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程前脂後」論者的所謂「鐵證如山」

評「程前脂後」論者的所謂「鐵證如山」

評「程前脂後」論者的所謂「鐵證如山」

紅樓評論

三年前由歐陽健掀起的「甲戌本、脂硯齋是劉銓福所偽造,又是民國年間的書賈重抄.騙住了胡適以致流毒紅學界七十年」的鬧劇,頗甚囂塵上了一陣子。但經過辨論,似乎有點澄清了.只是宛春、林辰等人不承認脂硯齋與曹雪芹相識的議論還沒有人觸及,克菲的《紅樓霧瘴》在《峨眉》大型雙月刊雜誌連載了兩年還沒有完。最近我又收到一本《紅樓》雜誌,壓卷第一篇論文就是吳國柱的《程前脂後 鐵證如山》,是「鐵證」還「如山」,可見歐陽健的影響還遠沒有消除.脂硯齋問題比較複雜,這裡暫且不提,我正準備寫一篇《紅樓解霧》與克非商榷。同時也為宛春、林辰釋疑。現在專就比較簡單的帶常識性質的「鐵證」問題談一點意見,與曲沐、吳國柱、張訓等同志辨論。

    吳國柱的文章寫得非常自信.也很不客氣.他還敘述了為此結論與曲淋、張訓的交往。文未特別為歐陽健不平.他是這樣說的:

    脂本的可疑之處實在太多。紅學家們只好用一個「謎」字來自我解脫.說得明白一點,這實際上表明新紅學已經走進了死胡同。今有歐陽健先生旗幟鮮明地發表「紅學辮偽論」,提出重新審查脂本,就算他的倡議純屬「無知妄說」、「狗屁不通」 ,還是頗值得人們認真反思一下的.對於學術中的新說、新質疑的出現,我們不必急於大動肝火,不必仗勢欺人,不必起哄,也不要動不動就誣稱別人「說假話編撰材料」.指責別人搞「非學術非道德的喧鬧」 ,攻擊別人「偽造證據」、 「欺世盜名」,等等等等.

    然後就「義正詞嚴」地訓斥「紅學家們」:

    要知道,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鬥.學術是非只能用學術來解決,只能用黨的雙百方針來解決。竊以為,是到應該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的時候了,是到應該認真思考一下更新紅學觀念的時候了。

    儘管我還在前年就因批評了一下歐陽健的「脂硯齋出於劉銓福的偽托」,被張訓扣上了一頂 「正統紅學家」的帽子,其實我還是很想「更新紅學觀念」的,但無論怎麼「更新」,總不能更新到「劉銓福偽造甲戌本、脂硯齋」、「程甲本才是最接近曹雪芹原本的最早的真本」。「一切脂本都是偽造、惡劣而且後出的本子」這種觀念上來吧。

    當然,如果「程前脂後」真是「鐵證如山」,我即使再頑固,再「正統」,也只有乖乖地俯首稱臣,低頭認罪。但我仔細地讀了吳國柱的文章.怎麼也覺得他所佩服的「曲沐先生提出的論據」, 「曲沐先生構長的這道牆」,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如山」的「鐵證」,根本就是「橡皮證」、 「豆腐證」.什麼也證明不了的。

    你們且聽我「平心靜氣」地慢慢道來。

    脂本與程本,誰前誰後,誰優誰劣,是兩碼事,首先就要嚴格區分清楚。不能混為一談。誰優誰劣,一般總是後來居上,越修改越好,越修改越精緻.非經、史、子、集的小說、戲曲尤其是這樣。比如《三國演義》、康熙年間毛宗岡父子評點的冒充「聖歎外書」本,學術界一致承認無論思想性、藝術性都比嘉靖年間的二十四卷本《三國誌通俗演義》、《水滸傳》也是一樣,儘管在很長一段時同內金聖歎被錯誤地看作「反動文人」,但他評點的七十一回本《水滸》,至少在藝術性方面,誰也不否認其成就在百二十回《忠義水滸傳》之上,比那些各種各樣的簡本《水滸傳》要高出一大截,就更是學術界的共識了。因此,解放以來大量普及發行的《三國演義》與《永滸》,用的都是以毛宗岡本、金聖歎本為底本的本子,從來沒有改過,也沒有過什麼學術上的爭論。《西遊記》、《金瓶梅》的情況不同,解放後國家出版局大量印發的流行本用的底本.分別是較早較原始的「世德堂本」和「詞話本」而沒有採用精代加工較多的「新說西遊記本」和「張竹坡評本」.好像也投有什麼爭論。

