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心武應遵守學術規範

劉心武應遵守學術規範

劉心武應遵守學術規範

紅樓評論

 如今,各種關於《紅樓夢》的書籍頻繁出版,在學術界甚至大眾間有形成「紅學熱」之勢。近幾個月來,作家劉心武在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關於《紅樓夢》的講座很受歡迎,同時講稿整理出版《劉心武揭秘<紅樓夢>》也成為了暢銷書。近日,中國紅樓夢學會副會長胡文彬在一次講座中公開批評了劉心武的觀點,認為劉心武提出「紅樓夢是公共學術空間」,但其著作卻沒有遵守學術規範,是一種猜謎。雖然也有學者私下批評劉心武,但胡文彬此舉使自己成為第一個在公共場合發表批評意見的《紅樓夢》研究者。

     胡文彬認為,批評劉心武並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要警惕學術界的泥沙俱下現象,並在其中發出自己的聲音。

    駁劉心武

     學術要講規範,隨便胡說是誤導

     「紅學是公共共享的學術空間」?

     新京報:聽說你上次在大觀園的講座中對作家劉心武提出了批評,尤其對他所說的「紅學是公共共享的學術空間」有一些不同的意見。

     胡文彬:我並不是反對大家關注《紅樓夢》,如果中國人民都熱情地來讀《紅樓夢》,這是一個民族文化發展很好的事情。但這並不是意味著號召大家來做紅學家,因為學術永遠是少數人的事業。如果不好好引導,讀《紅樓夢》的人就以為自己都是紅學家,這就是一個誤導。真正的紅學家,是把《紅樓夢》當作畢生的事業,這是學術。不是隨便一個人看了《紅樓夢》,發表一些意見,就可以說自己是在做學術。學術和熱愛《紅樓夢》是兩回事。

     新京報:那你認為劉心武所做的一些關於《紅樓夢》的研究不是學術?

     胡文彬:學術研究就一定要接受學術的檢驗,提出一個學術觀點必須拿出相關的證據來證明這個觀點的成立,而不是憑想像瞎猜。劉心武所提出的那些東西,哪一個能拿出證據,哪一個能夠有理有據地來說服大家?《紅樓夢》不是謎語大全,不是憑借猜謎就可以做出研究的。他說「紅學是一個公共的學術空間」,這就是誤導,學術的東西是這樣猜謎的嗎?如果十二億人都這麼猜謎,那一個謎面就該解答出十二億個謎底,這可能嗎?像《劉心武揭秘<紅樓夢>》這樣的書很多啊,比如有《職場紅樓夢》等等,作者不說自己是在做學術,只說自己是戲說,那就無可厚非。

     新京報:我覺得《職場紅樓夢》這樣的書不一樣吧,它不是對《紅樓夢》文本的解讀。但《劉心武揭秘<紅樓夢>》所做的是對《紅樓夢》本身的解讀。

     胡文彬:問題就在這裡。他把猜謎拿到中央電視台去做講座,以為這就是一種對文本的解讀,就認為是做學術研究,這更是不對的。你在家怎麼猜謎都可以,寫出著作也可以,問題是你不能把猜謎的結論拿到中央電視台上宣傳。中央電視台的受眾面這麼大,一個猜謎的東西讓全國觀眾坐在下面聽那就不行了。

     而且他還總是為自己辯護說「公共學術空間」,所以大家都有發言權。發言可以,但學術總得拿出規範,不是誰都可以胡說八道,面對全國的觀眾更不能胡說八道,必須給人們傳達的是正確的信息,而不是錯誤的信息。

    

    傳播「猜謎」知識有悖普及初衷

     「上電視講壇是普及《紅樓夢》的一種方式」?

     新京報:你說做學術研究必須要有一個規範,那具體是指怎樣的規範呢?

     胡文彬:也就是拿出一個學術結論,就一定要有嚴謹且充分的證據。如果有證據,孤證還是不夠的。同時,通過這些證據能夠逆推出所得到結論。這才是做學術的一個基本規範。

     劉心武看了很多紅學方面的書,對大家的紅學觀點都比較瞭解,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書裡的很多觀點其實早就是別人提過,但很多他沒說明觀點出處。當然,他在書中也說了某個觀點是周汝昌的,但只提周汝昌這樣的名家是不夠的。按照做學術的要求,引用那些沒有名氣的人的觀點,他也得明確指出來。

     新京報:雖然你說這些東西都是猜謎的,但讀者很喜歡聽。劉心武也說過這也是普及《紅樓夢》的一種方式。

     胡文彬:說到普及這個問題上,我對中央電視台的做法也有意見。他們把劉心武那個講座定位為普及《紅樓夢》,卻沒有明確是普及《紅樓夢》的精華,還是普及別的東西?劉心武的那些東西是《紅樓夢》的精華?他把自己猜謎的知識普及給讀者,根本就是違背了普及的初衷。

     在我看來,普及是要傳達正確的知識,是告訴讀者如何欣賞《紅樓夢》的藝術、思想,是提高讀者對《紅樓夢》的解讀能力,從而來提高人們的審美意識。

     新京報:為什麼對於這事一直沒有紅學家發表意見,只有你站出來批評?

