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紅拾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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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評論

(一)尤老娘的下落

紅樓夢二尤的故重中有一個問題歷來都沒有解決,即尤三姐死後尤三姐被鳳姐賺入大觀園時尤老娘忽然不知去向。電視劇《紅樓夢》在鳳姐來到尤二姐住處時讓尤老娘從門背後悄悄逃去,很不合情理,可見編導都沒有搞清《紅樓夢》中尤老娘的下落。其實如果對《紅樓夢》文本讀得細,這個問題是很明白的。只是由於第六十七回今傳戚序本和楊藏本兩種系統的兩個文本都不是曹雪芹原著作,對尤老娘的結局沒有作明確交待,才造成了《紅樓夢》中這個小小的故障。

曹雪芹原來設計的情節是尤三姐自刎後尤老娘傷痛而亡,只留下了尤二姐一個人獨居小花枝巷,這樣後來鳳姐騙尤二姐進人大觀園才有可能。尤老娘在此前己死的消息其實第六十八回、第六十九回和第七十回都作了透漏。

第六十八回鳳姐大鬧寧國府,最後又假充好人,與尤氏計議欺哄賈母,鳳姐對尤氏說的話中有:「……今既見你妹妹很好,而又是親上做親的,我願意娶來做二房。皆因家中父母姊妹新近一概死了,日子又艱難,不能度日,若等百日之後,無奈無家無業,實難等得。……」這裡明確說:「父母姊妹新近一概死了」,尤老娘已死,十分清楚。

第六十九回鳳姐指使張華假告狀,把告狀的消息告訴賈母時又有:「張華的口供上現說不曾見銀子,也沒見人去。他老子說:『原是親家母說過一次,並沒應准。親家母死了,你們就接進去作二房的。』如此沒有對證,只好由他混說。……」這又很明確地說尤老娘已死。

第七十回給尤二姐送殯,「只不過族中人與王信夫婦、尤氏婆媳而已。」「尤氏婆媳」是指尤氏和賈蓉續娶的妻子,而非尤氏和尤老娘,如果是尤老娘,那就應該是「尤氏母女」 ,而不是「尤氏婆媳」了。

由這一個細節,可知曹雪芹所寫二尤故事尚待聯綴補充,現在的第六十七回是另外的人所補。

(二)賈蓉非尤氏所生

寧國府的婚配關係有些蹊蹺。賈敬在城外修道,賈敬夫人早已去世,所以賈敬之女、賈珍之妹賈惜春寄養於榮國府。賈蓉的妻子秦可卿之死更是紅樓一大公案。剩下賈珍夫人尤氏似乎沒有問題了,誰知又不然。她原來竟也不是賈珍原配,而是續絃,賈蓉並非尤氏親生,尤氏是繼母。這樣,賈蓉肆無忌憚地調戲尤二姐和尤三姐也就更容易理解。而尤氏處在賈敬、賈珍、賈蓉、秦可卿這樣一種極其複雜微妙的家庭人際關係中,卻表現得那樣從容大度,其思想性格的深度廣度也是大可發掘的。

第六十八回王熙鳳因賈璉偷娶尤二姐之事去寧國府大鬧,其罵賈蓉的話就透露了尤氏非賈蓉生母的消息。鳳姐罵賈蓉說:「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的沒良心的種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調三窩四,幹出這些沒臉面沒王法敗家破業的營生。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還敢來勸我!」這裡說「你死了的娘陰靈也不容你」,不是分明說賈蓉並非尤氏親生嗎?尤氏姓尤,是所謂「尤物」,而秦可卿也是淫而且情,尤、秦兩家的娘家都非高門大戶,而有絕色,這或者就是所謂「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的總體設計吧。

(三)賈政何時回到賈府

第七十一回一開始就寫賈政回家、緊接著寫賈母八十大壽。由於第七十回結尾放風箏在春季.而賈母八十大壽在八月,所以造成一種錯覺,似乎賈政在放風箏後不久就回到了賈府,至少是在七月底以前。其實賈母八十生日並非放風箏那年的八月而是第二年的八月,賈政是在放風箏那年冬底回到賈府的。這中間虛帶過了一年。

第七十回賈政來信說六七月回京,襲人勸寶玉準備功課和習字。襲人說「這三四年的功夫,難道只有這幾張字不成了」這反說賈政已離開賈府「三四年」,第三十七回賈政點了學差,「擇於八月二十日起身」,按周汝昌《紅樓夢新證》考證,是「紅樓紀歷」中第十三年,第七十回放風箏是第十五年春天,算年頭是三年,實際時間只有兩年多。第七十回後面又說賈政因奉旨順路查看販濟,「如此算去,至冬底方回」。第七十一回開頭「話說賈政回京之後,諸事完畢,賜假一月在家歇息。因年景漸老,事重身衰,又近因在外幾年,骨肉離異,今得晏然復聚於庭室,自覺喜幸不盡。」這實際上已經是第十六年了,所以下面接上: 「因今歲八月初二乃賈母八旬之慶」。

第七十六回過中伙,賈母與尤氏算賈敬死期,說「可憐你公公,轉眼已是二年多了」,正說明這一年是第十六年而非第十五年。第七十七回王夫人抄檢怡紅院,說芳官「我且問你,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調漏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 所謂「前年」指老太妃薨後賈母、王夫人等去守陵,從第五十八回開始,到第六十四回止,算起來也正說明賈母過生日那年已是第十六年而非第十五年,才能稱去皇陵那年是「前年」。

因此,第七十二回鳳姐對賈璉說「我因為想著後日是尤二姐的週年」,這其實是「二週年」而非「一週年」。「週年」乃省略含糊說法,並非確指一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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