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訂紅樓夢》的發現及其意義

《評訂紅樓夢》的發現及其意義

《評訂紅樓夢》的發現及其意義

紅樓絮語

程刻本《紅樓夢》問世後的200 餘年間, 大江南北都有一批文人學士用傳統的評點方法來表達他們對這部曠世奇書的思想意旨、藝術價值、故事情節、語言技巧等方面的心得體會。這種評點文字, 數量驚人, 在紅學史上形成一大流派——《紅樓夢》「評點派」。近20 年來, 程刻評點本時有發現, 如黃小田評本、哈斯寶評本、王伯沆評本、桐花鳳閣評本、劉履芬評本、孫崧甫評本、顧增壽評本、徐傳經評本, 等等。這些程刻評點本的發現, 為紅學研究提供了極為重要的資料, 拓展了紅學研究的新領域, 曾引起海外廣大紅學研究者的極大關注。

數年前, 我偶然翻檢王紹曾先生主編的《山東文獻書目》(以下略稱《書目》) , 其第311 頁上著錄了兩種程刻評點本, 為一粟《紅樓夢書錄》、拙編《紅樓夢敘錄》及其它有關紅學書目所未見者。此後,我一直尋找機會想能一窺「廬山真面目」。今年四月, 我隨「三國演義文化藝術展」考察組南行無錫、鎮江、南京之後, 假道濟南, 在山東省圖書館善本室同志們的幫助下, 終於有幸目驗了《評訂紅樓夢》, 記錄了此本特徵及部分內容, 並複印了「敘」、「跋」全文。為饗同道, 並將所得公諸於次。

一、《評訂紅樓夢》概貌特徵

《書目》著錄簡略:「郭種德批程甲本紅樓夢: (清) 郭種德批, 手批本, 平原圖書館」;「評訂紅樓夢六卷一百二十回: (清) 張樅恆評訂, 稿本, 善目, 省圖」(原無標點)。

此次在山東省圖書館善本室所見《評訂紅樓夢》原本, 寬1412×高2413 (厘米) , 六卷六冊。封簽:「評訂紅樓夢卷一」; 扉頁右上署「渠邱張子梁批」; 中大字「評訂紅樓夢」; 左下署「延恕堂藏書」;書口上印「紅樓夢」, 下印「蘊翰堂」, 版心黑框九行, 每行20 字。內文手抄, 書法工整清秀, 一絲不苟。

全書首冊有《敘》二葉,《讀法》一葉半,《或問》五葉,《凡例》五葉, 下為「正冊金陵十二釵詩」, 小字注「即作題詞, 其先後次序仍從原冊」。所詠人物次序為: 林黛玉、薛寶釵、賈元春、賈探春、史湘雲、妙玉、賈迎春、賈惜春、王熙鳳、賈巧姐、李宮裁、秦可卿。以下以回次為序抄錄批語, 第六冊末有「跋」文。

張子梁為《評訂紅樓夢》寫了一篇長《敘》, 說到他讀《紅樓夢》的三種「境界」及「評點」《紅樓夢》的緣起。為省去讀者翻檢之勞, 僅以《敘》文複印件照錄(標點為後加) 如下:余自十餘歲時, 即聞人艷稱《紅樓夢》一書, 彼時坊板猶未盡行。越數年, 始自青郡書肆中購得一部, 遂展卷點閱。見其所闡發者, 大抵皆兒女私情, 閨閣雅意, 卻寫得一肌一容, 盡態極妍。其於憐香惜玉之事, 可謂竭情盡致矣。於是讀而愛之,晝則置諸酒饌之旁, 夜則攜於枕衾之側, 久而心與境會。一靜思而如見其人, 如聞其語。竊意, 花柳繁華不啻為我而設, 溫柔富貴恍疑惟我獨佔也。念及此, 不禁有怡然自得樂意洋洋者矣。如是者有年。既而年齒加長, 子弟盈庭, 且為延師教讀, 冀以啟其聰明, 端其趨向。忽而翻然悔曰: 是書殆不可存也。夫我既讀而樂之, 亦安禁子弟使不樂之? 樂之而不能檢之, 則細而曠功廢學, 大而喪德敗行, 厥由於此。乃知歌舞樓台, 無非地獄幻形也; 粉黛嬋娟, 無非羅剎化像也; 淫詞艷曲, 真風流之勾牒, 扇袋香囊即浪蕩之枷扭也。吾於是更惕然而 , 方欲舉是書而棄之焚之, 且欲並搜其棗梨盡劈之而後已也。如是者亦有年, 自是廢置既久, 乃又憬然悟曰: 古人著書立說, 原期所以壽世, 斷不藉以誨淫。於是翻書再閱, 自緣起以至歸結, 一一細心讀去。即其言情之旨, 核其立意之真, 第見其或則因奸而死, 或則慕色而亡, 而謀利者終窮, 恃勢者必敗。通前徹後, 莫非福善

