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漁戲劇理論的角度看:《紅樓夢》中的戲劇成分

從李漁戲劇理論的角度看:《紅樓夢》中的戲劇成分

從李漁戲劇理論的角度看:《紅樓夢》中的戲劇成分

紅樓評論

  清代在戲劇和小說兩個方面先後出現了兩位具有突出貢獻的代表性人物,一位是李漁,另一位是曹雪芹。李漁兼詩人、小說家、戲劇家、戲劇理論家於一身,其代表作是他探體「優人搬弄之三昧」寫成的《閒情偶寄》一書。曹雪芹的《紅樓夢》則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也是最複雜的作品。戲劇和小說本來同中有異,異中有同 李漁致力於打通戲劇小說,從戲劇理論的角度考察二者關係。得出許多新穎獨到的見解,很有啟發意義。曹雪芹雖然從來提到過戲劇和小說的關係,但《紅摟夢》中的戲曲演出很多,特別推崇《西廂記》、《牡丹亭》,還有齡官、芳官這些「唱戲的女孩子」的生活故事,都說明曹雪芹對戲劇藝術乃至優伶倡人的瞭解與愛好之深。以《紅樓夢》為藍本改編的「紅樓戲」品種繁多,且不乏精彩之作,恰恰也就說明《紅樓夢》是可以改編成戲劇的,原因就在於這部小說中包台了豐富的戲劇成分。本文試圖以李漁戲劇理論中有關戲劇小說關係的成分來考察《紅樓夢》中的戲劇成分具有哪些特色,有些什麼意義。

    首先,李漁認為「稗官為傳奇藍本」, 這說明他深知中國小說是戲曲素材及編劇法的來源。中國散文敘事文學擅長以對白、動作、肖像描寫塑造人物,本身就有戲劇因素。「三國戲」、 「水滸戲」、「紅樓戲」都直接取材於古典小說。但並非所有古典小說都適於改編成戲,比如《儒林外史》,由於它雖雲長篇,頗同短制」,沒有貫穿全書的人物和主要線索,就不大適台改編成戲。《紅樓夢》則不然,它從頭到尾圍繞賈寶玉這個^物,貫穿全書的線索是賈府興衰和寶黛悲劇。這暗合李漁論戲「立主腦」「一線到底」的說法。《紅樓夢》以賈宿為基本舞台,將百年望族的盛衰與寶黛愛情悲劇凝縮到十分集中的時空之內。就很像戲劇的結構形式。這是其一。其二是《紅樓夢》中許多場面的描寫也極富戲劇因素,比如寶玉受笞一場,戲劇衝突就十分尖銳,賈府上下諸人幾乎都在此時出現,去止進退之問顯出作者駕馭人物調動場面的功力非凡。稍加改編即可成為一段出色的戲文。再如二尤故事的穿插,這一大段故事本身即可獨立成戲,因為它就是以次要人物為主的情況單元。這在戲曲中也有類似手法.比如《西廂記》中的《拷紅》、《牡丹亭》中的《閨塾》。這是其三。總之.《紅樓夢》不論是從整體上、還是從單個場面、甚至單個人物上都可以挖掘出戲劇因素來.這正可以證明李漁「稗官為傳奇藍本」的說法是相當有見地的。

    其次.李漁認為小說戲劇都是「傳奇」的。他認為《三國演義》作者「以文章之奇傳其事之奇」在四大奇書中是「奇中之奇」。戲劇也是「傳奇」的,「因其事甚奇特,未經人見而傳之,是以得名,可見非奇不傳。」曹雪芹寫《紅摟夢》也是傳奇的。他假托通部書是無材補天、幻形人世的石頭「歷盡離台悲歡炎涼世態的一段故事」,青埂峰頑石偈說「倩誰記去作奇傳?」空空道人也說:「石兄,你這一段故事.⋯⋯意欲問世傳奇」可知曹雪芹的《紅摟夢》「新奇別緻」.是要「令世人換新跟目」的。所不同者,李漁寫戲,「傳奇原為銷愁設」,「 一夫不笑是吾憂」,曹雪芹寫小說.則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李漁傳奇是「為聖天子粉飾太平」,曹雪芹寫小說是為了「使閨閣昭傳」;李漁躬逢康熙盛世,他寫喜劇,為統治者歌功頌德,點綴昇平.而曹雪芹經歷清朝盛極必衰的時期,他寫悲劇,是「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後發憤著書,總的傾向是批判、揭露。由此可見,時代不同,「傳奇 的目的與性質也就不同。

    再次,李漁認為小說戲劇都是「寓言」.都要重視想像與虛構。他說:「小說寓言也,言既日寓.則非實事可知也。」又說:「傳奇無實.太半皆寓言耳。」曹雪芹雖然宣稱他「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者」,但也曾明點「雖我未學.下筆無文.又何妨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這就說明他一方面堅持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對生活真實追蹤躡跡 .另一方而又充分運用虛構和想像.而敷演出的這一段故事.用的便是「假語村言」。作為全書引子的兩個神話就是很好的例子,作者用意絕不是要讀者相信世上真有青埂峰頑石幻形人世,又真有絳珠仙草以淚償灌的一段故事。還有秦氏房中陳設.作者用了一系列與古代香艷故事的風流韻事有關的器物,不是虛掏麼?甚至連妙玉的古玩奇珍,所謂「王愷珍玩」「蘇軾見於秘府」等語.也無非是小說家言罷了。當然.李漁也不是「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者」,他說「凡作傳奇,只當求於耳目之前.不當索諸見聞之外。有奇事,方有奇文。」他也強調傳奇要從生活出發,即使是虛構.也要有生活感受作依據,反對憑空捏造。清未孔尚任在《桃花扇凡例》中說 朝政得失.文人聚散,皆確考時地,全無假借.至於兒女鍾情.賓客解嘲,雖稍有點染,亦非烏有子虛之比。」可為例證。

    再其次,李漁認為「戲文小說 」的語言都「貴拽不貴探」。他說:「能於拽處見才,方是文章高手。」曹雪芹也說 「鬟蜱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的小說是「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話」。《紅樓夢》中人物的語言都是通俗易懂的,曹雪芹就是用這種淺顯明白的語言塑造出眾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並且各富個性.代表了我國古典小說語言藝術的高峰。李漁說戲劇中的語言應當「意則期多、字唯求少」,那是因為戲劇語言要比小說語言精煉,但在個性化這一方面,二者的要求是一致的。李漁還說戲劇語言要「說一人肖一人,勿使雷同,弗使浮泛。」曹雪芹也批判「佳人才子等書」「幹部共出一套」,可知他自己必不如此。庚辰本十五回批說《紅摟夢》「摹一人,一人必到紙上括現。」正是李漁對戲劇語言的要求.而《紅樓夢》恰恰就做到了

    以上從「稗官為傳奇藍本」、戲劇小說都是「傳奇」「寓言」以及戲劇小說中的語言這幾個方面討論了《紅樓夢》中戲劇成分的特色.這些都可以證明戲劇和小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的 。李漁的戲劇理論在中國古代獨樹一幟.曹雪芹的《紅摟夢》也自出機杼.二者之間卻存在許多暗合相通之處。這實在是個有趣的現象。用比較的視點來考察二者之間的聯繫.或許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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