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甲午八日」
甲戌本《石頭記》第一回有一條眉批:「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本(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甲午八日淚筆。」一些紅學家認為「八日」乃「八月」之誤,因為年份後不可能無月份而僅有日期。崔川榮同志一反前說,提出「甲午」不是代指年,而是代指月份。「甲午八日」指的是「丙戌年」五月八日。1 初見崔川榮同志的推論,我是很振奮的,但重讀了脂硯齋批語後,我又對此說發生了懷疑。
脂批中干支有多處,但全部指年份,而無指月份者。如「丁亥春」、「丁亥夏」、「已卯冬夜」、「庚辰秋月」、「壬午重陽日」、「壬午除夕」等。庚辰本十二回有畸笏批語「壬午春」,十六回有「壬午季春」,二十回有「壬午孟夏」,二十一回有「壬午九月」,二十五回有「壬午夏雨窗」。上舉諸多批語中之干支,無一例指月份,皆指年份。所以「甲午八日」中的「甲午」,也只能指年份,而不是指月份。崔川榮同志的看法,如果孤立地看,或許有些道理,但聯繫其它脂批,其成立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那麼,「甲午」既然是指年份,緊接著的「八日」,肯定有誤。「月」誤為「日」, 是一種可能。在這裡,我想提出另一種可能性,即「日」不誤而「八」誤。「八」字原應為「人」字,「甲午八日」應為「甲午人日」。「人日」,乃夏歷正月初七日也,《北史·魏收傳》引晉議郎董勳《答問禮說》:「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太平御覽,卷九七六引南朝梁宗懍《荊楚歲時記》: 「正月七日為人日。以七種菜為羹,剪綵為人或縷金箔為人,以貼屏鳳,亦戴之頭鬢。又造華勝以相遺,登高賦詩。」宋高承《事物紀原·天地生植·人日》:「東方朔《占書》日『歲正月一日占雞,二日占狗,三日占羊,四日占豬,五日占牛,六日占馬,七日佔人,八日占谷。皆清明溫和,為蕃息安泰之候,陰寒慘烈,為疾病衰耗。」清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人日》初七日謂之人日,是日天氣清明者則人繁衍。」
曹雪芹逝於「壬午除夕」,脂硯齋在若干年後的「人日」來懷念他,正是順理成章的事、此處的「甲午」,若依靖本改作「甲申」,則更合情理一些。
以上所言,不過是一種推測。當否,尚祈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