    而《紅樓夢》的情況剮最為特殊。

    解放初期,人民文學出版社用的底本是程乙本,即加工最多的後出版本。這個本子是胡適最欣賞的。前八十回與後四十回的矛盾也最少。而解放前特別是新紅學派興起以前社會上廣泛流傳的各種本子,卻一律是程甲本。至於脂本,則是本世紀二十年代胡適寫出《紅樓夢考證》,新紅學派開紀元以後才聲譽鶴起的。雖說屬於脂本系統的有戚蓼生序的有正大字本,在民國元年(1912年)就石印出版了,但影響並不大。魯迅1926年出版《中國小說史略》,書中的《紅樓夢》引文,用的是有正書局本而不是通行的程甲本,也不是胡適所最欣賞的程乙本。隨著胡適的一再被批,魯迅的威望日增.再加上吳世昌、周汝昌的大力提倡脂本,貶低程本,經過幾十年的人世滄桑,l98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又隆重推出前八十回用庚辰本,後四十回用程甲本的新版《紅樓夢》,企圖一錘定音,成為有史以來最完整最接近曹雪芹原著的本子。但這一目的並未達到。這個本子受到多方面的指責,認為前八十回與後四十回不能統一,反而不如程本.八十年代中期武漢殺出來一個張營光,大為高鶚的遭貶嗚不平。他寫了一篇長達五萬字的論文《兩種紅樓夢,兩個薛寶釵》,公開指責「《紅樓夢》新校注本之誤與《紅樓夢》探佚學之不可取」,公開批評周汝昌「《紅樓夢新證》是極端貶高的代表作」,認為「無理排斥高鶚續書是電視劇《紅樓夢》缺乏對觀眾吸引力之主因」,「曹雪芹八十回原著」 有「重大的局限」 。甚至認為,沒有高鶚的續與改,《紅樓夢》僅憑「曹雪芹那不完整而又未定稿的八十回原作」,根本還不足以成「為我國古典愛情悲劇之最和世界上偉大的愛情之一 」.總而言之,1982年《紅樓夢》'新校注本的出版,不僅沒有建立起脂本《石頭記》原本八十回的絕對權威,相反的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反彈,「程優脂劣」論正式出來與周汝昌提倡的「脂優程劣」論唱對台戲了。此後.程甲本便屢次得到正式出版。馮其庸作序的1991年由文化藝術出版社出版的《八家評注紅樓夢》的正文底本也用的是程甲本.歐陽健主持的為程甲本刊行200週年作紀念的程甲本鉛印舉,也在這稍後出版問世.

    歐陽健不同於其他程甲本的刊行者的最大特色,就是他除了大倡「程優脂劣」,大駕周汝昌以及一切倡「脂優程劣」論的新紅學家以外。逐額外增加了一個「程前脂後」論甚至「程真脂偽」論。這才真正引起了紅學界的軒然大渡,導致了被張訓稱之為「圍攻」的紅學界對歐陽健「新論」的大辯論。起先是蔡義江+劉世德和我們幾個人的批評,接著馮其庸在194萊陽全國紅樓夢學術研討會開幕詞中又提出指責,張國光也在武漢響應了.並引出了歐陽健於t995年2月23日具狀向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控告《湖北日報》、《解放日報》損害了他的名譽,要求賠償,被稱為「我國第一樁紅學官司」,鬧到要公堂相見的程度.

    不過,隨著歐陽健後來主動撤訴以及他的調福建,似乎這一場鬧劇以歐陽健的偃旗息鼓收鑼了。但現在吳國柱卻出來喊《程前脂後鐵證如山》。大聲為曲沐的《實證錄》叫好,為歐陽健「鳴冤」,又可見這場爭論還有餘波。「程前脂後」論者還很不服氣.

    吳國柱說.1995年初,曲淋給他寫信.告訴他「從梅枚女士那裡借得影印本《程甲本紅樓夢》,正將其與甲戌、己卯、庚辰三脂本對讀.發現不少問題.看來脂本確係抄自程本的」云云。不久.他就收到曲沐寄給他的登有《庚辰本石頭記抄自程甲本紅樓夢實證錄》「 大作」的《貴州大學學報》1t995年第2期。於是,他「如饑似渴地反覆研讀」,還與張訓等人奔走相告,彈冠相慶.認為「這篇傑作,真正說得上『一錘定音』」 .從此以後,「程本在前,脂本在後,鐵案如山,不容置疑」了。

    事情真有如此簡單嗎?

    細讀全文,我不禁啞然失笑了.