禍淫之意, 昭示其間。而況總其成者, 則曰渺茫; 司其事者, 則曰警幻。吾知穎悟子弟讀之, 必能略其假而取其真。何不可超出孽海情天而返其真如福地耶! 吾於是不能樂亦不能 , 但覺《紅樓夢》一書既不可復佐酒饌, 更不得再辱枕衾。惟有盥手焚香, 時捧諸明窗淨幾之間, 偶一讀之斯可已。是前日之所欲棄之焚之者, 今且欲禮之拜之, 與天下慧心才子同遵為勤善格言也。是為序。

時道光二十四年歲在甲辰清明前三日書於延恕堂之西軒。渠邱張子梁識。

在「渠邱張子梁識」下鈐陰文」張樅恆印」(方形)、陽文「子梁」(方形) 兩章。

第六卷(冊) 末是批者張子梁所寫的「跋」文, 略短。其「跋」全文如下:甲辰仲春, 余《紅樓夢》批本告成, 第念卷秩浩繁, 既未可付諸棗梨, 又難於通行抄錄, 只得將原文刪頭去尾, 攝湊成句,因以著批。自慚蠡測管窺之見, 且有魯魚亥豕之訛, 方期質諸同人, 祈加斧正。凡有索觀者, 固不敢秘也。所望海內君子, 出其恕道, 諒我苦心。其荒唐差繆(謬) 者, 以紙條正之。勿因拋擲沾污, 勿致傳閱失迷, 則受賜多多矣。

張子梁又題。

下鈐陰文印「子」、「梁」(方形) 兩章。

二、《評訂紅樓夢》底本、讀法、或問及批語形式

張子梁《評訂紅樓夢》「卷秩浩繁」, 故在抄錄時「只得將原文刪頭去尾, 攝湊成句」, 所以其「評訂」底本究屬何種版本尚難一目瞭然。

不過,《評訂紅樓夢》雖「原文」有刪削, 但每一回的回目卻是保留「原文」, 依此可以核出底本究屬程甲本還是程乙本。例如, 第1回回目是「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程甲程乙本相同, 難於辨別。我們繼續從回目上檢對, 發現第7 回、第14 回、第

120 回等回目,《評訂紅樓夢》的回目全同程甲本。例如第7 回回目即作「送宮花賈璉戲熙鳳, 寧國府寶玉會秦鍾」, 同程甲本; 程乙本則作「送宮花賈璉戲熙鳳、晏寧府寶玉會秦鍾」。但張評本回目中的「寧」字避諱, 寫作「 」, 少末筆。由是可以斷定張子梁當年所閱讀和評點的版本是程甲本, 而非程乙本, 這是可以肯定的。

早期程刻評點本除自撰敘、跋外, 還常有「讀法」、「或問」、「論贊」、「凡例」等一類文字。例如, 王希廉評本卷首有「紅樓夢問答」,張新之評《石頭記》卷首有「紅樓夢讀法」, 哈斯寶評本卷首亦有「讀法」。張子梁《評訂紅樓夢》, 既有《讀法》、《或問》、《論贊》, 還有《凡例》。其《讀法》有云:蓋自有《紅樓夢》一書, 閱之者無不欣欣樂道, 嘖嘖稱奇。及問其賞心之故, 則曰其排場之宏整, 人物之風流, 詩詞之秀潤, 誠有他書所不及者。吁此特三家村冬烘先生伴二三頑童晝則兀坐蝸角之廬, 夜則獨對花面之婦。一旦睹此紛華靡麗, 不禁目為之眩, 心為之驚, 且搖搖然如在雲霧中。彼又安知《紅樓夢》自何處讀耶? 然又有進於此者, 則又曰其傳情入妙。其寫人如生, 其敘事盡家庭日用之微, 其行文極起伏照應之細。此數端者, 固可以見其筆墨之豐矣, 然是不過得其大概, 而猶未免於皮相也。蓋作是書者, 原繫手寫此處, 意注彼處。其中真假假真, 彼矇混人處, 正復不少。故閱者不可於實寫處看, 當於虛涵處看。不可於明點處看, 當於暗透處看。不可於正直處看,當於曲折處看。由此則知小者可以寓大, 淡者可以代濃, 粗者可以喻精, 慎勿於大書特書中著呆想。惟期於有意無意內費精神。如此, 則命運之盛衰, 壽數之短長, 人品之醇疵, 自無不瞭如指掌矣。