     胡文彬:首先,我要說《紅樓夢》大家都可以閱讀,大家也都可以寫讀後感。

     但是一旦公諸於世,就要接受公眾的檢閱。如果劉心武說,「我是一個作家,我所寫的這是一個小說」,大家肯定不會跟他辯論,因為小說的東西可以去虛構。但他要說這個是在做學術,那麼就要接受紅學研究的檢驗,就會遭人批評。

     我為什麼要批評呢?

     我覺得他提出的「公共學術空間」、「普及」等一些模糊的概念會誤導大家。從學理層面來說,他的這些東西經不起驗證和核實,所以我要指出來。實際上,我希望劉心武拿出自己切實的證據,我和他在學術層面上對話,而不是在猜想層面上。

     當然,我們也不能僅僅就抓住劉心武來說事,其實現在學術環境開放了,但開放同時也帶來了泥沙俱下的東西,我們要謹慎地對待這種現象。

     降"紅學"溫

     「紅學」繁榮只是表面現象

     「『紅學熱』實際上只能稱做『紅樓熱』」

     新京報:現在有各種關於《紅樓夢》的書籍出版,請問你如何看待現在所謂的「紅學熱」。

     胡文彬: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紅學熱」,這實際上是沒有把《紅樓夢》和「紅學」這兩個不同的概念分開。現在這些東西不是學術層面上的熱,我認為它只能是稱做「紅樓熱」。你看周汝昌的書都叫《紅樓奪目紅》,而不叫《紅學奪目紅》。「紅學」作為一個學術的東西,它並沒有「熱」。

     而且我們不能只看現象繁榮,而要看事實。表面上現在是出了一大堆書,但很多書根本就是把舊書改頭換面之後重新出版,一點新的東西都沒有。我們需要的學術著作是創新,而不是翻炒舊東西。現在很多人出書都是看重一個「錢」字,出版家是,作者也是,這真的是學術的悲哀,紅學的悲哀。

     紅學研究還有很多地方是處女地,它們等待著我們去開發。100多年的紅學研究成果我們需要自己的研究中心,資料中心,甚至網站。這些東西都沒有。

     國際上有人多次提出,需要我們做一個可以用來做課本的讀本,但這些都沒有人去做,為什麼我們不在這上面下工夫呢?為什麼要去出那些沒有價值的書呢?所以,對於這種所謂的繁榮景像要理性的分析,熱鬧並不是繁榮,某種書出了多少冊也不是繁榮。

     新京報:但你看學術讀者很少關注,但像劉心武這樣揭秘性的書卻有不少的銷量,這不值得思考嗎?

     胡文彬:大家存在著一個誤解,以為讀者都是不關注學術問題的。錯了。

     在我接觸的很多讀者中,有不少人其實是很關注紅學學術問題的,而且他們對學術的瞭解遠遠出乎我們的意料。全國各地其實都有這樣的讀者。

     當然我們不可否認劉心武的東西吸引了不少人,所以紅學家們更應該從這個事情上反思。為什麼有些東西我們不同意,但卻有很多人喜歡?

     紅學家應該透過這個問題想到人民的需要,應該看到古典文學研究中的普及空間還是很大的。作為研究者既要兼顧研究的任務,也應該面對廣大讀者做普及的工作,考慮如何能讓更多地讀者接受。

     所以面對劉心武的問題時,我們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我們的目的不是否定他的貢獻,不是說這種形式不可取。而是在這樣一個情勢面前,應該有自己的聲音。

    

     偉大的是《紅樓夢》,不是紅學家

     「我很反對有些紅學家不看後輩的論文就亂批評」

     新京報:我們來說另外一個話題吧。聽說上海博物館買回了甲戌本《紅樓夢》,但卻一直不對外說明情況,你怎麼看?

     胡文彬:這個消息是傳了很久了,但沒有人公開發佈,所以我沒法確定是不是談成了。(記者:我打電話證實過是有這回事)那這就要看他們上海博物館到底要做什麼了,他們是想把它作為文物保存起來呢,還是在某一天選個特定的日子把它展覽出來,他們不說可能是怕有人一擁而入。但我覺得,實際上這個本子已經意義不大了。從上世紀60年代胡適出了第一個影印本,到現在它的影印本已經遍地都是了,你說它還有多大意義。

     新京報:我知道你看過陳林的論文,我想知道你對他的論文有什麼看法?

     胡文彬:他的有些觀點蠻有道理的,比如他用時間坐標來推算《紅樓夢》發生的真實年代序列就是一個很好的視角,雖然有些地方可能論證還不夠充分,或者出現錯誤,當時我認為他的論文還是有一些價值的。陳林絕對是在踏踏實實做學問的,這是可以肯定的。

     新京報:我發現陳林的文章發表後,很少有紅學家對這個論文發表看法。我覺得好像現在紅學家對新的觀點、新的研究好像都不喜歡發表意見,為什麼?

     胡文彬:我很反對有些紅學家不看後輩的論文就亂批評。我們應該從人家的東西上看到值得借鑒和研究的地方。而且有這些年輕人這麼關注《紅樓夢》學術的東西,紅學家們還應該感到高興。而且我覺得紅學家們也應該多跟後輩們交流。

     紅學走向大眾是沒有人阻擋的,紅學是否能夠讓大眾接受瞭解,還是紅學家該做的事。要知道《紅樓夢》是一部很偉大的作品,偉大的是《紅樓夢》、是原作者,而不是紅學家。紅學家應該感謝《紅樓夢》。

    

【原載】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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