    所謂「鐵證」,其實不過是曲沐從庚辰本與程甲本中「精選」了「34條實例」,用來證明歐陽健的現成結論「程前脂後」罷了。這些實證。在吳國柱幻看來是「一錘定音」,實質上則「不堪一笑」。

    且看吳國柱從「精選」34例中再「精選」出來的3條「即可真相大白」的「鐵證」吧。吳國柱說,「由於(庚辰本)抄手粗心大意,頭昏眼花,態度馬虎,不負責任,所以他抄寫時經常出錯.不是脫行跳行.就是錯抄漏抄.令人不能卒讀。」於是:

    1     第六回,程甲本影印本225頁「只聽遠遠有人笑聲,約有一二十個婦人,衣裙悉索,漸入堂履.往那邊屋內去了. 又見三兩個婦人都棒著大紅漆捧盒」 ,被庚辰本抄成「只聽遠遠有人笑聲,約有一二十個婦人.都捧著大漆棒盒」 ,漏抄22字)

    2     第廿三回,程甲本影印本601頁「命太監夏忠刊榮府下一道請諭,命寶釵等在園中居住,不可封錮。命寶玉也跟隨進去讀書。賈政王夫人換了請,命夏忠回去.便回明賈母,遣人進去各處收拾打掃」,被庚辰本抄成「命太監夏忠到榮府下一道諭,命寶釵等只管在園中居住,不可禁約封錮。命寶玉也仍隨進去各處收拾打掃,」漏抄24字;

    3     第六十五回,程甲本影印本l774頁「尤二姐笑道:原來如此,但只我聽見你們還有一位寡婦奶奶和幾位姑娘,他這樣利害,這些人如何依他?興兒拍手笑遣:原來奶奶不知道 」,被庚辰本抄成「尤二姐笑道:原來如此。但我聽見你們家還有一位寡婦奶奶,不知道」,漏抄27字.

    吳國柱認為這些例句有兩個共同特點:第一. 它們都是抄手在不知不覺中幹下的勾當,而不是有意為之的,從而給我們留下了活口 ;第二.「它們都搜有可逆性」,也就是說,它們只能是庚辰本依據程甲本抄錯.而不可能是程甲本依據庚辰本所「妄改」. 正是由於這兩個特點,才確鑿無疑地證實了庚辰本石頭記是抄自程甲本紅樓夢的,除此之外很難有任何別的解釋

    但我認為很容易作別的解釋.

    如果脂本不是一個系列而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庚辰本,而且這個孤零零的庚辰本還是地地到道的原本,它與程甲本文字差異的原因,不是程甲本在後妄改庚辰本.就是庚辰本在後抄錄程甲本無意中抄漏了.二者必居其一的話。曲沐這些「實證」當然是「鐵證如山」,「一錘定音」, 「程前脂後」 .鐵板釘釘.所有的新紅學家一律向歐陽健「繳械投降」、「低頭認錯」,宣佈紅學完蛋!

    然而事實上脂本是一個系列,有十二三種之多,庚辰本又是紅學界公認的過錄本.你怎麼能說庚辰本非抄程甲本不可.而不能抄自它的原本;關公只能戰秦瓊,不能戰呂布呢?這是一個沒有校勘學常識的小學生也懂得的道理.我真不知道曲沐、張訓、吳國柱起什麼哄!

    吳國柱還說:「脂本的文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有的人卻偏要為脂本辨護.說:『文字聞題無關緊要.並不能說明什麼』。這種論謂實在是太古怪了.」

    脂本是抄本.未經精校,不如程本乾淨,這是事實。但是不是到了「一塌糊塗」的地步。我還有保留。「文字問題無關緊要」這話也不知是誰說的,確有語病.不過.如果不是從一般閱讀欣賞的角度立論而專指校勘學的價值來說.卻也未可厚非。因為脂本都是過錄本,抄手沒有修訂改造原本的任務.他們抄寫過程中的錯漏,都「不是有意為之的」。不要說現存的各脂本還沒有到「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的程度.即使真的抄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了。在校勘學的層面上還是有價值的。倒如南宋紹興年間四川所刻的《宋書》、《南齊書》、《粱書》、《陳書》、《魏書》、《周書》、 《北齊書》等七部正史.錯別字極多,特別是到元代版片巳模糊漫漶時,得了一個不好聽的名字.叫邋遢本.邋遢本在文字的精審乾淨上當然無法與清代的武英殿本同日而語,然而在校勘學的意義上還是很寶貴的.這是校勘學的常識。但不知「具備深湛的文字校勘學功底」的曲沐先生,.知道這些基本常識否?

