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蠍螫螫」含義新解
在《紅樓夢》中, 有許多新穎別緻的詞語是曹雪芹首創的,「蠍蠍螫螫」便是一例。這個詞在《紅樓夢》中共有四個用例, 使用頻率並不算太低, 且含義又頗費琢磨, 故有認真考索一番的必要。
例一: 第51 回, 麝月外出欣賞月色, 晴雯欲嚇唬她。寶玉為了提醒麝月, 便在屋內高聲喊道:「晴雯出去了! 」晴雯笑著說:「那裡就唬死了他? 偏你慣會這蠍蠍螫螫老婆漢像的! 」
例二: 第52 回,「勇晴雯病補雀金裘」, 寶玉擔心會加重晴雯的病, 忙阻攔說:「這如何使得! 才好了些, 如何做得活?」晴雯說道:「不用你蠍蠍螫螫的, 我自知道」。
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的新校注本只對例一進行了註釋:「唯恐被蠍子螫了似的縮手縮腳膽小怕事, 雖是漢子卻婆婆媽媽的樣子。」文化藝術出版社《紅樓夢大辭典》的釋義與新校注本的註釋基本相同, 只加了一句:「52 回『蠍蠍螫螫的』亦即婆婆媽媽的之意」。新校注本及《紅樓夢大辭典》對另外兩個用例的含義都未給予解釋。
新校注本及《紅樓夢大辭典》的解釋初看起來, 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仔細琢磨起來, 卻發現這種解釋有隨文釋義、就詞解詞之嫌。如果聯繫下面兩個用例, 這種解釋就顯得不那麼妥當了。
例三: 第67 回, 寶釵將哥哥薛蟠帶回來的「土儀」分送各處, 趙姨娘也得一份兒。趙姨娘受寵若驚,「忽然想起寶釵系王夫人的親戚, 為何不到王夫人跟前賣個好兒呢。自己便蠍蠍螫螫的拿了東西, 走到王夫人房中。」結果, 她卻碰了一鼻子的灰。此處的「蠍蠍螫螫」用「唯恐被蠍子螫了似的縮手縮腳膽小怕事」, 或是用「婆婆媽媽的」來解釋, 顯然是不大妥當的。趙姨娘大大咧咧、冒冒失失地找王夫人去讚美寶釵, 純粹是主動地無事找事, 並非是「縮手縮腳膽小怕事。」再者, 把「蠍蠍螫螫」同「婆婆媽媽」大致等同起來, 也是不合適的。因為「婆婆媽媽」是形容人的行動遲緩、言語囉嗦; 或是形容人的感情十分脆弱, 與被蠍子螫了之後的舉動並不搭界。因此,此回中的「蠍蠍螫螫」意思應當是「被蠍子螫了似的一驚一大多、大驚小怪。」
例四: 第82 回, 病中的黛玉吐了一大口鮮血, 不巧卻被史湘雲看見。湘云「不看則已, 看了唬得驚疑不止」, 趕忙問道:「這是姐姐吐的? 這還了得! 」「探春見湘雲冒失, 連忙解說道:『這不過是肺火上炎, 帶出一半點來, 也是常事。偏是雲丫頭, 不拘什麼, 就這樣蠍蠍螫螫的! 』」這裡的「蠍蠍螫螫」如果用「唯恐被蠍子螫了似的縮手縮腳膽小怕事」或「婆婆媽媽的」來解釋, 顯然就更不合適了。這裡的意思應當是「冒冒失失、一驚一大多 」, 或是「怕被蠍子螫了似的大驚小怪。」
如果筆者以上對例三、例四的解釋能夠成立的話, 我們再回過頭來, 把它用於例一、例二的解釋, 我們就會發現: 這個解釋同以往的解釋相比, 合情合理的成份更多了一些。
例一:「那裡就唬死了他? 偏你慣會這蠍蠍螫螫的老婆漢像的。」這正是晴雯對寶玉「高聲在內喊」的嗔怪, 意思是: 你不用像個被蠍子螫了的娘們兒一樣大驚小怪, 叫叫嚷嚷, 我不會把麝月「唬死」的。
例二:「不用你蠍蠍螫螫的, 我自知道。」這是晴雯對寶玉阻止她「病補雀金裘」的嗔怪, 意思是: 你不用像被蠍子螫了似的吆吆喝喝、大驚小怪, 我的病沒關係, 我知道該怎麼辦。
從以上四例的綜合分析來看,「蠍蠍螫螫」釋為「唯恐被蠍子螫了似的縮手縮腳膽小怕事」和「婆婆媽媽的」是不妥當的。它的意思應該是:「被蠍子螫了似的大驚小怪, 吆吆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