因思余自讀《紅樓夢》以來, 前後凡二十餘年, 始則喜其格局之丰采, 繼則賞其文章之細緻, 終則服其旨義之精微。雖雲稍有所得, 何敢遽出已見, 以獲罪於大雅之林⋯⋯余今日之不顧刺議, 而必諄諄饒舌者, 亦出於萬不得已云爾。願海內諸君子諒之。

《或問》又稱《問答》, 文字較長, 僅摘首尾兩例說明。其一,「或問《紅樓夢》中畢竟誰是主人? 曰: 寶玉為主, 黛玉次之, 寶釵又次之。」其二,「或問《紅樓夢》究竟是何等書? 曰: 斷斷是才子書。」「曰其較古來諸才子書何如? 曰: 稍遜。曰其稍遜處可得聞與? 曰: 諸事皆可追蹤前人, 但行文略欠簡淨耳。」在《或問》之後, 張子梁又列《凡例》8 條, 僅摘其二。文云:《紅樓夢》卷秩浩繁, 勢不能通行抄錄。凡著批之處, 俱書明自某句至某句。又因省筆, 只將上下句兩頭數字攝湊成文。閱是書者, 必須攜得《紅樓夢》原本, 逐段對看, 庶不至有差謬也。

《紅樓夢》舊無批本, 余嘗以為恨事。既聞親友家有買得批者, 急購而閱之, 則恨滋探(深) 耳。余不得已, 復將原本探索數次, 因出已見, 質諸同人。意雖不能盡當於閱者之目, 或不至於全拂乎作者之心矣。⋯⋯今《紅樓夢》原無批本, 後續者諸書又皆相去懸絕, 故不必再為饒舌也。

最後該說到《評訂紅樓夢》的批語了, 這是六卷六冊書的主要內容, 或許更為讀者所關注。但由於批語數量太大, 只能簡要介紹一下其批語形式, 並略加舉例說明。

(1) 回目後總評。例如, 第1 回回目後總評云:著書之難, 莫難於第一回也。蓋書中之千頭萬緒, 俱於此篇綱領而起。苟條貫不清, 則後此之刺刺不休, 總成贅語。要之, 著此一書, 其命意不過一二字, 其為主不過一二人。操筆時, 但能於此一二字、一二人, 寫得著著實實, 則下文之數千萬字, 數十百人, 無非自此生發而出。是知寫此數千萬字數十百人, 不過一二字, 絢染為一二出力也。即如此第一回開筆先以甄賈二字雙雙提起。夫甄者, 真也; 賈者, 假也。真假二字, 即此書之命意也。⋯⋯此所以為一百二十回大書之綱領也。讀《紅樓夢》者, 其亦盡識此意否?

(2) 雙行夾批, 又稱行間批。批者僅出首尾幾字, 然後小字雙行批。例如第一回「首句至夢幻之後」句下雙行小字批:「開卷便以夢字提醒世人」。按下句「自故將至負師友規訓之德」後, 批云:「分明是寶玉的樣子」。再下句是「以至提醒閱者之意」句下批:「再提夢字, 寫出作者一片苦心, 而人自不知醒, 哀哉! 」下又接正文「看官」⋯⋯然後又是批語。如此評點, 至於回終。

三、張子梁生平及「評訂」時間問題

《評訂紅樓夢》扉頁上署「渠邱張子梁批」, 無庸贅言, 批者為張子梁。但其《敘》末有印章「張樅恆印」, 可知其名為「樅恆」, 而「子梁」二字為其字或號。籍貫署「渠邱」, 查《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渠丘」條云:「春秋莒地。在山東安丘縣南一里許。」依此, 渠邱當為今山東安丘縣地。倘無誤, 張樅恆應為山東安丘縣人。其《敘》末署「書於延恕堂之西軒」, 由此推測張家當為安丘一大戶人家。雖然不一定是「鐘鳴鼎食之家」, 但卻可能是書香大族(例如安丘有張繼倫、張善恆均為知名文人)。這一點也可從《評訂紅樓夢》所用紙張經過印刷, 魚口印有「紅樓夢」及「蘊翰堂」字樣, 得到一些證實。但我查過《山東歷史人物辭典》及相關工具書, 均無所載。我想《安邱縣志》人物誌或許可以提供線索, 惜無時間追索。

