展,可以研究秦可卿的肢體語言學,可能更有轟動效應。遺憾的是,劉心武研究重點不是藝術人物形象,而是藝術人物的歷史身世!這種研究方式運用在研究當代小說者研究劉心武《班主任》中,把重點放在「班主任」是誰的後人這一問題上,這無疑是泛化研究領域,對藝術學研究來說是南轅北轍,將紅學研究引入歧途,使藝術問題考據化、複雜化、無聊化,這種方式劉心武叫「探佚學」。

遺憾的是,我們學者的研究不關注《石頭記》、《情僧錄》這兩副深刻的面孔,都把時間花在釋夢比附上,花在《紅樓夢》作者人物考據上,花在風月寶鑒映照之中,花在為十二金釵立學探佚上,學問越做越深,離藝術越來越遠,離無聊虛妄卻越走越近!現在的紅學真正名字應該叫「紅外學」!

註解:

1 參見文化藝術出版社1994年4月版《紅樓夢》陳序。

2 《什麼是紅學》,《河北師範大學學報》1982年第3期。

(原載於《藝術評論》2005年10月號。吳祚來,中國藝術研究院《文藝理論與批評》雜誌社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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