    我在文章一開頭就說了,脂本、程本誰前誰後與誰優誰劣,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程本是擺字本,特別是程乙本。據程偉元、高鶚的《引言》自稱.他們是「聚集各原本詳加校閱,改訂無訛」才付印的.程本的文字要比脂本乾淨,脫漏訛誤少,是當然的,這完全可以肯定.而脂本是抄本,特別是庚辰、己卯、揚繼振本等出於眾多抄手分回抄錄的本子.抄後未經校閱,藏家又多妄改,文字的蕪雜零亂,也是很自然的。從這個角度將兩本進行比較,我們說「程優脂劣」,也不為過。再換一角度看,程、高整理雪芹八十回原稿.又續四十回弄成完壁,並稍稍修改原作以融合己意,如將尤三姐的一度同流合污淨化得冰清玉潔,將王熙鳳本無淫行卻改得大可懷疑,特別是黛玉寶釵在原八十回中一才一德,「雙峰並峙」,加上四十回後卻變成了一正一邪,兩極對立,連慈祥仁愛的薛姨媽也變得心懷叵測了。這些改變.表面上很微小,實質上卻像金聖歎「腰斬」《忠義水滸傳》並加批把宋江弄得奸邪無比成了下下人物一樣,影響是非常巨大的。對於這些改變,持肯定態度的如張國光把他們讚美有加,持否定態度的如周汝昌又把他們講得萬惡不赦 這場爭論.就見仁見智,各有千秋,恐怕今日無從評判,將來也難定是非,我們無法也不必「定如一」 ,只好由它去了.從這個層面講,我們是絕對不能輕易下誰優誰劣的斷語的.但無論從哪一個角度,這些都與脂本、程本的誰前誰後毫不相干,也與校勘學的領域風馬牛不相及。

    還是回到吳國柱、張訓、曲淋他們所津津樂道的校助學的課題上來吧。

    吳國柱信心十足地宣佈;通過曲沐「這兩篇力作的透闢剖析,已經揭示出庚辰本的大量異文均是在程甲本的基礎上或者在無意抄錯或有意篡改而來的,程甲本才是庚辰本的真正底本。那麼程前脂後,程優脂劣,程真脂偽,就是明擺著的事實了。」

    又是「透闢剖析」,又是「明擺著的事實」,語氣肯定極了。但我前邊說了,版本的誰先誰後與誰優誰劣是兩碼事,更不能與誰真誰偽混為一談。一般說來,只要不是抄手或影印者太拆爛污,不負責任,總是後來居上,越後出越精緻的.程、高二人工作態度相當嚴謹,也有相當的文化水平,程本確實具有許多優點,而且程己本比程甲本更好。因為,程甲本「初印時不及細校」。程己本卻是「聚集各原本詳加校闋,改訂無訛」的本子,當然會更好一些,我們決不能因為胡適特別表揚了程己本,就與胡適劃清界線。專門只抬舉程甲本而棄程己本於不顧。這是很不公平的。我們應該肯定程本尤其是程己本的成就.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又由於程、高二人的世界觀、審美觀、文化素養、社會經歷都與曹雪芹很不相同,所以,越加工得多,作品與原著的距離就越大。周汝昌維護曹雪芹原著,痛斥程本之改,他恨程己本比恨程甲本更厲害得多。不管你贊成或不贊成他的觀點,但他這樣評價還是台乎邏輯的。可是曲沐等人力倡程本為原本,大罵以庚辰本為代表的一切脂本都是假貨,劣貨,卻置程己本於不顧,只把程甲本當作頂峰來頂禮膜拜,就不合邏輯了。怎麼能把一部更符合你們心意,前八十回與後四十回矛盾更少、更成熟的本子完全排斥在你們視線之外呢?

    也許,你們會反駁說:我們現在是專門論證誰先誰後,誰優誰劣其是附帶涉及.我們提出來的論據都是實證,是沒有可逆性的。你不同意我們的「鐵證如山」,你能提出反證嗎?