至於張子梁「評訂」《紅樓夢》的時間, 其在《敘》中說, 他十餘歲即聽人說到《紅樓夢》一書,「越數年, 始自青郡書肆購得一部」, 此時其年齡當在15~ 18 歲之間。《敘》中又有云:「如是者有年, 既而年齒加長, 子弟盈庭」, 其年齡至少當在40 歲以上了。但是, 無論如何推算, 其開始「評訂」的時間也難於確定。因此, 我們換一種思考方式, 即其《敘》寫成的時間是「道光二十四年歲在甲辰清明前三日」, 即公元1844 年。現存批語六卷(冊) , 字數約40~ 50 萬字, 非短時間可以完整。加之, 批者整理成冊, 亦需年餘, 故推測至遲當在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 左右即已開始「評訂」《紅樓夢》。這只能說是一種推測而已, 倘有新的發現當作補充訂正。

《評訂紅樓夢》的發現, 為紅學研究提供了一份珍貴的研究資料, 對瞭解嘉道以降評點《紅樓夢》的概況極有幫助。同時, 這個發現也給我們提供一種新的信息—— 即通過各省古籍的普查和著錄, 給我們尋訪《紅樓夢》抄本及評點本, 乃至續書、戲曲、繪畫與各種「紅學」人物家世生平資料, 提供了可貴線索。如果紅學研究界能夠細心留意新編「文獻目錄」, 當會還有巨大的收穫。近幾年, 北京杜春耕先生在搜尋紅學研究資料方面所以獲得成功, 即是最好的例證。我相信, 儘管我們經歷了「史無前例」的文化浩劫, 大量文物古籍遭到毀滅, 但仍然會有不少紅學資料出現在書攤和拍賣市場上。其次, 如《評訂紅樓夢》這樣重要的研究資料, 一方面研究者應有一種披沙檢金的精神去挖掘, 另一方面應該引起各家圖書館的重視。圖書館界的朋友們不僅是珍貴圖書的保管者, 而且還應該成為研究者。早日公諸於世, 不僅擴大流通, 讓更多的研究者共享資源, 而且對於推動學術研究的深入發展, 是極為重要的貢獻。

四、關於程刻評點本整理與研究的幾點思考

在中國小說史上, 評點是一種獨特的文學批評樣式。從劉辰翁評點《世說新語》開始, 這種小說批評樣式, 經過千餘年的延續, 至今仍為文人學者們所青睞。當代的小說家(如王蒙)、評論家們, 都饒有興味地運用這種樣式, 發表他們對一些古典小說名著的閱讀心得, 受到海內外讀者的高度重視和好評。

《紅樓夢》的評點幾乎是與《紅樓夢》的誕生與流傳相同步的。它由脂硯齋畸笏叟二人發其端, 附之者尚有松齋、梅溪、鑒堂、立松軒諸人。這些人的評點是以早期抄本《石頭記》為底本, 被研究者統稱為「脂評本」。自乾隆五十六年(1791) 程偉元、高鶚擺印120 回本《紅樓夢》問世後, 又出現一批學人在程刻本上評點, 形成與脂評相類似又有區別的新評點本子。

《紅樓夢》評點, 不僅評點者身份地位不同(有文人學者, 也有藏書家) , 而且形式也各有特色, 常常融考證、鑒賞、圈點於一體。從評點內容來看, 涉及到作者家世生平、成書經過、故事結構、人物刻畫, 語言藝術, 典章制度, 乃至小說時間、年齡差異, 文字讀音釋義等諸多方面。因此,《紅樓夢》評點已非單一的小說批評, 而是作為一個獨立的研究個體存在著。但是, 長期以來紅學研究者對評點的歷史價值、理論價值、文本價值、傳播價值等認識, 還非常粗淺, 投入的力量也十分有限。有鑒於此, 我想就《紅樓夢》的評點整理與研究路向提出幾點意見。

(1) 在進一步深入研究「脂評」的同時, 將整理與研究的目光轉移到程刻評點本上來。

最近讀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浦安迪所著的《紅樓夢批語偏全》一書。浦先生在輯錄諸早期抄本上的批語同時, 還輯錄了「舊刻本上最尖銳深刻的評點資料」。他在解釋批語選擇三個標準(即通、奇、深) 時說:第一分類是指平凡通行的見解, 選來代表清代後半葉讀者對《紅樓夢》一般的看法。第二種選批轉而尋求批書人與普通讀者大相逕庭的眼光, 當我們逐回並列他們的說法, 就可以窺出對紅樓夢本義的闡釋確有非常廣闊的變易範圍。第三種批語樣本, 則舉其內容對小說本義入木三分的例子, 以便讀《紅樓夢》的人進一步鑒賞書中妙味。同時, 讀者可以把各位評者有關小說本旨的不同見解作一對照, 得以鳥瞰《紅樓夢》書歷來的解釋角度。