    別忙,我還真有。

    庚辰本第五十二回寫晴雯補裘一段,「依本衣之紋來回織補。補兩針,又看看,織補兩針,又端祥端祥。無奈頭暈眼黑,氣喘神虛,補不上三五針,伏在枕上歇一會 ,程甲本竟擺印成「依本紋回來織補。補兩針,又看看。織補不上三五針,便伏在枕上歇一會」 就像庚辰本那個挨罵的抄手一樣,由於「補 字打岔.也「粗心大意、頭昏眼花、態度馬虎、不負責任 」,竟漏擺了整整一行l8個字。而且,程己本也一模一樣,仍沒有補出。連「來回」擺成了不倫不類的「回來」都沒有順手糾正。請允許我模仿一下吳國柱的口吻「這是擺字工在不知不覺中幹下的勾當,而不是有意為之的,從而給我們留下了『活口』」;而且「沒有可逆性,也就是說,它們只能是程甲本依據庚辰本擺錯,而不可能是庚辰本依據程甲本所『妄改』」。類似的例子,程甲本中還有,不過比庚辰本那種例子少一些而已。面對這種從反面來的「鐵證如山」,你們又能說什麼呢

    不過,我並不同意這種做法。這是瞎抬槓.抬死槓。真正有校勘學常識的學者是不會用這種不科學的辦法來證明兩種不同系統的版本的誰先誰後的。

    其實,脂本、程本誰優誰劣,程、高是雪芹的功臣還是禍首,可以一萬年爭論下去,周汝昌、張國光誰也說服不了誰,可以並存,也可以各式各樣的折中,形成「百花齊放」也未嘗不可。

    但脂本、程本誰前誰後,卻是個科學問題.不能折中,不能含糊,而且早巳經解決了。脂本的殘缺訛誤確實很多,比程本多得多,但並投有如吳國柱所說的什麼「可疑之點」,紅學家們也從來投有「只好用一個『謎」字來自我解脫」 .

    因為,摘紅學版本校勘的人都知道,程甲本從根本上說,它本身也是一個脂本,與甲辰本非常接近。是程乙本才與脂本的距離越拉越遠的。並且很有些這方面的鐵證,只是吳國柱不知道或者不願意承認罷了。例如第十三回秦可卿喪事中「忠靖侯史鼎的夫人來了」句下,庚辰本、己卯本都有「伏史湘雲」四字正文。甲戌本沒有,卻有一條硃筆旁批「史小姐湘雲消息也」.庚辰本書眉上有一條墨筆批「伏史湘雲應系註解」 ,正文「伏史湘雲 」四字用墨筆指示應刪,上方還樸了個抄漏的「了 」字。己卯本「了」字未抄漏, 「伏史湘雲」 四字則上下用硃筆畫了個括弧。這些顯然都是早期收藏者閱讀時記下的,不是脂批.史湘雲是到二十回才出場的,史鼎也是在第十三回才首次提及。「伏史湘雲」很明顯是脂批,被抄手誤抄入正文了,這是任何一個細心的讀者都看得出來的.程、高也看出來了。但他們處理得拖泥帶水:程甲本僅把「伏 」字刪去,弄成「史湘雲、王夫人、邢夫人、鳳姐等 」云云,把史湘雲作為出來迎接史鼎夫人的一員。可是,史湘雲是晚輩,還是個孩子,即使她是史鼎的侄女,迎接的時候跑在了前面,也不應該排次序排在邢、王二夫人之前,這太不合理了。於是,程乙本就又改了,改作「史鼎的夫人帶著侄女史湘雲來了」 ,這樣就合理多了。雖然用甲戌本來對比仍然是錯誤,但比程甲本較合理。所以前邊我說程乙本在這些方面比程甲本還要先進得多、優秀得多。嚴肅、認真的編輯、出版家,一般說來,總是越修改越好,越修改越成熟的.《三國演義》如此,《水滸傳》如此,《紅樓夢》也是如此。但這種誰優誰劣與誰前誰後完全是兩碼事。我以為,只有這樣的例子,真正算得上是程本出於脂本.是「脂前程後」的真正的鐵證。這樣的鐵證還多得很,前輩紅學家也指出過,如第廿七回的「男芸跪書一笑」,庚辰本無「一笑」二字,戚序本是夾批,很明顯也是程、高誤把它當作正文,弄得不倫不類了.還有第五十八回的「好湯」,俞平伯為此寫過一篇不算太短的專文《寶玉喝湯》。程甲本與甲辰本一致,而較原始的庚辰本卻是「好燙」而不是「好湯」 ,下邊的「眾人」也不是「眾人」而是「襲人」,就合情合理了。這也是脂本前於程本,程本出於脂本的鐵證之一。當然,這樣的鐵證是要真正「具備深湛的文字校勘學功底」 的人才能發現並寫出有說服力的論文來的,浮躁淺學之徒不可能理解。吳國桂口口聲聲要我們「扎扎實實地拿出證據來」!還特別打上驚歎號。其實,這樣的證據早就有了。無奈你們硬要堅信歐陽健那些奇談怪論,硬要說他那些「紅學辨偽論」都是「有知真說」,「非屁很通」,非堅信不可,那我們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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