在這一輯錄原則下, 浦先生不單輯錄了各早期脂評本上的批語, 而且還輯錄了東觀閣本、王希廉、姚燮評本、桐花鳳閣評本、哈斯寶評本、妙復軒評本、劉履芬評本、黃小田評本和《讀紅樓夢隨筆》諸本上的部分有價值的批語。這樣的「輯錄」, 顯然不同於純脂評輯錄的「俞輯」、「陳輯」、「朱輯」和程刻評點本的「三家評」、「八家評」。它的優點就在於使讀者對《紅樓夢》評點歷史、評點眼光的異同有一個比較, 並達到一目瞭然的認識。以我個人的眼光看, 浦輯擯棄了重脂本輕程刻本的傾向。

(2) 程刻評點本整理與研究需要加強和提高。

隨著《紅樓夢》研究的深入, 除已整理流通的程刻評點本, 例如王伯沆評本、陳其泰評本、哈斯寶評本、劉履芬評本等, 還有相當多的程刻評點本還沒有進行整理出版, 亟待熱心者去調查、搜集、整理, 並能早日流通。與此同時, 對這些評點的思想藝術價值及發展演變過程、傳播影響, 應有一個全面系統的研究。通過研究, 尋找出《紅樓夢》評點史的發展脈絡以及評點與中國小說批評發展的獨特關係, 並由此擴大出新的研究課題。在這個問題上, 首先應特別指出的是, 研究者的目光應放遠一點、寬一點。例如各省地市縣圖書館, 乃至私人藏書處, 都應成為我們搜索的對象。其次, 關注地方志中的材料, 從中尋找有關評點者的家世生平的蹤跡。就紅學而言,地方志中的大量史料還很少接觸, 它是一片未加開墾的處女地, 實應引起我們的注意。

《紅樓夢》評點研究, 實際上是紅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應該與《紅樓夢》研究史的建設和發展相同步。現在它應在紅學研究整體發展中得到重視和加強。本文僅就《評訂紅樓夢》的基本面貌作一介紹, 拋磚引玉, 希望能引起海內外同道的回應。

[附記]濟南之行, 本希望還能看到「郭種德批程甲本」, 但由於此本原藏平原圖書館, 後被借到山東省圖, 因搬遷之故, 一時難於找出, 所以沒有看到, 深為遺憾。

郭種德字邁庵, 號於鈍子, 清咸豐間山東平原(今德州) 人。所批程甲本每頁10 行, 行22 字, 四周單邊, 40 冊, 有繡像, 120 回。清乾隆五十六年辛亥萃文書屋活字本。書末有當代考古專家、原山東省圖書館館長王獻唐(1897—1960) 先生所寫的「跋」文。據介紹, 此書為郭種德先生後人捐贈平原圖書館的。

[ 再記]稿成, 即將交付《紅樓夢學刊》之時, 於1999 年8 月29日早上收到濟南劉鑠先生(《紅樓夢真相》作者) 的來信及複印的王獻唐跋」郭種德批程甲本紅樓夢」全文。這篇跋文收在王獻唐先生著《雙行精舍書跋輯續編》(山東省圖編, 1986 年齊魯書社出版)中。友人劉鑠先生之東床、濟南大學化學系盧秀慧教授經多方訪尋之後才得以複印寄下。為饗同道, 茲將跋文移錄於次: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

清曹 撰高鶚補, 清刻本, 清郭種德批校, 四十冊, 山東圖書館藏。

邁庵先生之政跡經濟, 已彪炳史乘。出其緒餘, 點勘是書,精思參微, 如水銀潑地。凡所改竄, 無不當心恰志, 即此末事已周徹如此, 其見於政事者, 益可知矣。清末文人喜治曹氏書, 近年如胡適之, 殫究不遺餘力, 相率呼為紅學。通觀全書款識圖像, 似先生當日擬付梓未果者。蓮石尊兄克承世德, 什襲手澤,甚願早付棗梨, 以嘉惠來學也。

二十一年十月三日

後學王獻唐拜讀敬記。

此跋寫於1932 年, 文中之「蓮石」當為郭氏後人, 即「批本」捐贈平原圖書館之前的持有者。他當年捐贈此書「甚願早付棗梨, 以嘉惠來學也」。但願這一願望早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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